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学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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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最后一个孩子洗完澡,吹完头发,又哄着上了床,盖好被子,顾念念一头栽倒在了自己很小很窄很硬的床上,四肢百骸酸痛的好像跟谁打了一架,随时都会散了,耳边嗡嗡嗡的全是小孩子叽叽喳喳的闹腾声和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从毕业实习到如今,顾念念就一直在这所叫做荔枝的小学里呆着,整整三年。每到9月开学那几天,她都要斗志昂扬的踏上战场,经历一次开学大潮的浩劫,身心俱乏到不想要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只要给她一张床,她可以睡到世界末日。
  其实顾念念不太喜欢小孩子,他们爱哭爱闹,简直像小恶魔一样,神烦。但是高考结束填志愿那会,向来英明决断的爸妈却不再民主,一心觉得女孩子当老师好,工作稳定,还有寒暑假,于是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逼着她填报师范类的专业,尽管她一千一万个不乐意,拼命反抗,还是败在了二老的阴谋阳谋之下。所以起初接触孩子的时候,她心里是有抵触的,也实在学不来融入进孩子们当中。她是老师,但她怕生,哪怕对方是孩子,尤其还要面对可能的来自家长的指责跟质疑。
  荔枝小学是市最牛气的小学,它自建校以来一直实行寄宿制,管理规范,师资力量强大,从里面毕业出来的孩子九成都可以考上重点初中,每个家长都想把孩子送进荔枝小学,每个老师都以在荔枝小学教书而觉得骄傲,可以说它是所有家长的梦,也是所有老师的梦。
  顾念念能进这样一所牛哄哄的学校,全仰仗她更加牛哄哄的导师奶奶。所以再不满意,她也得睁眼闭眼的咬牙坚持下来。她没有背景只有背影,要是丢了这样一份好工作,一点都不怀疑亲爱的老爸老妈会将自己丢出家门,从此断绝关系不相往来。
  可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短短半年,她就爱上了这份职业,爱上了那些可爱的古灵精骨的孩子们。她爱纯粹的东西,而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比孩子更纯粹的,他们喜欢就会大声说出来,讨厌也会大声说出来,从来不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不会言不由衷、虚情假意,更没有欺骗和背叛。比起乌烟瘴气的成人社会,她更喜欢在这方小小的天空里呆着。
  她教的是语,带的一直是一年级的孩子,今年也不例外,只是荣升为了一班的班主任。
  打了一个盹,已经是凌晨1点,揉了揉太阳穴,脑壳儿更疼了。开学第一天,熊孩子们如她所料那样变着法的使出自己的本事,哭爹喊娘、与同桌闹脾气、不肯吃饭、不肯洗澡睡觉……她恨不能变成哪吒,三头六臂来应付不断出现的状况。
  一个鲤鱼挺身,顾念念靠着顽强的意志力从床上蹦了起来,在休息之前,她还要去做最后一遍的巡视。
  因为是寄宿制,孩子的年龄又小,所以学校还给每个班配备了一个生活老师,负责孩子日常的饮食起居,保障孩子在学习之外有最好的生活环境。所以像是洗澡、巡夜这些事情,原本都不需要顾念念自己来做,只是她不放心,总是要亲自看见每个孩子都美美的进入梦乡才肯回去休息。
  和她搭档的生活老师姓李,是个矮矮胖胖心地善良的人,见她这拼命三郎的模样,索性给她申请了一个房间,就在自己的对面,挨着她的孩子们。一来二去,顾念念索性就在学校里安单的住了下来,抢走了李老师一半的活。
  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小心翼翼的给他们掖好被子,看着五花八门奇特的睡相,心里柔软成一片。孩子们都还很小,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却要离开父母独自生活,学着适应陌生的环境,认识陌生的同学和老师,接受一个对他们来说陌生的一塌糊涂的世界,还有世界强加给他们的规则。但他们远比自己坚强多了,哭哭闹闹三两天,至多一个礼拜,他们就能跟这个世界握手言和,而她自己呢,大三那年,还在火车站哭的昏天暗地。现在想想,也真是够蠢够丢脸的了。
  今天好像想的特别多,顾念念摇了摇脑袋,打开了106的房门,一个孩子的脑袋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没有任何防备的她结结实实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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