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去见她,并非要探病或是陪她最后一程,我是为了替比她先走一步的老爸,去问一句话的。
我妈那时候全身几乎都被厚厚的纱布裹着,她重度烧伤,一直不停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我听到医生说我妈没多少时间了,她全身超过百分之八十五烧伤,感染已经让她再也好不起来了。
我妈那种状况本来是不允许家属探望的,可我妈已经不行了,加上我演技极佳的苦苦哀求痛哭,最后我还是见了她。
那时候我有多大……十三岁,刚过完生日没多久。
我记着,自己趴在我妈裹着纱布透着斑驳血迹的脸旁边,声音很稳很冷的问她,“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爸是他杀的吗?”
可是我妈不说话,她还是气若游丝的哼着,眼神朝我使劲看,手就跟刚才的江海涛老爸一样,试图抬起来,可她也同样没力气把手举起来伸向我。
到最后,我只好逼着自己去说出那个名字。
我对我妈说,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我说的这个人就行,是的话你就眨眼睛,不是的话你就把眼睛闭上别睁开。
当我心里滴血说出那个名字后,我妈不哼了,她看着我一个劲流眼泪,最后连着眨了那么多遍眼睛,一边眨眼一边还是想抬起手摸摸我。
我主动去握了她的手,很用力的一握,以至于我妈有些凄惨的叫了起来,在护士赶过来之前,我跟她说了今生最后一句话。
“邵芳,你不配做我妈,你下地狱永生永世,也得不到我爸原谅的。”
我的眼前并没出现我妈的幻像。
这些年里,我似乎已经再也记不起她那张魅惑漂亮的脸,就连她最后那副惨状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翻身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视线正好能看见我回家没顾得拉上窗帘的窗口,窗外黑幽幽的,和我的心里一样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过去十七年了,老爸去世十七年了。
我从他下葬后就再也没去给他扫过墓,每年他的忌日我都是找个僻静的地方给他烧纸跟他说说话,我不敢也不能去他的墓前。
因为我发过誓,我再去见老爸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害死他那个人死得很惨的消息,我要亲口告诉老爸,法律无法惩治的罪人,我已经用我的方式把他了结了。
我相信这一天已经离我和老爸不远了。
想到这儿,我逼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心情,等待江海涛不知何时到来的那一刻。
这一夜,他一定很忙,恐怕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也许说来我这里只是说说而已。我靠在窗户口朝外面的夜色看着,江植那张脸忽的在脑海里跳出来,冲着我乖张又孩子气的一笑。
我这是第几次莫名其妙想起江植了,我眨眨眼睛,觉得自己因为疲惫已经失去了控制情绪的基本能力,我应该不管一切先睡个觉补充精神了。
我洗了把脸,躺下。
可是躺了半天我一直想事情也没睡着。我在想,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确定江海涛老爸在跟我说那些话之前,有没有跟他儿子先说了什么,所以我再去面对江海涛时,一定不能有任何大意。
他本就心思深沉难测,跟他较量我毕竟是吃力,就绝对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错。
想来想去,等我想到今天在医院里江植看到我跟江海涛亲密举动的时候,睡意毫无防备的就来了。
我本以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江海涛的敲门声弄醒,可是等我自然醒睁开眼睛时,家里一片安静,看下时间居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江海涛夜里没过来,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我摸起手机看,这才发现昨天在江植那里把手机关机后就忘了再开机,怪不得这一夜如此消停。
我赶紧开机起床,结果等了半天只有一条未接来电的提示,还有两条微信,可是都不是江海涛的,来电和微信都来自于毛莉,只有她找过我。
我正思忖着要怎么跟毛莉打电话时,手机屏幕上跳出了来电画面,是江植打来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