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是我的真实感受。”
“哦,我喜欢这样的文字。”
“真的吗?”
“真的。”
“只要你喜欢,我就一直坚持写下去……”
“哦,海波,写这样的东西需要才情和灵感,不是坚持就能做到的。”
他说:“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明白,懂得。”
“是吗?”我顿了一下说,“我们算是知己吧!”
他说:“当然是,你是我的红颜知己,我是你的蓝颜知己。一个人一生中一定要拥有这样一个朋友,否则你的一生是不完满的,肯定会留下些许遗憾。”
“……”
可是,这样的交谈持续几天之后,我们之间突然出现了不愉快。
记得那是一个临近黄昏的时候,陆海波忽然发来短信,他说:“姐,其实我心里也明白,你真的不过是我人生的一个梦而已,也许更有可能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美丽过客。我不会哄人的……别介意我这样说……实话都不好听……”
“哦,是吗?我不介意……”
他却问:“我呢……对你来说……一个意外……一个人生意料中的意外吗?”
“不知道啊,反正错过的美丽要学会忘记,我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说法,学会和孤独做朋友,学会与寂寞跳舞,学会流浪……学会在生活中把握自己的方向……要知道现实中原本就有太多的不能……”
他说:“可是,那种让人感到窒息的来自灵魂的孤寂总促使自己去寻求解脱。”
我说:“海波,你听好了,我不想再说教,但是我知道,孤独的人都是一样的,只是孤独的理由不一样,还是让自己内心留有一片雪的宁静吧!”
他接到短信后,很久才回复说:“我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不说也罢,我放下手机,起身到书房继续写自己的小说。
……
……
晚上八点钟,高明远突然打来电话,问我明天是否愿意去上海,去上海图书城看我新书的销售情况。我明白他在找借口,借口带我出去散心,怕我不肯单独去,于是捎带上我母亲。
母亲一生只懂得“顺从”二字,她自小就教导我做女人的道理,但看着她美丽的容颜一天天随着落日渐入泥尘,我好不甘,不甘像她那样做一个女人。
可是,高明远的电话在另一端追问不停,说是车子已经安排好,明天清晨早些起来就行了。母亲附在话机旁连声应承,脸上如花一般绽开笑靥。我只好不语。
上海于我并不陌生,且不说前几天陆海波在电话里对这座城市的渲染和描述,他不但渲染描述了这座“东方巴黎”的前卫和时尚,而且渲染描述了上海土著居民的精细和自傲。
另外,就在一个月之前,我曾经走在那里的街头,先是由风景迤逦的外滩徒步到鲁迅公园,再由具有旧上海缩影的大世界游览到南京路。但就在我离开南京路准备去浦东的当儿,不远处停靠的一辆义务献血车突然吸引了我。于是走近前,坐下来,卷起衣袖,将胳膊伸给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
女医生很热情地打量我一番,说要做个血样检查。我怀疑她看出我不够健康,至少不够红润,我那单薄的身躯与我青春尚在的年龄很不相称。我赶忙说:“抽就抽了,多少都无关紧要,能否把检查一项省略掉?”
她坚持说不行。当即起身走人又怕她心生嫌疑,只好由她摆弄。可是,检查的结果却让她抓住我不放。她说:“小姐,你的白血球相当高,你必须到医院去确诊,血样检测你患有白血病……”
“哦,我患有白血病?我身患绝症?”
“是的,不过血样检测的结果不是百分之百准确,所以你必须立刻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当时当地,我并没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不幸消息所击倒,而是瞬间满怀感激,我多么感激自己单身在上海,而不是在宁城;多么感激身边没有认识的人,而只有那位素不相识的女医生,以致没有被当即遣送去医院。
古人曾用“生老病死”来概括人的一生。而“病”就如同一年四季中的“秋”,赶上了这样的季节,没有什么好,但也没有什么不好。它至少可以让人深深懂得,懂得当灾难和不幸突然降临时,首先要学会微笑,学会坦然和坚强面对。
我原本拥有一颗坚毅的心,所以我不会哭哭啼啼做那种悲心哀怜的女子。假如生命真的从此逝去,假如生命真的仅仅只剩余三个月的时间,那么,我会选择听佛净心,而非选择去医院手术净身,我会面带微笑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
此外,我不打算去医院确诊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父母都已年逾花甲,我不能让他们于人生的暮年里,再为我背负沉重的经济负担,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不够完满但必须安逸的晚年。尽管我万分渴望挽留住鲜活的生命,尽管我由衷热爱太阳的温暖和大地的温馨,但面对现实所赋予的无能为力,我决定选择顺其自然。
女医生因为等不及我的沉默,忍不住连声呼唤我:“小姐,小姐……”
我打断她的呼唤笑着责备道:“请你今后别逮到女孩子不分青红皂白都喊‘小姐’,‘小姐’这个称谓在当今已经被玷辱了。”
女医生被我说得瞠目结舌,怔在那里。我趁机快步走下献血车,转眼消失在另一条街道的尽头。
可是,回到家的第二天,母亲却发现了我包里的化验单。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女医生竟把它塞到我的包里。
都说当今医德势趋日下,可是,从上海那位女医生的行为来看,我倒不太认同了。不过,她也给我带来了避不开的麻烦,因为我必须向父母交代清楚,说明化验单的来历。幸好上面没写姓名,于是推脱到一个朋友身上,拒不承认和自己有关。
父母将信将疑,说是抽个时间必定带我去医院检查。我也只好暂且答应,心中暗想,过一天算一天吧,还能怎么办呢?然而,事情相隔一个月,高明远又说去上海,我心里自然有些不情愿。
然而,母亲满心欢喜地准备了行囊,仿佛上海有她满世界的精彩,看着她如丝的白发模糊了,模糊了窗外银杏树的清香,银杏树上如西红柿般饱满的银杏籽,青涩如母亲生命的色彩,所以,我只好随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