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强有些讪讪的回答道:“据臣所知,这李翊现在还是一介白身。”
“啥白身”天子目瞪口呆。
吕强解释道:“这李翊其实乃名门之后,其祖父乃是颍阴李膺李元礼。建宁二年,李膺坐党禁身死,其子李瑾连同家人被流放北地渔阳”
听吕强介绍李鹏飞的情况,天子刘宏的脸色有些古怪,因为这牵涉到第二次党锢之祸。虽然当时他年纪还小,没有亲政,但这毕竟是发生在他在位期间的事情。而且,处理党人的诏令,也是以他的名义下达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大汉朝平定黄巾蛾贼的第一次大胜仗,居然是一个刚刚解除了党禁的党人之后打的。
吕强却是没有想这么多,此刻的他心中只有兴奋,因为向天子奏请解除党禁的提议,就是他提出来的。
就在二月,黄巾蛾贼起事不久,天子就向吕强问计,要如何才能平定蛾贼。吕强就说,要先诛杀朝中的贪腐者,然后赦免党人,让他们出力,帮助朝廷剿灭黄巾。天子采纳了他的建议。如今,这个建议有了成效,他的功劳自然也是很明显的。
虽然是宦官,但吕强却是一个宦官中的异类,天子刘宏曾经封他为都乡侯,谁知道这家伙却推辞了,并且上书,请求天子斥奸佞,任忠良,薄赋敛,厚农桑,开言路。只是,他的建议根本不符合天子的心意,所以天子虽然知道他的忠诚,却也没有重用他。
这样一个人,用好听的说法那叫忠诚,用不好的说法,那就是没眼力价了。这不,现在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丝毫没注意到天子心中的纠结,建议道:“陛下,这李家世代忠良,李翊尤其为甚。据臣所知,虽然其祖坐党禁而死,其父也是如此,可李翊此人对陛下您毫无二心。这不,陛下您刚刚下令解除党禁,他马上起兵剿贼,并且打了一个大胜仗。千金买马骨,这样的忠臣,陛下应该好好奖励赏赐啊”
天子此刻还沉浸在朝廷所赢得的第一次大胜仗的喜悦中,也没计较吕强的话,点头道:“爱卿所言甚是,明日朝议,朕当宣布这个事情。”
汉代的朝会分为朝贺,议政两种。朝贺是在节日等特殊时节召开,议政是属于议事比较普通。
汉代五日一朝,朝会主要在未央宫宣室召开。
天子得到捷报的第二天,正好是大朝会时间。一大早,百官都赶了过来,在未央宫外的走廊等待。
三声钟响,朝会开始。
因为是大朝会,天子升座后,有谒者依传唤官员职称及名字。
等百官列位,两名谒者放下帘子,百官就开始奏请事情了。
吕强首先出列,奏报了幽州捷报。
百官中很多人已经事先了解了这个情况,所以对吕强的奏报,都没有感到意外,而大家对天子要重赏功臣的想法也非常理解。毕竟,自从二月黄巾蛾贼暴起以来,朝廷是噩耗频传,从来没有接到什么捷报。这第一份捷报,而且还是打了一个大胜仗,歼灭了十万黄巾蛾贼,陛下重赏一番也是应有之义,而且还能提升一下士气,让在外征战的将士们认识到,黄巾蛾贼并不是什么刀枪不入的怪物,更不是不可战胜的仙神,他们可以被打败,也可以被杀死。
只听天子刘宏开口道:“李翊剿贼有功,兹封关内侯,食邑三百户,赏百金,擢其为幽州刺史,统领幽州各郡剿贼事宜。其麾下各部将校,各有赏赐。另,右北平太守刘政,出身宗室,守土有功,赐爵荣城乡侯。公孙瓒,与蛾贼作战有功,晋为骑都尉。吕强,为国出良策,为君王分忧,功在社稷,赐爵成皋侯。”
满朝文武,都被天子一系列的封赏给搞懵了。这可真的是重赏啊尤其是李翊,此人之前不过是一介白身,经此一役,一下子就封侯了,还成为总督一州的刺史,真可谓是一步登天。
众人还处于震惊中,一人却是越众而出,大声道:“陛下不可”
众人一看,出言反驳的,竟然是吕强。大家都有些搞不清楚情况,向天子提出赦免党人的建议是他提出来的,现在赦免的党人建功,得到天子的封赏,他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并且竭力促成的吗
天子刘宏也是一愣,吕强昨天不是建言说要重赏功臣的吗现在怎么自个儿跳出来反对了不由疑惑的问道:“爱卿何出此言”
吕强拜道:“陛下厚爱,封赏有功之臣,这是英明之举。但是,臣也在受赏之列,颇感受之有愧,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宏更加不明白了,开口问道:“爱卿,朕赦免党人的策略是你提出来的,如今良策生效,朕要赏你,不是应该的吗”
吕强的态度很坚决,说道:“臣闻诸侯上象四七,下裂王土,高祖重约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劝戒也。昔有中常侍曹节、王甫、张让等,及侍中许相,并为列侯。节等宦官祐薄,人贱,谗谄媚主,佞邪徼宠,放毒人物,疾妒忠良,有赵高之祸,未被轘裂之诛,掩朝廷之明,成私树之党。而陛下不悟,妄授茅土,开国承家,小人是用。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相继为蕃辅。受国重恩,不念尔祖,述修厥德,而交结邪党,下比群佞。陛下或其琐才,特蒙恩泽。又授位乖越,贤才不升,素餐私幸,必加荣擢。阴阳乖刺,稼穑荒蔬,人用不康,罔不由兹。臣诚知封事已行,言之无逮,所以冒死干触陈愚忠者,实愿陛下损改既谬,从此一止。”
“今时风蛾贼作乱,国事摧颓,陛下正应勤俭自身,为天下先。强乃近侍,岂能触犯,遗罪天子”
“夫立言无显过
之咎,明镜无见玼之尤。如恶立言以记过,则不当学也;不欲明镜之见玼,则不当照也。愿陛下详思臣言,不以记过见玼为责。”
吕强一席话,让文武百官都变了脸色。心说这货还真敢说,这完全就是指着鼻子骂啊
众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旁边,果然看见以张让为首的常侍们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吕强可是指名道姓的骂了他啊,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当初,天子曾有意封吕强为都乡侯,吕强就上奏疏,把他们这些封侯的常侍们骂了一回。如今这厮再次旧话重提,是可忍孰不可忍
事实上,张让等人也非常的不理解。按说吕强跟他们都是中常侍,大家应该是站在一个战壕里的。可是这厮却完全就是一个异类,简直比党人还要党人,每次都是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但是,包括张让在内的常侍们都是颇有心计的人,此刻吕强得到天子的重视,当面反驳吕强,只会让天子不喜。所以几人眼色一交流,顿时有了主意。
张让出列道:“陛下,吕常侍所言甚是,臣也认为陛下的封赏有些太过了。想那李翊,不过是一个弱冠少年,也才打了那么两三次胜仗,陛下就给出了封侯这样的重赏。一旦其将来立下更大功勋,陛下您又拿什么来赏赐他呢”
其他常侍们也纷纷出列进谏,意思大概和张让的差不多,都是认为天子给李翊的奖赏太重了。
这些中常侍们心里面非常清楚,那李翊可是李膺的孙子,而李膺则是直接死在他们手中。一旦真让这小子得势了,那他们的日子就难过了。要知道,这小子可是武人,他们不怕那些之乎者也的穷酸儒士,最怕的就是蛮不讲理的武人。
而在列的文武百官都纷纷默不作声。他们的心思也很复杂。虽然李翊作为党人之后,算是跟他们一个战壕的,可是,就如这些阉人们所言,陛下第一次就给出了这样的赏赐,那要是后面李翊继续立下功勋,那还得了岂不是会让一个黄毛小子骑到他们这些老人们头上来
见这么多亲近的常侍们都出言反对,而百官都抱着沉默是金的态度旁观,天子刘宏一时间有些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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