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醒了不?”
“醒醒了”。
红面涨颈的曾春身上微微发抖,回答起来结结巴巴,李家明随手从茶几上拿了瓶冰镇‘可口可乐’递过去,指了指旁边的坐墩。
“曾春哎,你也二十几岁的人了,莫脑壳不想事。曾叔一年退休工资才四五千块钱,你一日一夜输就几万,心里有愧不?”
“我我”
人都是贱骨头,李家明扇了曾春一巴掌,又语重深长给他讲道理,居然让他有种感动,突然后悔没跟这样的老大继续干。
“行了,后生家哪个不犯错的,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今日来寻你,是有事跟你商量。”
“你讲,我等下马上回公司。”
已经看不上他的李家明摆了摆手,和言悦色地商量道:“莫慌,我寻你就是因为这事。大家朋友一场,我给你一个建议,有了起手本,就自己出去做生意。工字是不出头的,你没了股份,还窝在公司干嘛?公司给你的工资再高,也不过是七八百块钱一个月,当得什么用?
当然,你要是想留在公司,我还巴不得呢。”
“我我”,吱吾了两声,被那一巴掌扇得感激涕零的曾春,好歹恢复了几分理智,晓得自己上了那些混混的当,见李家明没有不高兴,连忙感谢道:“家明,多谢你打醒我,我还是在公司再搞个把月,把没做完的事做完再走。”
这小子虽然人品不怎么的,但脑子不糊涂的时候还是知道好歹的,也不枉自己扇他一巴掌先同床,再谈爱。
“没事,大家都是朋友嘛,要没你跟刘新、帅勇,我也发不了这财。行了,回去洗个澡睡一觉,以后莫赌这么凶了。虽然毛伢的场子里不做鬼,但总有些人靠它吃饭的,你一个普通人玩得过他们?公司里也不要去了,有新伢、勇伢在,还怕没人做事?你有什么想法,赶紧去搞,想出人头地就要做事果敢,想到了就马上去做,莫拖泥带水!”
“是”,感激涕零的曾春拿着手里的可乐,冲李家明鞠了一躬,这才出了包房。
履行完了老大的职责,正喝着矿泉水的李家明不动声色地问起老九的事来,张仁全那家伙当了什么副主任后,倒真是韬光隐晦了,连这样的消息都没收到风。
这黄毛也真是个混混,刚才李家明扇曾春的耳光,又教曾春如何做人,居然让这小子想认他当老大了。
“上个月,我去波阳看九哥,才晓得他出事了。明哥,我听人讲,九哥跟蚊哥趁在牢外做事的时候逃跑,躲在山里三日三夜,结果被公安开枪打伤了没抢救过来。”
“蚊子呢?”
“没捉到,波阳那边有条铁路,叫什么浙赣线吧,我估计蚊哥是扒火车跑了。只要跑到了浙省或是沪市,应该捉不到了。”
‘哎’,正喝着冰镇可乐的洪伢突然叹了口气,当初老九设局,把他跟毛伢他们都捉进派出所,还罚了他们三千块钱,但猛然听到人家死了,心里多少有些兔死狐悲。
知道老九、蚊子为什么要蹲班房的毛伢倒不在乎,那俩家伙都有寻死之道,能怪得了谁?老九跟当官的纠葛太深、晓得的事太多,蚊子做事不讲究,开赌场、放高利贷逼得几个小老板都倾家荡产,而且还强\/奸过妹子,平时大家怕他们,出了事还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他干的那些龌龊事全部捅给公安?
“行了,莫吹牛皮打大卦,你自己也注意点,莫做过头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世上最看不清的就是时运。”
“晓得”,笑眯眯的毛伢削了个苹果递过来,玩笑道:“家明,我现在真后悔,送我一条财路都往外推。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也一巴掌扇过来,把我打醒撒。”
说起香菇的事,李家明自己也觉得运气太好,笑骂道:“你以为我是神仙啊?我一个乡巴佬,鬼晓得香菇在日本这么好卖。要讲起来,这几年真走时,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那倒也是,毛伢去沿海买走私摩托时,打听过香菇的价钱。虽然价钱还好,但也没好得能赚大钱,更没想过能往海外卖,何况还有柳县长那个20%利润的约定卡在那。
大家感叹了几句运气的奇妙,吃着苹果的李家明又将话题绕了回来。老九判了八年,穷得响叮当的黄毛还会去看他,那就证明这小子还是比较讲义气的人。
“大狗,四叔那缺人不?”
以前当混混的黄毛现在稳当了,粗豪的大狗伢跟姜景山关系不错,也愿意帮这忙,但跟在李传田后面混了几年,早学会了讲话留余地。
“县内短途的不缺,跑长途的还是人手有些紧。你也晓得,跑长途的人要稳当,一车板子十几万、一车药几十万,信不过的人哪敢要?”
旁边的毛伢也觉得黄毛在手下碍眼,不用,觉得对不住姜景山这干将兼狗头军师;用他,又信不过他[hp]斯莱特林之王。毕竟黄毛以前是跟老九的,自己这帮人踩着老九、蚊子的脑壳爬上来的。如今见老大愿意帮忙,正愁没处安排得力手下的表兄的毛伢大喜,连忙帮着讲好话。
“家明,黄毛跟以前不同了,做起事来还算稳当人,嘴巴也还严。去帮传林表叔开车,我不敢帮他讲好事,去跟大狗开车没问题。你莫看他就是个青皮混混,以前也是当货车司机的,就是因为老板跑车亏了本,他寻不到合适的事做,才跑到街上来跟着老九混。”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脑子不蠢的毛伢跟着世故的李家明学了几年,也学会了他那一套时刻拉拢人的做法,还学会了他那一套看人的方法:世上就没有无用之人,只是位置没摆好而已。
帮着黄毛讲完了好话,毛伢又给他解释道:“黄毛,你也莫怪我不给你机会,我这当头子的也难。洪伢、庙伢他们都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不是亲兄弟就是表兄弟,我们都是山里人,讲的就是亲戚礼道(情谊),不可能有好事先不顾自己人。你跟山伢是表兄弟没错,但跟我们的关系,还是隔了一层。”
看在姜景山曾经提醒过自己的份上,何况人家是帮自己表哥,李家明答应了这事,交待道:“黄江,莫沾不该沾的东西,吃两年苦,日子就好过了。”
当司机一个月工资都上千块,表弟又答应回了本就把车子转让给自己,窝在这里看场子的黄毛哪有不愿意的?现在街上的霸王能跟他一个不入流的混混如此讲,讲的都是真心话不是那些场面话,本就讲义气的黄毛感激涕零道:“多谢生哥!多谢明哥!”
李家明瞟了眼正指手表的大狗伢,起身道:“谢我干什么吗?要谢就谢你老弟,你算运气不错,摊到个好老弟。景山,抓紧时间去看车,我四叔那边问题不大。行了,大狗夜边还要出车,我们先走。”
开着车,李家明跟毛砣把大狗伢送到四婶的店里,军伢哥已经把货装好了,正在店里跟表姐兼嫂嫂告别。看到这两小口的恩爱,李家明真庆幸当初的事,红姐嫁军伢哥哥还真是嫁对了。这样多好,军伢哥哥能赚活钱,红姐能赚安稳钱,两个人又都是好脾气,和和美美。再过两三年,红姐搞个副科级帽子戴戴,调到轻闲部门去当不管事的领导,还不是过神仙日子?
将正咿咿呀呀的小侄子架在脖子上,李家明上二楼跟正吃宵夜的四叔讲了讲黄毛的事,四叔哪有什么不答应的?
“要的,正好伦伢也想过来,让他们两个搭伙就是。有伦伢看着,还怕他翻天?毛砣、毛砣,你去跟人家讲一声,车子不要了,我们这边有车!喊他准备十四万,车子分他一半。”
耶,表哥想通了?
“嘿嘿,有什么通不通的?以后他专门跑东莞那条线就是,回来住几日等货,过去又住几日陪老婆崽女,也就是路上辛苦两三日。”
正扒着炒粉的四叔笑骂了两句,遗憾道:“这几年什么都好,就是太忙了,连一直想做祠堂都抽不出时间来。”
“包给二伯他们做就是,屋里又不是没钱。”
“你懂个屁,那是祠堂,要自己子孙做的才合礼数!”
那就管不着了,要完人情的李家明扛着小侄子下楼,把他还给表姐,带着毛砣开车回家睡觉。明天是高三的模拟考试,自学了五年,他也想跟高三的人比一比,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了。(www..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