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出她心中的犹豫,握紧了她的手道:“这几年,无垢虽将宽儿视如亲儿,却从未隐瞒过你的存在,自宽儿稍稍懂事起,就经常与他说你,所以宽儿一直都知道,他还有一个亲娘,也知道每年生辰,他身上所穿的衣裳,都是亲娘所缝,他很想见你,进去吧。”
韫仪感激地道:“这些年辛苦了王妃,若非她不时让人送宽儿的消息来,这几年,妾身真不知要怎么熬过来。”
李世民笑一笑,道:“好了,进去吧。”
韫仪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随他走了进来,这一夜,秦王府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刚一进门,便看到长孙氏等人站在院落中,在长孙氏身边,站了两个三四岁的男童,面貌很是相似,犹如孪生兄弟一般,令人难以分辨。
韫仪知道,其中一个是长孙氏的儿子李承乾,只是没想到,他与自己的宽儿会长得如此相像。
在朝韫仪微微一笑后,长孙氏朝李世民屈膝行礼,“妾身恭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她身后的诸女亦纷纷行礼,韫仪留意到,有几人手里抱着幼童,或者尚在襁褓之中婴孩,想来是这几年所生的孩子。
在礼毕起身之后,长孙氏走到韫仪身前,紧紧握了她的手,哽咽道:“盼了这么些年,终于将妹妹给盼回来了,咱们一家可算是团聚了。”说着,她似想到了什么,急忙朝左侧的那个孩子招手,“宽儿,快过来,快来!”
李宽迈着短短的腿来到长孙氏身边,后者蹲下身道:“你不是经常问你母亲吗,喏,这个就是,还不快叫母亲。”
李宽倚在长孙氏身上,用一种好奇而害怕的目光望着韫仪,迟迟未曾叫,长孙氏催促道:“你这孩子,见不到的时候,总是缠着我问,如今见到了,却又不叫了。”
那厢,韫仪已是淆然泪下,虽然每个月都能拿到画纸,但冰冷冰的一张画纸,又怎能与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孩子相提并论;三年了,在李宽成长的前三年里,自己对他而言,除了长孙氏的言语之外,就是一片空白。
韫仪勉强止了泪,哽咽道:“王妃您别逼他了,他才第一次见我,以前从未见过我,叫不出来也是正常的,等以后熟悉就好了。”
长孙氏急忙道:“什么叫正常,他是你十月怀胎所生,这……”
“我见过你。”李宽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长孙氏的言语,紧接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张叠得异常仔细的纸,道:“这是娘亲画给我的,她说上面那个人,就是我的母亲,是你对不对?”
韫仪接过他递来的纸,展开后,上面赫然画着她的模样,好不容易止住的泪顿时又落了下来,她紧紧抱着李宽,一边哭一边道:“对,我就是你的母亲,宽儿,我的宽儿,母亲好想你,日日夜夜都想着你!”
毕竟是母子连心,听到韫仪嘶哑悲伤的哭泣,李宽亦是红了眼圈,待得韫仪松开一些后,他伸出小小的手掌,拭着韫仪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母亲您不要哭了,宽儿在,宽儿在您身边。”
韫仪身子一颤,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宽,“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迎着她的目光,李宽再一次张口,清楚吐出令韫仪喜极而泣的两个字“母亲!”
“乖!乖!”明明欢喜不已,泪水却止不住地从眼眸中落下,将李宽两只小手都给弄湿了。
“娘娘别哭了,以后您可以每天陪着二公子了。”说话的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韫仪认得,是四年前入府的燕氏,她怀里抱着一个约摸刚刚周岁的孩子。
长孙氏亦笑道:“可不是吗?今日是大好的日子,该笑才是。”
“王妃说得对。”韫仪一边说着,一边抹去脸上的泪,感激地道:“妾身不在的这几年,要王妃替妾身照顾宽儿,实在过意不去。”
长孙氏笑道:“宽儿聪明伶俐,比承乾懂事许多,不知多讨人喜欢,我常与殿下说,宽儿若是与承乾换一换就好了。”
“娘亲偏心,偏心!”另一个孩子走到长孙氏身边,不依地撒着娇,自是李承乾无疑。
他这个样子,引得李世民朗声笑了起来,抱起他道:“你娘亲偏心宽儿,父亲偏心你好不好?”
李承乾闻言,开心地搂着李世民的脖子,用力点头道:“好,父亲最好了!”
幼童天真的模样,引来一片欢声笑语,令人忘了这一日的惊心动魄与腥风血雨。
七月二十九日,东宫与齐王府一干人等尽皆被抓拿下狱,意图逃跑的人,也都被抓了回来,无一错漏。
七月三十日,李世民被正式册立为太子,迁入东宫,代皇帝监国。
八月二日,被李世民特赦未曾下狱的郑氏来到东宫,要李世民兑现之前许下的承诺,将季容与其子,交给她发落。
李世民自不会食言,唤来段志宏,将一封手谕递给他道:“你拿我的手谕去天牢,提季氏母子出牢房,带到静园交给郑夫人。”
李建成被废,郑氏自无资格再住在东宫之中,故而李世民将之安排在李建成之前的一处园子中。
正当段志宏准备下去之时,郑氏忽地道:“我还想见一见他。”
李世民自然知道郑氏口中的“他”是指谁,沉默片刻,道:“他对你只有恨意,见他并没有什么意义。”
郑氏漠然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见见他,与他说几句话。”
思忖片刻,李世民点头道:“那好吧。”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尚候在一旁的段志宏,“带郑夫人去见废太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