不是他联想力不够丰富,实在是最近连营内失火太过频繁了,几乎一两天就一次,最要命的几天,一天就要烧个两三次!
管亥开始还试图排查奸细,可没排查多久,他就绝望的发现,这件事的难度比一夕攻破都昌城还高。
在攻打朱虚前,他的部队只有不到一万人,在短短一个多月间,一下翻了五倍还多。
随着部队的急剧扩张,他管亥大军的声势和战斗力固然都有所增长,但本来就不算严密的管理,也顺理成章的变得更加混乱了。
实际上,别说是管亥这样的贼头,就算是岳飞这样的当世名将,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将急速扩大的军队打造成铁板一块。否则当初泉州城一战,岳飞也不会打的那么辛苦,付出的伤亡那么惨重。
管亥军队的成员来自四面八方,有同乡在的还好说,可以互证清白,但这个时代的人口流动率太差了,很多人都只认识本村的人,几十里外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而现在的大军的人员,却是来自偌大的东莱郡和北海国,方圆上千里,大家彼此都不认识,哪里又分得清楚谁是奸细,谁是真贼?
更何况,很多人压根就是被管亥挟裹进来的,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哪里又肯通力配合?
所以,尽管管亥一直怀疑有奸细作祟,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加强了对军事物资的监管。可失火的情况还是在继续着,哪怕一丛野草,时不时的也会发生自燃。情况极其诡异。
逮什么就烧什么的奸细?还是军队规模太大,管理跟不上的固有缺陷?
管亥虽然小时候生长在豪强之家,但是因为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因此识字不多,统帅管理能力非常有限。
让他冲锋陷阵倒算得上一把好手,可让他管理大军。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管亥有些迷茫,打家劫舍不需要懂兵法,自己人多势大的时候就打,打不赢就往山里跑,等对方防御松懈了再回头钻空子,只要懂得这些,就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山贼头目……不,是黄巾军渠帅才对。
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就算他是黄巾军渠帅。也不能整天逼着弟兄们捕风捉影的抓奸细,兄弟们的抗议也是很有道理的:不烧粮草辎重,冒着生命危险放火吓唬人,这有什么意思?敌人的奸细是不要命的疯子或白痴吗?
于是,都昌城下的连环失火事件,逐渐淡出了贼寇们的视线,变得司空见惯起来。
但管亥很快就发现,这次的问题大不寻常。不是失火,而是……
管亥觉得视线中有什么闪了一下。抬眼急看时,正见一道流星划破夜空,带着一道亮丽的轨迹,燃烧着落进了自己的营寨,就落在先前火光燃起处不远的地方。
一道接一道,流星滑过墨一般黑的夜空。在连营之上散开,绚丽得如同九天仙女在赐福凡人,将天宫里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洒下来。
然而,瑰丽的情景带来的并不是福气,而是死亡和杀机。
部分花瓣都砸在了地面上。跳了跳,瞬间便熄灭了。另一部分橘红色的花瓣则准确,亦或不幸的,溅在了葛布或麻布做成的幔帐上,迅速便引起一团火光。
“敌袭!”下一刻,管亥撕心裂肺的叫喊穿透了夜幕,“敌袭,兄弟们,起来迎战!有敌军袭营!”
那才不是见鬼的流星或者天女的,而是火箭,有人在用火箭袭击他的军营!
拥有这种装备,并且对自己有敌意的,只能是官军。
而纵观整个青州和兖州,孔融被自己围困在都昌城,青州牧刘虞被司马俱的百万大军困在临淄城,平原太守刘备同样在平原郡到处灭火,其余的各郡国长吏同样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可能穿越重重大军,来到这北海国北面的都昌城下。
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传说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骠骑大将军李翊麾下的北疆军!
“该死的司马俱!带着近百万人还封不住路,居然真把敌人给放进来了!”在意识到现实状况的一瞬间,管亥怒气勃发,同时也开始后悔。
自己太大意了,以为有司马俱的百万大军足以将齐国防守的水泄不通,事实上这也没错,从渤海赶过来的刘备军,不就被挡在了乐安国吗?
以此推论,他也猜到了袭营者的身份:是北疆军,是骠骑大将军李翊。
只有此人,才会制定出进行这么大胆而疯狂的计划。也只有他,才能够完成这看上去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因为骠骑大将军,就是用一次又一次看似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铸就了他不朽的传说!
………………
一颗接一颗的流星接踵而来,如同下了一场豪雨。
没错,跟下雨一样,因为伴随着流星的,还有阵阵沉闷的雷声!
末日一般的景象中,死亡之焰越来越密集,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管亥声嘶力竭的叫喊没有惊动太多人,连营太大了,别说十个人,就算是只跟管亥同样个头的蛤蟆,也不可能嚷嚷得那么大声,将整个连营都惊动起来。
首先被惊动的是靠近火起处的贼兵,他们或是衣衫不整,或是赤身裸*体的从营帐中跑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骂骂咧咧的诅咒着。
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发现自己身处熊熊烈火的包围中时,本能的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尖叫声惊动了更多的人,很快,凄厉的尖叫声连成了一片,汇聚成了一曲来自炼狱的哀歌,比管亥一个人的嘶吼响亮了无数倍。
然而,连营依然没有被彻底惊动。
这一瞬间,管亥有了明悟,他终于知道连环失火事件的真相了!
没错,那就是奸细干的,来自泰山军的奸细。这些奸细的目的不是烧毁自己的粮草辎重,他们就是为奇袭部队踩盘子来的!
每次失火事件都会造成一定程度的骚动,频繁的闹过之后,喽啰们就会习以为常,不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反正不是烧在自己身边,自己瞎折腾个什么劲,难道跑的快,渠帅就会嘉奖自己不成?
管亥不是一点防备都没做,他安排人巡营,布置防卫,而且没有完全将连营联接在一起,而是分割成了相对独力的几个大营。
最重要的是,他将营盘周围十余里的障碍物都清空了,视野相当开阔,就算来袭的是骑兵,也有充足的预警时间。
但接连不断的失火事件降低了贼兵的警惕心,不论听到什么动静,发现什么怪异的东西,他们都不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也是一样!
营寨里的火势开始蔓延,大火四周被映得纤毫毕现,但远处的黑暗却黑沉如许。
黑暗中,也不知有什么怪物在,低沉的闷雷声,象是马蹄击打地面,但却又有些不同,比马蹄落在地面的声音更沉闷,更短促,也更轻薄!
如同有疾风吹送,闷雷声在营盘外滚滚卷过,所过之处,有无数新星璀璨升起,骤然落下,将帐篷一片一片的点燃,将管亥的营盘陷入火海,将恐惧吹送到贼兵们的灵魂深处!
烈火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蔓延,比火势蔓延得更快的,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风雷交集,火光冲天!
越来越多的喽啰兵逃出了帐篷,不顾自己衣不遮体,也来不及拿起武器,只是出于人类求生的本能,疯狂的往营寨深处逃去。
接连不断的失火,已经可以看做是上天降罚的预警,现在,天谴终于到了,不想死在雷火之下,就只能远远的逃开。
连营深处的人也被惊动了,失火司空见惯,但成百上千人奔跑的大乱却没人司空见惯。人都有从众心理,在动乱发生的时候,没人会认真思索,除非有某些更具权威性的人或规矩指导,否则大多数人只会加入集体的行列。
逃亡的队伍在扩大,致命的恐慌在蔓延,渐渐的波及到了连营深处,造成了更多更大的连锁效应。
“站住,北疆军没几个人,大伙儿不要逃,把来犯的贼军都杀光!”管亥急了,嘶吼声越来越响亮。
他没有应对这大场面的经验,没想到只是因为吃惊发了会儿愣,局面就演变得不可收拾了。
不过他知道,来的兵马不会太多。司马俱的那百万大军不是摆设,已经正往齐国集中过来的各地黄巾,也不是瞎子。如果泰山军大军犯境,不会一点警讯都没有,司马俱也不会只是不痛不痒的说,有小股骑兵在境内活动。
何况,他还知道更准确的情报,从洛阳前来泰山的北疆军不足万人,就算是加上同行的公孙瓒的军队,总兵力也不过两万人左右。
而自己的大军,足足有五万多人!
而且,李翊绝对不敢倾巢而出。就算是他敢,公孙瓒肯定也不会同意的。这样孤注一掷的做法,只要不是疯子都不会做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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