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马奢麾下的上谷军士卒,无论骑兵还是步兵,皆要比邯郸郡的韩军精锐许多——那并非是外在的表现,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气势。
说白了,上谷军是一支用不断征战与不断取得胜利磨砺出来的精锐之师。
但即便是精锐如上谷守马奢麾下的军队,面对着魏军的武罡车,亦丝毫没有办法。
不可否认,马奢选用的战术固然谈不上新奇,但确实是适合他步骑混编军队的明智选择:他令军中的步兵作为先锋,让骑兵迂回绕后,伺机而动。
可问题是,高墙施工地的鄢陵军士卒们,凭借着武罡车这件利器,摆出方门阵,堪称滴水不流,简直就像乌龟壳一般坚硬,无论上谷军选择正面进攻、侧击、亦或是迂回绕后,都无法撼动阵型稳如泰山的魏军。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如此,上谷守马奢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他既通过自己的眼睛,亲眼评估了这支魏军的实力,同时也成功地骚扰了魏军想在这里建造高墙防御的企图,为日后的大战取得了一定的优势。
值得一提的是,马奢麾下有一支称作『楼烦兵』的异族骑兵,他们在这次佯攻骚扰战事中,确实是给肃王军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楼烦,即韩国上谷郡北方境外的一个由高原异族所建立的国邦。
在该国的语言中,『楼烦』代表着英勇擅战的勇士,因此,楼烦国也可以理解为『勇士之国』。
切莫取笑楼烦国的自吹自擂,事实上,楼烦国的确是称得上『勇士之国』的,因为他们的战士,个个都是弓马娴熟的弓骑手,甚至于对于技艺精湛的楼烦国神箭手来说,像什么百步穿杨、一箭双雕这种事,皆是随手就能办到。
早年间,韩国将北方频繁骚扰国境边疆的外戎,统称为『北戎』,而『楼烦』便是北戎当中的一支,而且是实力极为强大的一支,一度成为韩国的心腹大患。
当时,为了抗击北戎,韩国尝试组建骑兵,但那时的韩国骑兵,尚在起步阶段,以至于每回与北戎交手时,皆是胜少败多,难以保卫边境的安定。
于是,韩国决定从楼烦骑兵身上偷师,效仿他们训练骑兵,这才逐渐造就了如今令中原畏惧的韩国铁骑的威名。
值得一提的是,纵使韩国骑兵从楼烦骑兵身上学会了骑术、弓术,可当韩国骑兵信心满满地企图去挑战师傅的地位时,却几乎都是败军而回。
也难怪,毕竟据说,楼烦骑兵从小就接触弓马,拥有先天优势,岂是通过短时间后天训练的韩国骑兵可以抗衡的?
尝听闻,楼烦骑兵中的神箭手,与你相隔百丈,若说要射你左眼,就绝不伤及你的右眼,简直是神乎其技。
无可奈何之下,韩国遂抛弃了『弓』,大力开『弩』——因为若拼弓术射艺,韩国骑兵一辈子都赶不上高原那些弓不离手的北戎。
这也正是『韩弩』威力强劲的原因——毫不夸张地说,倘若不是赵弘润入主冶造局,『魏弩』是绝对赶不上『韩弩』的,毕竟魏国过去并不像韩国那样,一门心思地开弩具。
而近些年来,随着上谷守马奢与北燕守乐弈各自镇守上谷、北燕两地,楼烦国的势头逐渐被打灭了,期间,上谷守马奢凭借他宽厚温和的人格魅力与杰出的统帅才能,成功地招揽到了不少楼烦骑兵,从而打造了一支为数三千人的楼烦骑军。
于是在今日上谷守马奢对高墙施工地的魏兵展开佯攻骚扰时,魏兵总算是领略了什么叫做『马背上的神箭手』,楼烦骑兵的用长弓射出的箭矢,往往能穿越两辆武罡车之间的缝隙,命中车背后的魏兵。
在刨除楼烦骑兵依靠臂力拉动长弓,因此难免后力不继以外,魏弩在这些楼烦骑兵面前几乎没有多少优势。
似这般一直骚扰魏兵到太阳下山,上谷守马奢这才下令麾下的军队撤退。
而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魏兵也难以再继续修葺高墙,只能作罢,用武罡车将宿营地围成一圈,准备原地过夜。
岂料,半夜上谷守马奢率军去而复返,幸亏鄢陵军士卒已经历诸多战争,在荒野露宿时皆是抱着武器合甲而眠,且在睡梦中异常警觉,否则,真有可能被上谷韩军杀一个回马枪。
不得不说,由于马奢率领上谷韩军的频繁骚扰,使得魏军修葺高墙的工程一日又一日地耽搁下来,无奈之下,鄢陵军将领邹信唯有采取肃王赵弘润为了使魏军安然通过临虑平原时所提出的战术,在高墙施工地的前方,先修葺一道矮墙,阻挡韩将马奢麾下的上谷骑兵与楼烦骑兵。
可没想到的是,次日马奢来到施工地,见高墙施工地外侧多了一道矮墙,亦不在意,只叫麾下的骑兵用抛射招呼躲在武罡车阵型内的魏兵,逼得魏兵们一个个只能将盾牌举在头顶。
更让魏兵抓狂的是,马奢麾下的骑兵并非采取齐射,他们时不时地都会射个几十枚箭矢过来,运气好的话,往往能造成几名或者十几名魏兵的伤亡。
这个伤亡数字看似很小,但正所谓积少成多,待时间长了,魏兵们这才醒悟:对面的上谷韩军毫无损,就杀死了他们三百余名袍泽。
这件事最终传到了赵弘润耳中,赵弘润二话不说,就将连弩战车与操作狙击弩的弩手派到了高墙一带——或许在楼烦骑兵的长弓面前,寻常的魏弩并没有什么射程上的优势,但这并不包括连弩战车与狙击弩,这两者的射程,那是远远过楼烦骑兵的长弓的。
果不其然,在第三日的交锋中,上谷守马奢麾下的上谷骑兵与楼烦骑兵本打算像前几日那样继续对高墙一带的魏兵施加压力,骚扰后者修葺高墙,却没料到魏军已将连弩与操作狙击弩的魏兵派到了高墙一带,以至于在他们骚扰魏兵的时候,被连弩与狙击弩兵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是堪称『马背上的神箭手』的楼烦骑兵,亦被魏兵当场射死了数十名,惊地上谷守马奢当即命令众骑兵退后,不敢再过分靠近高墙一带。
日期,就在魏兵与上谷军的小规模冲突下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到了六月初二。
这一日,对于武安城来说是一个大日子,因为这一日,韩人心中的当代英雄、『北原十豪』将集结于此,针对攻陷了邯郸的魏兵展开军事会议。
此番军事会议的地点,设在武安城城内的一座守备岗所。
毕竟武安是一座军镇型的陪都,城内并无寻常韩人百姓,住在这里的,不是韩军兵将就是负责后勤事务的役兵。因此,城内除了韩王的行宫外,更多的就是军队式的岗楼建筑,充当士卒们居住的兵舍。
除此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民用建筑。
待等到巳时前后时,在岗所一楼的大厅内,负责接待的荡阴侯韩阳正一脸焦虑地站在屋当中,半响后,对已来到了两人说道:“快到时辰了,怎么还不来?”
见此,席中有一人在旁劝道:“荡阴侯稍安勿躁。……会来的,始终会来。”
【北原十豪,上党守冯飂!】
听闻此言,冯飂身旁一名将领附和着笑了笑,说道:“那几位路途遥远,或许在路上耽搁了。”
【北原十豪,靳黽!】
听了冯飂与靳黽的劝说,荡阴侯韩阳勉强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笃笃笃的怪响,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一名长相粗犷的男人正拄着拐杖走进来。
待见到屋内的荡阴侯韩阳后,来人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几许笑容,问道:“来了几人了?”
【北原十豪,暴鸢!】
“(暴鸢)上将军。”荡阴侯韩阳朝着暴鸢拱了拱手,随即苦笑着指了指屋内在座的冯飂与靳黽二人。
就在暴鸢与靳黽、冯飂以及荡阴侯韩阳几人闲聊之际,忽然有一名的腰系佩剑的男人迈入了屋内。
只见此人,面容枯瘦、神态冷漠,眼眸中的视线仿佛比尖刀还要锋利,纵使是荡阴侯韩阳亦感觉头皮麻,下意识地用上了敬语:“乐弈将军。”
“唔。”来人漠然地点了点头,旋即仿佛全然无视在场的暴鸢、冯飂、靳黽三人,自顾自随便找了一个空置的席位,跪坐于席中闭目养神,让本打算与此人打招呼的暴鸢、冯飂、靳黽三人好不尴尬。
【北原十豪,北燕守乐弈!】
此后又等了片刻,眼瞅着巳时已过,荡阴侯韩阳颇为不耐烦地走向屋外,想去外面瞧瞧究竟。
没想到他刚刚一脚迈出门槛,就一头撞在一名魁梧将军的身上。
只见这位身披甲胄的将军,比暴鸢还要高一个脑袋,足足有一丈高大,堪称虎背熊腰,以至于在韩人当中并不算矮的荡阴侯韩阳,头顶竟不能够到此人的肩膀,因而一头撞在来人的怀中。
“啪。”
一只巨大的手按在荡阴侯韩阳脑袋上,生生将他推离了些许。
而此时,荡阴侯韩阳抬头瞧见来人脸上那不渝的表情,竟被唬地冷汗直冒,语音颤地打招呼道:“廉……廉驳将军。请、请见谅,我、我方才不曾注意到您。”
听闻此言,来人哼笑一声,伸出左手一把抓住荡阴侯韩阳的衣襟,竟单凭一只手就将其举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丢。
【北原十豪,太原守廉驳!】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