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八皇子赵弘润为首,穆青、沈彧、卫骄、褚亨、高括、种招、吕牧、朱桂、何苗、周朴十名跟着自家殿下一同跪在殿内,耷拉着脑袋承受着沈淑妃无尽的斥责。
跟个鸵鸟似的,他们谁也不敢抬头,缩着脑袋乖乖挨训。
在旁边,大魏天子赵元偲一边端着菜美滋滋地喝着,一边用纯粹看好戏的眼神瞅着这一帮人,心中那叫一个畅快。
愤慨地望了一眼十名宗卫,沈淑妃皱眉斥责道:“叫本宫说你们什么好?……你们皆是润儿的宗卫,肱骨心腹,本应当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应当规劝润儿……沈彧,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沈彧无言以对,默默地垂着头。
他是众宗卫中最年长的一个,因为素来稳重而深受沈淑妃的器重,但是这一回,他与吕牧却被人用烈酒灌醉随意丢在大街上,最后还是由宗府的人出马将他们找回,可以说,简直就是颜面丧尽,哪里像是一个能肩负起保护皇子重责的宗卫?
“卫骄!”沈淑妃呵道。
“在。”宗卫卫骄缩了缩脑袋。
“还有你,你叫本宫说你们什么好?你们不应该是时刻跟在润儿身边的么?七个人,竟然跑到城内酒肆喝酒,连你们殿下出了事,你们都不知情!”
卫骄、褚亨、高括、种招、朱桂、何苗、周朴七名宗卫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毕竟,宗卫相当于就是皇子的肱骨左右,是心腹手足,是异姓兄弟,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赵弘润的母妃沈淑妃,也可以视为是他们的义母,既是义母训斥,他们谁敢出声?
“还有你,穆青!”
“……”穆青吓得浑身一哆嗦。
“你还真有本事,调动五百名禁卫军私闯大理寺,将大理寺翻了个底朝天,你可知这些日子有多少大理寺官员在调查此事?”
穆青低头不语。
这时,跪在头一个的赵弘润忍不住开口道:“娘,孩儿这次是被陷害的,不管他们的事。”
“最可气的就是你!”拍了一下桌案,沈淑妃气愤地说道:“堂堂皇子,竟然如此不知自爱,跑到烟花柳巷里去寻花问柳……本宫平日里是这般教你的?”
“孩儿那不是……”
“你还敢顶嘴?!”
“……”赵弘润怏怏地闭上了嘴。
瞧着这一幕,大魏天子心中那叫一个畅快,装模作样地说道:“弘润啊,你母妃教训你,你不可以顶嘴,知道吗?”
赵弘润心中那个气,可瞅着沈淑妃气愤的样子,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嘴,只好怏怏地装作没听到。
瞧见这一幕,大魏天子心中更为舒畅。
曾几何时,这个顽劣的八子赵弘润在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前是何等的忤逆嚣张,想出各种“卑鄙狠毒”的计策让他这位大魏天子气怒交加,却又无从发泄,可这会儿,这个劣子敢顶嘴?
长长吐了口气,沈淑妃谆谆教导道:“润儿,你是大魏皇子,可你所做的是,像是皇子应当做的么?”
“不像。”大魏天子在旁帮腔。
“你可知你父皇以及本宫心中是何等的失望?”
“失望透顶。”大魏天子作摇头叹息道。
“你以后还敢么?!”
“还敢么?”大魏天子似乎玩上瘾了,在旁狐假虎威,借机训斥着这个儿子。
赵弘润心中那叫一个气,他如何看不出自己这位父皇是在报复他前一阵子的所作所为,可眼瞅着沈淑妃气愤的样子,他又不敢顶嘴,毕竟沈淑妃的身体状况可不怎么好。
“孩儿不敢了。”赵弘润低眉顺目地乖乖说道。
见他如此乖顺,沈淑妃心中怒火这才逐渐消退,而旁边这位大魏天子,那更是一副仿佛心灵受到了治愈的畅快,笑地格外灿烂。
教训了一番大儿子之后,沈淑妃吩咐准备饭菜,毕竟看大魏天子的意思,似乎打算在凝香宫用饭,这可是极好的事。
沈淑妃倒没有想过为自己谋求什么,她更加倾向于让赵弘润与天子的父子关系能更近一步,毕竟前些日子在宫内传地沸沸扬扬的父子战争,让沈淑妃格外揪心。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儿子,就算沈淑妃没有考虑过让自己儿子谋夺皇位,也不忍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如此紧张。
正因为这样,她用完午饭后率先以身体困乏为借口,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大魏天子赵元偲与八皇子赵弘润。
可惜的是,她的良苦用心赵弘润根本不能体会,以至于她这才一走,赵弘润脸上的笑容便顿时收了起来。
一父一子,对目而视。
“堂堂一国之君,撇下垂拱殿繁重的政务,只为来看自己儿子被其母教训时的窘迫……这样真的好么?”
面对着自己儿子略带嘲讽的话,大魏天子丝毫不以为杵,笑着说道:“用你的话说,偶尔也要调剂一下心情,不是么?”
赵弘润恨地牙痒痒,没好气地说道:“父皇你笑什么?皇儿只是一时不察,被人陷害了罢了!”
岂料听了这话,天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啊,正是因为你被人陷害,朕才笑得这般畅快啊!”
这怎么当人父的?
赵弘润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天子,心说谁家当爹的会说这种话,仿佛恨不得自己儿子吃亏似的。
而这时,天子却徐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似有深意地说道:“朕的千里驹,也有失蹄的时候。……弘润,你知道前一阵子,你为何可以赢朕么?”
见天子表情有异,赵弘润心中不免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很简单。”大魏天子目视着自己如今越来越器重的儿子,正色说道:“因为你守规矩,朕也守规矩,因此,你可以凭借你的聪明才智赢过朕。……而这一回,你碰到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对手,因此,你输了。”
“……”赵弘润微微一愣。
“莫不服气,在朕看来,罗忠这次做得就相当漂亮,借宗府的力量惩戒了你……而他自己则能抽身事外,这份本事,真不愧是我大魏的臣子……”
“喂喂喂,父皇您这话听了很奇怪啊,一般来说,儿子吃了亏,当老子的不是应该替他出头的么?”
大魏天子好笑地望了一眼自己儿子,戏虐说道:“朕为何要替你出头?是你自己没本事罢了,与朕何干?……朕反而欣赏那个罗忠,有胆识、有心计,比你这种只会耍小伎俩,只晓得糟蹋朕那些心爱玩物的逆子有能耐地多!”
一提到被自己儿子糟蹋的贵重观赏物,大魏天子分外揪心,尤其是那一株他亲自照料的牡丹花。
“既然父皇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那皇儿就只能靠自己了。”朝着天子拱了拱手,赵弘润似有深意地说道:“吏部应该不止一位郎中吧?若果真如此,父皇最好挑几位合适的预备着……皇儿先走一步。”
说着,赵弘润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望了一眼这位八殿下离去时的背影,再偷偷瞧了瞧天子脸上那难以捉摸的笑容,大太监童宪低着头不敢插嘴。
“童宪,摆驾垂拱殿。”
“是……”
离了凝香宫,大魏天子径直来到了垂拱殿。
垂拱殿内,何相叙等三位中书大臣早就从天子口中得知这位当今天子今日会到凝香宫去,因此也不意外。
他们只是纳闷八皇子赵弘润好端端的,怎么会受到宗府的处置,不过见这件事无论是大魏天子还是宗府都捂得很严实,他们也就很识趣地没有追问。
他们只是在心中暗自猜测。
“陛下,吏部呈上了章折,关于今年的科试一事。”中书左丞蔺玉阳将一份章折呈递到龙案,恭敬说道:“科试的具体事务,吏部已差不多准备就绪,十六位陪监官员,吏部已初步拟定,这是名单……”
大魏天子拿起那份章折,仔细地看着名单上的那一位位吏部官员的名字,淡淡说道:“还缺一位主监考官?”
“是。”
“就选……他!”大魏天子抬手一指名单中的一个名字:“吏部郎中,罗忠!”
唔?
垂拱殿内三位中书大臣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子,心中不由地有些纳闷。
要知道,虽说科试是事关整个大魏未来几年官吏选拔的大事,但事实上,这件事也并非一定得由吏部尚书主导,毕竟吏部尚书要统筹整个大官的吏制考评,公务繁重。
因此,科试的主监考官一般会从吏部的左、右侍郎中选出一人担任,可没想到今年,陛下却钦点了一位郎中。
难道这就是简在帝心?莫非这位罗忠罗郎中有什么出色的政绩?
蔺玉阳与虞子启面面相觑,心下纳闷却又不好贸然问及。
“是,那就选吏部郎中罗忠为科试主考官。……另外,陛下对今年的科试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在大太监童宪的偷偷观瞧下,大魏天子脸上浮现几分难以捉摸的笑容。
“今年的科试,就从朕的众儿中选一人担任陪监吧,终归朕那些不成器的皇儿们,迟早也得接触这些事的……”
皇子陪监?
三位中书大臣面面相觑,心说这可是历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啊。
陛下这是……
老成持重的中书令何相叙皱眉望了一眼天子,若有所思。
以此同时,在陈都大梁某豪宅内。
只见在一间装饰奢华、摆着珍贵把玩物的房间里,有一位服饰鲜艳的中年人正把玩着手中的玉器。
这时然,屋外走入一名下人,叩地禀告道:“主人,查清楚了,苏苒姑娘**之人,是八皇子赵弘润。……据徐尚与宗府的人透露,八皇子曾与吏部郎中罗忠之子罗嵘结怨。”
“赵弘润……嘿嘿!”这位服饰鲜艳的中年人停下了手中把玩玉器的动作,脸上闪过几分兴致:“叫徐尚摘了那位苏苒姑娘的牌,不许旁人去打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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