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峰的思想斗争再激烈,还是不露声色的收下了别墅的钥匙,处于劣势之下,迂回战术比直来直去效果要好。如今,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只能忍辱负重,看看是否有机会力挽狂澜,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回到家里,看到老太婆,他的心中就内疚不已,根本无法做到若无其事的直视她的眼睛,结婚几十年来,哪怕是风华正茂的时候,都不曾采过‘野花’,更别说做背叛她、对不起她的事情。夫妻俩几十年如一日,偶尔也有争吵,大面上却是相敬如宾一路携手走来。
老都老了,还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丑事,一旦被人宣扬出去,名声不保不说,恐怕连这个家,也得摇摇欲坠了;几十年来的努力,就因为一次行为不检点,就面临着被打回原形,真是得不偿失啊!
对于一夜彻夜未归,面对老伴儿的追问,肖峰闪烁其词,托词疲劳,躲进了书房,紧闭房门,不再露面。
肖夫人凝望着他急急匆匆的背影,心中狐疑。尽管,几十年的夫妻生活,足以让她信任他的人品,可,她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总觉着他有事瞒着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陌生。
她站在那里,忧虑的盯着紧闭的褐色房门,许久,她才挪动脚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房门。
当了近二十年的领导家属,她是看着肖峰从部队到地方,从小小的科级干部坐到省长的位置,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每每官升一级,她的心就会跟着悬得更高,深怕他一个不留心,从高处摔下来。
都说官太太享福,令人羡慕,可,又有谁知晓其中的苦楚?时刻谨小慎微,仿佛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虽说如今时代变了,不再有株连九族一说,可,保不准儿一个不小心,就给家人带来灭顶之灾。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可以全身而退了,可别在这儿档口出点差池,那就前功尽弃了。
一想到这些,肖夫人就觉着心里堵得慌,不由自主的揪心。前几日,女儿肖雪打来越洋电话,还巴望着等老爷子退休后,接他们去美国,一家团圆,也不知道这闺女孤苦伶仃在国外,过得咋样?按说,她也该回来一趟,彻底和顾远山斩断关系,可,她总推脱说忙,回不来,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胡思乱想一气,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肖夫人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抬屁股起来,去厨房里开始张罗晚饭。
……
肖峰安静的坐在书房里,一支接一支点燃香烟,该想的,在回来之前,他都想过了,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或者,仅仅是为了避开老伴儿的刨根问底;似乎,又不完全是。
总而言之,他的内心七上八下,没着没落,好日子过得太消停了,临老了,反倒起点儿波澜。
望着书柜顶上空空如也的顶面,他忽然又忆起了家里的那次失窃,书柜上的那个匣子,也跟着不翼而飞。
顾远山?肖峰坐直了身体,他的脑子里突然记起了,这个已经被快要被他遗忘了的女婿。
他的心中狐疑,从头开始思考:难道说,所有的一切都与顾远山有关,而不是姜长河所为?或者,他们原本勾结在一起,联手作战,共同的目的是置我于死地?他们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单一个姜长河,肖峰还能想得明白,他不外乎是忌妒,想要打败他,而寻求心里平衡;可是,牵扯了顾远山,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或者,是姜长河给了他什么许诺?话说回来,顾远山也在官场上混迹多年了,有什么事情,是他看不透,摸不明的呢?
越想,脑子里就越乱;越乱就越钻牛角尖。冥思苦想,直到老伴儿敲门唤他吃晚饭,他也没想出个道道来。强打起精神,坐到餐桌前,如坐针毡。端起饭碗,头都不抬,闷头吃白饭,菜也忘了夹。肖夫人看在眼里,欲言又止,她也没心肠吃饭,心中咯噔咯噔乱跳,她可以断言,老肖一定是摊上难事、大事了。
肖峰囫囵吞枣扒拉完一碗白饭,碗筷一推,又钻进了书房。肖夫人怔怔的看着紧闭的褐色房门,心中压抑。她眼含热泪收拾完碗筷,失魂落魄的坐在沙发上,继续盯着房门发呆。
她的脑子里想了许多,她宁可老肖犯了作风错误,也不愿意他犯原则性错误。作风问题,顶多是身败名裂,丢了乌纱帽,自个儿受点儿委屈,却能保他周全;倘若是原则性的错误,那么,等待他的,不仅仅是身败名裂,更有牢狱之灾,搞不好跟谢伟鸿一样,余下的光阴都将在监狱中度过了。
想得多了,心里就怕,心里害怕,身体就直打哆嗦。一阵抽搐之后,她昏厥在沙发上。
啪——
一声脆响传来,惊得肖峰从椅子里弹跳起来,他急忙冲到客厅里,看到老伴儿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省。他赶紧拨打了急救电话,心急如焚的守在她的身边。他的内心万分自责,他不该犯错误,犯了错误回到家里,不该表现出异常,让老伴儿担心,这下可好,自顾不暇,还得操心老伴儿的安危。
救护车来得很快,以最短的时间把肖夫人送到医院,诊断为突发心梗,送医及时,经过抢救之后,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医生叮咛,不能再受刺激。
……
夕阳西下,余晖笼罩着山林,林子里的生物渐渐活泛,各种叫声此起彼伏。
后山崖边,纪闫鑫面对悬崖峭壁而立,他好像在独自沉思,又好像在等人。
他的目光投向崖底,渐渐向远处移动。他忽然记起了那个蹊跷死于崖底山洞中的弟兄,为了他,柱子还挨了一顿皮鞭。究竟是什么东西要了他的性命?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兴致去思索这个问题,但是,这个谜底,他一定是要抽空去揭开的。
他觉得如今的自己非常有耐性,凡事不再急于求成。无论那山洞中隐匿的是何方妖孽,是牲畜,还是鬼魅,他都能够征服;就如他有把握把金毛玩弄于鼓掌之间一样,把顾远山扳倒一样。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结果,更要享受整个过程,一点一点的搅乱金都这潭原本污浊不堪的水,再让那些人,一个一个深陷污水中,浸泡、腐烂,让他们即便用漂白粉擦洗身子,也无法漂白。
打打杀杀,在他看来,都已经是小儿科了,事
到如今,他不争权、不夺利,只为了一个字——仇。
他是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红尘旧事,牵牵绊绊,若不是柱子还在身边,他便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如今,还有一个理由驱使他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那就是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的娟儿的灵魂。如若娟儿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看到他以牙还牙,把那些他们所承受过的灾难,统统还给那些相关的人。
他发现,自己要寻找的人很多,不单单是顾远山、金毛等祸害,还有铁蛋、何远山等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欠他们的悉数奉还,他们欠的,加倍讨回。他只要柱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安安稳稳的生活,那时,他就可以放心的追随娟儿而去。
“大哥——我来了!”听见一声轻呼,纪闫鑫转过身体,骆桓风尘仆仆的站在他的面前。
“山下状况怎样?”纪闫鑫冷面问道。
“进展顺利,弟兄们已经分头打探到了金毛名下的码头、赌场、夜总会,以及在建项目——只是,金毛这只狐狸,不太容易接近,我还没有机会取得他的信任——”骆桓有些沮丧。
“金毛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又贪生怕死,你不让他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信任你!”纪闫鑫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再聪明的战马,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更何况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大哥说的极是!那,我该怎么做?”骆桓向纪闫鑫求教。
纪闫鑫左顾右看,确定四周无人,这才伸手握住骆桓的手,说:“自己去琢磨吧!”
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个纸疙瘩就到了骆桓的手里。他心领神会的说道:“是。大哥!那我走了?”
“去吧。凡事多动脑子!”纪闫鑫平静的看着他。
骆桓转身,飞快的钻入山林,插到隐秘的小路上。
他的身后,除了纪闫鑫的眼睛,还有一双眼睛锋利如剑,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骆桓离开之后,纪闫鑫又转身面朝悬崖峭壁站立。
嗖——嗖——
身后传来异响,他猛然回头,看到一条黑影向山下窜去,他追了几步,忽又想起了什么,他止住了脚步。调转方向,朝住处飞奔而去。
纪闫坤远远的看到大哥奔跑而来,很是诧异,赶紧迎上前去,问道:“大哥,您这是?”
“少废话,齐先生呢?”纪闫鑫迫切的问道。
“齐先生?方才在给柱子和齐宏上课,这会儿,怕是在屋子里歇息。”纪闫坤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
“走,去看看。”纪闫鑫和纪闫坤一道前往齐云的卧房,轻敲房门,里面无人应声。
两人面面相觑,拔腿就走,直奔柱子平日里学习的房间,隔着窗户,豁然看到齐云在屋里走动,还传来他朗朗上口的朗诵声。
纪闫鑫的心往下沉,此人果真深不可测,不知骆桓下山途中是否遭遇了什么不测。能够在这山上行动自如的,除了自己和阿坤,还没旁人,看来,是得处处小心防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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