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一愣,挤干道袍上的水,爬起来坐在叶宋旁边,叹道:“好伶俐的丫头。你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叶宋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侧头看着他道:“你之前说过的让我发财之类的话还算不算数?”
老头儿摸了摸鼻子:“贫道不打诳语,怎会不算数。”
叶宋耸耸肩:“那不就得了。这梦做得够长,等我醒来回到我原本该存在的地方,一切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老头沉默半晌,问:“你真的不想再留下去了?你不是喜欢苏若清那小子么,还有我的曾曾曾曾孙也很疼你这个女儿,叶修那小子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其实吧还是有很多你可以珍惜的……”
话还没说完,叶宋起身拍拍屁股,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最先前的黑暗。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不悲不喜:“我不想玩了。”
这天晚上,叶家不晓得是第几代祖宗显灵了。
叶修睡着了,祖宗给他托了梦。告诉他叶宋的所在。
那是一间密室,四周的墙壁上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中央的木桩上,绑着一个血淋淋的没有任何生气的人,身上的衣服也全部都是血的颜色。
整整一个晚上,叶修都极为不安宁。仿佛在梦里,他体会到了这么多天来叶宋所受所有痛苦,痛得他浑身骨头都在摩擦作响。
苏宸对叶宋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像是真的一样。
第二天叶修醒来,比往日晚了半个时辰。他脸色发青,穿了衣服捧了把水浇了脸便抽了自己的佩剑往外面走。一出来便碰上了叶青。
叶青问:“大哥要去哪儿?”
叶修反问:“爹呢?”
叶青道:“刚去了练兵场。”
叶修不再多言,从叶青身边走过,虽然举手投足十分镇定,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不可忽视。叶青在后面焦急道:“大哥,是不是有二姐的消息了?”
叶修脚下一顿:“我再去一趟宁王府。”
“先去皇宫吧。”叶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皇上跟二姐有交情,他不会坐视不理的。就算要去宁王府,大哥向皇上请旨搜查一番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叶修点了点头,大步离开,道:“这事不能让爹知道。”
苏若清的寝殿内,焚着安神的沉香。寝殿显得有些宽敞冷清,锦帘在外间垂了一重,在里间又垂了一重。有宫人安静地守在外间。
他同样也做了个噩梦。梦见密不透风的密室,木桩上捆着的一个人,浑身血淋淋。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身形看起来清瘦而高挑,声音粗噶,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他听着她一遍一遍地呢喃:“若清……若清……”
苏若清醒了来,扶着额头坐在龙榻上轻微地喘息,良久才道:“更衣。”
宫人们罗贯而入,伺候苏若清更衣。
用早膳时,苏若清又道:“宣贤王入宫。”
结果一顿早膳还没用完,苏静便入宫觐见来了,还不等他下跪见礼,苏若清便摆摆手,道:“赐座,陪朕一起用膳。”
苏静懒洋洋地坐下,像是没睡醒一样,眉眼间尽是那如春风桃花般的媚,宫人便在一旁伺候着苏静用早膳。他笑道:“看,这就是没有女人的好处。皇上这么早宣臣弟入宫觐见,臣弟要是有温香软玉在怀,一时半会儿怕起不来。不知皇上召臣弟来,有什么要紧事?”
苏若清不咸不淡地睨他一眼:“你觉得呢?”
苏静星眸一转,玩味道:“一看就不是什么要紧事,莫说臣弟担当不起,皇上也不放心。莫非皇上觉得空闲了,所以又要臣弟来陪皇上杀几盘棋,顺便谈谈纳王妃那档子事儿?”
早膳过后,苏静确实陪苏若清杀了几盘棋。这回苏若清却没再提纳贤王妃一事,只漫不经心地说:“最近没听说你再去外面胡混?”
“是嘛?可能臣弟正有心改*归正吧。”苏静落子,说得很不正经。仿佛听起来就是一个笑话一样。
“也没再去找宁王妃?”
苏静闻言,桃花眼眨了眨,道:“三嫂忙家事吧,她不是在斗三哥家里的那个妾室么。况且,皇上教训得是,臣弟老去找三嫂不好,最近都没去了。”
“是么。”
这时,公公进来细声细气地禀报:“皇上,卫将军来了,说是有要事觐见皇上。”
苏若清道:“宣。”
叶修没有穿朝服,也没有穿将军铁甲,如一道清风一样疾步进来,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苏若清见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由问:“爱卿平身,这么着急来,出了何事?”
叶修看了看苏静,抿唇不起,直言不讳道:“皇上,臣今早做了一个梦。”
苏若清心中一沉:“何梦?”
“臣梦见臣的妹妹、宁王妃叶宋被关了起来,用尽极刑,生不如死。”
苏若清手指一抖,手中的白子跌落在棋盘上,扰乱了一盘棋局。恰好,他今早也做了这样一个梦,这是巧合吗?
叶修继续道:“臣不敢欺瞒皇上,早在几日前,臣的妹妹便已失踪便寻不得,臣去过宁王府,宁王说阿宋已经不在王府。可是臣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宁王定是把阿宋怎么样了,臣特来请旨,请皇上允许臣进入宁王府搜查阿宋的踪迹!”
苏静在一旁,眼底里的笑意已经褪得干干净净,话却是帮着苏宸说的,道:“既然宁王说不在,那便是不在,宁王有什么理由骗卫将军呢?”
叶修道:“在王府服侍阿宋的丫鬟跑了出来,在外面守了几天几夜,不曾见过阿宋出宁王府,更不见阿宋回将军府,那她如果不是还在宁王府,难道会凭空消失了吗?”
苏静不紧不慢地把棋盘上的棋子摆好,道:“可是自古以来没有护国之将去搜皇室王爷的府邸的规矩,况且还是搜王爷的王妃。这于理不合啊,皇上饶是再宽容大度,又怎么可能同意此等荒唐事呢?”
叶修知道皇上不会同意,皇上也确实是同意不得。只不过他来,没想过让皇上同意,只是在做某件事之前让皇上知道,以表他并没有无端冒犯之心。
苏若清因为苏静的话,也镇定了下来,继续和苏静下棋,口吻淡淡若无其事地道:“既然叶宋已经嫁给宁王为妃,此乃宁王的家事。卫将军切忌心浮气躁,至于宁王妃的下落,朕会召宁王入宫询问一番。”
“阿宋人命一条,实在等不得。”叶修伏地,对苏若清磕了一揖,道,“一切以下犯上的罪名,微臣愿意一力承担,请皇上恕罪。微臣告退。”
说罢叶修便起身,匆匆忙忙又走了。
等他走了以后,苏若清和苏静才蓦地严肃了起来。苏若清立刻吩咐道:“贤王请即刻前往叶大将军之处,在不用你出面的情况下将此事透露给大将军。”
苏静一愣:“皇上是想让大将军……”
苏若清拂袖起身,道:“他乃我北夏的护国大将,战功显赫。大将军若闹了宁王,朕也好给他个倚老卖老的面子,满朝武不得不服。”
苏静扬唇一笑:“皇上英明,臣弟这便去寻大将军。”
苏静将将走出大殿时,苏若清冷清的声音又传来:“朕允你纵马皇城,八百里加急。”
苏静愣了一愣,揖道:“臣谢皇上隆恩。”
可能叶宋真的是将门之后,才在苏若清的心里有这么重要的位置,苏静想。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在皇城里纵马飞驰,否则一律依照宫变死刑论处。如今为了叶宋,苏若清给他开了这个特例。
管不了那么多了,苏静当即跨了马便飞奔出皇城,得知大将军在新兵操练场,他毫不犹豫地去了操练场。
大将军一身戎装,站在高高的站台上,指挥新兵操练。远远儿地苏静便下了马,一身锦衣华袍,在**仆仆的将士们的大背景映衬下,十分显眼夺目。
他换上了笑脸,笑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大将军下了望台前来迎接,把一切紧张的情绪隐藏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丝毫破绽。
大将军一向很欣赏苏静,毕竟当年攻打南瑱时两人在战场上合作过,战神的风姿他也亲自见识过,尽管如今的苏静只是一介闲王。
大将军十步开外就开始朗声大笑,问:“今日贤王怎么得空过来了?”
苏静笑说:“没办法,皇命难为呀。皇上要我经常来,看看大将军操练新兵,不然整天不务正业皇上恐怕就要削了我的爵位了。大将军风采依旧啊,看看他们一个个精气神,很有叶家军的风范。”
大将军神经大条地拍拍苏静的肩,道:“王爷莫谦虚,若是王爷还像当年那样热血愤慨,训练出来的新兵,不知比叶家军强了多少!走,咱们上望台看去!”
于是苏静跟着叶大将军一起走上了望台,俯瞰之下,新兵们个个朝气蓬勃吼声震天,不禁让观看的人也生出一股豪迈之情来。
没多久,便有叶大将军身边的参谋匆匆跑上来,表情怪异。
大将军问:“出什么事啦?”
参谋道:“属下刚得了消息,卫将军带了他的亲卫,气势汹汹地去了宁王府,像是要抄了宁王府。”
大将军一听,怒目圆睁:“狗兔崽子,他失心疯了!没事去抄宁王府做什么!”
“听说,是因为二小姐。二小姐失踪了。”参谋道,“卫将军带人去宁王府搜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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