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调去西州市开发市场的骨干被分为了三个组,全都整装待发。三辆商务车一到,他们便把各自携带的行李塞进了车里,然后上车坐好。
八点半的时候,罗旭开车出现,那三辆商务车这才启动,跟在他的车的后面,离开了厂区。
时隔半年,这是罗旭第一次回家。上次回家,是他被学校开除之后。那时的他,虽然明知回家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最终还是回到了那个地方。
罗旭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心境,在万念俱灰之时,似乎只有那生他养他的那一方水土能让他感到慰藉,能让他再次振作起来。
从省城到偏僻的西州市,路途遥远,大巴车需要五个多小时,他们自己开车,速度要快一点,但也差不多用了将近五个小时。
归乡情更怯,这一路上,罗旭算是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这半年来,他独自在外漂泊,甚至很少给家里去电话。家乡的父老乡亲对于他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的去向也都不得而知,甚至在家乡流传着很多谣传。
那些父老乡亲,都以为他没了大学的文凭,将会一事无成。父亲生性淡泊,对此也不愿解释,倒是他的嫂子赵慧曾因此在村里和人吵过几次。
赵慧听不了别人说她家不好,有几次听到村里人议论罗旭,一时气不过,就和人吵了起来。她说罗旭在外发了财,却遭来了那些人的一致冷嘲。
到了西州市,罗旭带着公司的员工和司机在一家三星级的酒店住了下来。酒店临近他高中就读的学校,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一来这里位置不错,交通四通八达,二来他高中毕业好几年了,一直没能回来看看,很是想念。
两人一间,罗旭安排好住宿之后,就让带过来的员工稍作休息,然后就可以去展开工作了。
跑市场不能坐在屋子里等待别人亲自上门,必须得四处出击,漫天撒网,广泛播种,这样才能有收获。
带着他家吃了一顿西州市当地的特色菜,下午三点多钟,罗旭带着从省城为父亲带回来的好酒往他家的所在地葫芦镇去了。
葫芦镇离着县城很远,坐车要坐一个多小时,但是今天的罗旭却并未感觉到路途遥远,他只开了二十分钟不到便到了镇上。
就算是几年不回家,镇上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这里的一切,和他上高中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仍然是那狭窄的街道和两旁灰不溜秋的两层小楼。
在大城市里住的久了,罗旭愈发觉得家乡的落后。在他小的时候,他曾以为镇上就是这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每逢赶集的时候,四面八方的村民聚集于此,做小生意的小商小贩将外面的新奇玩意贩卖到这里,让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他上了高中,到了县城,看到了真正的城市,这才明白小镇原来是那么的小。但自从他上了大学,走进了更广阔的天地,就连曾经繁荣巨大到让他不知道哪里是头的县城也让他觉得跟真正的大城市相比不过是犄角旮旯的城中村。
但这是他的家乡,无论家乡多么落后、贫穷,也都是养育他的地方,对于这块土地,罗旭永远心存感恩,并一直在心里存有一个想法,有朝一日,自己若是有了能力,一定要造福家乡,为家乡谋福祉。
他的家乡虽然落后,却是山清水秀,天蓝云白,如果哪天牛场现有的规模满足不了需要,他很可能会在家乡选址建个分厂。
从镇上向东,大概有个六七里地,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罗湖村。但这六七里地却异常崎岖难行,全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昨夜刚下了一场雨,土路泥泞不堪,大大小小的水洼一个接一个。
罗旭努力地控制着方向盘,不敢开快,速度很慢地在这条乡间小道上开着。
这让他想起了读初中的时候,那三年,除了寒暑假和周末,他每天都要骑着家里那辆破自行车在这条土路上穿行,那个时候,他的梦想是何时才能换一辆新的自行车,哪里敢想象有朝一日能开上小汽车。
那个时候,就是镇上也很少看到小轿车,唯一能坐得起小轿车的,就是镇政府大院里的那两位最高领导。别说是坐小轿车了,就是开小轿车的司机在他们的眼里那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罗湖村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罗旭放下车窗,任刺骨的寒风灌入车内。他贪婪地呼吸着家乡的空气,感受这久违的熟悉的味道。
父亲的诊所就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到了家里,理应先去拜见父亲。罗旭把车开向村口的小诊所,还未到地方,便听到了诊所里父亲的声音。
“回家之后按照我的方子熬药,把一锅水熬成三小碗,一天三碗喝下去,不出三日,你的病就能好了。”
“罗大夫,多谢你了,我就不打扰了。”
从诊所里走出来一个大约六十岁左右的小老头,罗旭并不认识,应该是邻村的。
罗旭冲他点头一笑,那人也同样如此。
他走到门口时,罗清远正背对着门擦拭着桌子。父亲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总是将这小小的诊所打理得一尘不染。
“稍等一下,我把桌子擦干净就给你看看。”
罗清远并没有意识到门口站着的是自己的儿子。
“爸!”
站在门口的罗旭对着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叫了一声,离家半年,父亲的背看上去已有些佝偻。
罗清远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回过头来,看到站在门下的是自己的二儿子罗旭,微微一笑。
“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罗旭走了进去。
罗清远并未表现出有多惊喜,仍是原来的样子,继续擦桌子,“我没什么,回家看看你侄儿去。小家伙可好玩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