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纸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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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冠文给玲珑请了脉,满脸揶谕看向许庭深:“许二爷,你可放心了,这位金五小姐除了有些气血不足,并无大碍。”

    玲珑初来癸水,难免气血不足,正如李冠文所说,这并非大事。

    看到许庭深和金子烽如释重负的神情,玲珑在心里暗笑,这下子以后再有头晕啊中暑啊之类的,都可以用气血不足来搪塞过去。

    毕竟是外男,李冠文给玲珑请完脉,便和金子烽、许庭深告辞离去。

    已是晌午,王二家的打发两个小丫头把午膳送来,给冯氏的是一大碗洒了葱花的香菇猪肉馄饨,四碟小菜,油焖细笋、蒜茸黄花、蚂蚁上树和凉拌蕨菜,冯氏吃得很少,也很清淡,这几样都是她一向爱吃的。

    玲珑哄着母亲把馄饨吃了,又吃了几口凉菜,这才回了自己的厢房,把同时给自己送来的米饭和炒菜吃了。她正在长身体,平日里运动量很大,饭量也很大,琳琅常常笑她,给她一头牛怕是也能吃下去。

    吃饱喝足,玲珑便坐到绣架前,继续绣那幅博古屏风。

    绣着绣着,她问杏雨:“什么时辰了?”

    杏雨道:“未中了。”

    玲珑没有抬眼,飞针走线,绣着一只装卷轴的花瓶,嘴里却嘟哝着:“也该来了。”

    杏雨不解,是谁该来了啊,她正想问问,就见应门的小丫头喜儿跑了进来:“五小姐,宋太太来了。”

    玲珑的眼睛依然看着手里的针线,嘴角却浮起一弯似笑非笑的笑容。

    杏雨明白了,小姐说的人就是宋太太。

    小姐那日对金善两口子说过,要让宋太太宋秀珠亲自来接她。

    真没想到,宋太太竟然真来了。

    见玲珑没有说话,杏雨心里很急,离京之前刚把宋太太弄得土头灰脸,这会子她亲自来接人,定是没安着好心。

    “小姐”

    杏雨开口,玲珑却连眼角子也没瞥,淡淡说道:“就说我正午睡,让她多等一会儿,对了,把阿根嫂的小马扎给她拿出去坐着,免得她站着辛苦。”

    闻言,杏雨惊得张大了嘴。小姐竟然让宋太太宋秀珠坐在门口的马扎上!

    “小姐,这样不妥吧”

    玲珑笑笑,慢条斯理:“她想等呢,那就只管等着。她是妾,我是嫡,我让她等着,理所应当;她若不想等了,那就走吧,我倒要看看,她今日想不想走。”

    她笃定宋秀珠不会走,这样能屈能伸的人,自是不会这样回去。

    玲珑不紧不慢绣完那只花瓶,又道:“端碗绿豆汤给她,就说我惦记着,早早给她煮出来的。”

    宋秀珠看着递到面前的小马扎,她那张保养得宜的俏脸变了颜色。

    玲珑竟然让她吃了闭门羹!

    让她坐在马扎上,这看似小孩子胡乱找事,其实这是玲珑要让她丢脸。

    宋秀珠强忍着,没让自己骂出来。这里不是西府,这是金家的公产,随便拎个下人出来,就是家生子,甚至还能和老太太搭上关系。

    她今天带了四个丫鬟,除了荟香和莲香以外,还有两个三等丫鬟白芍和红芍。荟香和莲香跟着宋秀珠有些年头,学了主子的沉稳,这会子倒也没有说话。白芍和红芍却是头一回来这里,看到五小姐竟然打发个低等小丫头出来搪塞,便觉得正是在宋太太面前表现的机会。

    遂指着喜儿的鼻子骂道:“你个不长眼的蠢东西,也不看看是谁来了,让五小姐快点出来,亲自接宋太太进去!”

    喜儿没见过什么世面,在府里时也只是烧火间里打杂的,看到宋秀珠时原本就是提心吊胆,这会子被红芍白芍这么一骂,顿时不知所措,拿着那张小马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反而是宋秀珠说话了,她瞪了红芍白芍一眼,转过脸来,接过那张小马扎,笑容可掬看着喜儿,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好啊,那我就坐在这里等着,五小姐多久才会睡醒啊?”

    喜儿强忍着眼泪,白着小脸,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进去,过了一会儿便端出一碗冰镇百合绿豆汤:“这是咱家五小姐上午就吩咐的,让婢子们特意给宋太太您煮的。”

    宋秀珠秀眉微蹙:“五小姐真是这么说的?”

    喜儿比玲珑还要小些,天真无邪,见宋太太问起,便按玲珑的原话说道:“五小姐说她惦记着您,这绿豆汤是一早就用冰块镇着的,最解暑了。”

    宋秀珠心里冷笑,玲珑这小蹄子竟是算准了她会过来,好,既来之则安之,这里人多眼杂,我总不能被人说是和你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绿豆汤装在青瓷碗里,还飘着几片百合。一直用冰块镇着,隔着青瓷碗也是触手冰凉。

    三伏天,正是最热的时候,这碗绿豆汤看着就让人眼馋。宋秀珠从喜儿手里的描金托盘里端起绿豆汤,几口便喝完,她正想把空碗放回去,却赫然发现,就在青瓷碗底,躺着一个用纸剪成的小人儿。

    那是桑皮纸。

    桑皮纸厚实,韧性也大,即使浸了水也没有腐烂,而是紧紧糊在碗底,在青瓷碗的映衬下,泛着幽幽的水光。

    宋秀珠手里一颤,青瓷碗险些脱手,她揉揉眼睛,再仔细去看,没错,她没有眼花,绿豆汤喝尽,那个桑皮纸剪出来的小人儿便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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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而那个小人儿,应该是个小男孩吧,光溜溜的脑袋只有正中间留了一撮儿,剪的是个侧影,因此越看越像是个两三岁的小男孩。

    宋秀珠的脸色瞬间变了,就像是这个小纸人一样,惨惨白白。

    她的手像筛糠一样在颤抖,啪的一声,青瓷碗掉到青石板上,碗碎成几片,但那个纸人儿却牢牢地粗在碗底,嘲笑地看着她。

    “太太,您怎么了,有没有划破手啊。”四个丫鬟惊叫着围了过来,乱成一团。而喜儿则已吓得呆住,愣愣地怔在那里。

    “你,你,你们看那个小人儿,你们快看啊!”宋秀珠像疯了一样,尖叫着推开挡在面前的红芍,指着青石板地上的碎瓷片。

    碎瓷片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淡淡的水渍,那是绿豆汤沾在碗壁上干涸后留下的印子。

    宋秀珠又揉揉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对,她方才真的看到了,那个用桑皮纸剪出来的小人儿,牢牢地糊在碗底,她看到了,她真的看到了。

    她一把扯过还在发呆的喜儿,指着那几片碎瓷问道:“你离我最近,你一定看到了,你快说,有没有看到一个小人儿,有没有啊?”

    喜儿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她的手腕子被宋太太尖利的指甲掐得生疼,她哆嗦着:“没有,奴婢什么都没看到,真的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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