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声叫嚷:“哥哥诶,王允成,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打仗,可在军营中呆了这么些日子,也看得熟了。这济南府如今到处都是兵,敌人双方见天都将几百斥候骑兵不要钱似地撒出去,如果说建奴没发现我们才是怪事。”
王允成却自信满满,笑道:“公公,高兄弟,你们且放心好了。建奴敢给末将来个半渡而击,我军就敢给他们来个背水一战。以我军的精锐程度和士气,建奴不来才好。若来,定然要崩掉他们两颗门牙。”
高锦一向看不起王允成,又是个跋扈惯了的人,指着他喝道:“王允成,你少说大话。建奴是那么好相已的,真若被我说中,他们突然杀了过来,你又该如何?就算你川军真如你说的那么能打,也不过五千人马。若是建奴来一万人,甚至两万三万呢?”
高起潜也道:“此事倒是不可不防,如果敌人主力真的来,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王允成:“禀公公,如果敌人人马多过我川军,末将要想全歼敌军怕是有些困难。不过,要护得公公你进济南,末将还是有把握的。”
“看看看看,果然是,未战就想着逃。哥哥诶,我说什么来着,咱们就不该将希望寄托在这姓王的身上。川军走得慢如蜗牛,真打起来,怎么护得咱们杀进济南?”高锦跳起来。
王允成淡淡道:“是,川军推进速度是不快。可只要能进济南,早一刻晚一刻又如何?我军都是步卒,自然比不上四条腿的战马。不过,以我军的战斗力,一旦结成阵型,谁有能挡得住?”
说到这里,他身上散发出强大的自信,一挥手:“大阵一成,若磐石如大碾,一路碾压过去就是了,谁人能挡?”
这话自然是小册子上孙元语录,用在此时很是应景。
这一切可都是宁乡军在战场上证明过的,王允成也不会对此有丝毫的怀疑。
看到他的自信满满,突然间,高起潜兄弟二人竟被他给镇住了。
良久,高起潜点点头:“王将军,高锦不知兵,多有得罪。咱家还是信任你的,好做好做,等过了今日进得济南,绝不相负。”
王允成:“末将绝不负公公厚望,鞠躬尽淬,唯死而已!”
正说着话,突然有几骑斥候从远方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叫:“建奴,建奴,大队建奴!”
“啊!”高锦尖叫一声,险些从马上落下:“哥哥,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高起潜现在倒是沉得住气,喝道:“住口,安静些,敌人从什么方位来,来了多少人马现在都还不清楚呢!你若是乱了军心,咱家虽是你的兄长,却也要对你行军法。”其实,川军这么大目标,在侦骑四出,近乎透明的战场上,要想不被建奴发现根本就没有可能,对此他也有心理准备。
只不过,敌人选在川军刚渡河的这一刻突然杀到,建奴的领军大将还真是老辣。
斥候冲上小高地,猛地跃下战马跪在高起潜和王允成面前,“禀告高公公、王将军,建奴大军如今位于我军东面十里地。”
“多少人,来的是哪一路兵马?”高起潜定了定神,喝问。
斥候:“敌军人马大约两万,是建奴伪扬威将军岳托亲帅,他的帅旗的旗号小的已经看得明白。”
“两万!”一刹间,高锦和一众小太监的脸都失去了血色。
是两万,不是两百,也不是两千。这数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是非常清楚的。
别说这么多人,就算是只有两百建奴巴牙喇军,那也是敢于冲击一万明军大阵的可怕存在啊!
已经有人四下偷看逃跑的路线,还有人悄悄地朝别人后面躲藏。
“岳托……亲自带大军来了?”就连高起潜脑子里也是嗡的一声,瞬间六神无主。早年他执掌御马监,身为崇祯皇帝的军事顾问时,也是个果敢刚毅之人。实际上,能够坐到如他这般高位之人,都没有软蛋。
这些年他所有的精神都投入到朝廷政争和驾前争宠上面,已然暮气沉沉。再加上接连的失败,已经让他胸的一丝锐意之气彻底消磨殆尽了。以前遇敌即溃得多了,如今一碰到敌人大队,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调转身逃跑,想的就是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
几乎是下意识地,高起潜就要下令后军该前军,前军改后军,走他娘的。
就在这个时候,王允成低声道:“公公放心,末将和手下五千虎贲虽不敢夸口说能够以少胜多尽歼奴酋岳托。但击溃正面之敌,杀出一道去缺口的信心还是有的。此战,我等已经没有退路!”
这话的声音形同咆哮,是啊,他王允成叛出天雄,叛出宣大之后,已经将身家性命和个人前程都系在高起潜身上。他已经看出高起潜已经惊慌失措,想调头逃跑的迹象。
如果真那样,这五千人马在敌人快马追击下,估计一个也活不成。
他王允成这两年模拟宁乡军,以孙元的军法勒束部队,心血已经耗干。若丢了这五千部下,成了一个光杆司令,以自己现在的名声,天下之大,却是没有容身之处了。
赌,必须赌上一把!
我王允成能赢的,肯定行。我比孙元强,我川军,比宁乡军强!
……
高起潜看到王允成可怕的表情,也瞬间清醒过了。
是啊,他王允成无路可退,我高起潜何尝不是如此。事到临头,只能拼命!
高起潜胸中突然升起了一丝豪气,对着身边扈从大喝一声:“乱什么乱,你们怕死吗?咱家却不怕,建奴是人,咱家也是人。被人用刀箭刺中,一样会流血,一样会死!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尔等杀敌报国就在今朝。传我命令,今日一战有进无退,违者,无论是谁,咱家军法无情!”
小太监和扈从们安静下来。
说完,他朝王允成点点头:“王将军,可以开始了!”
“遵命!”王允成一拱手,举起一面三角小旗朝前方一挥。
刚过完河的川军同时一震,纷纷朝中间靠拢。
一根根长矛如翻花一样树起来,大地上,宽阔的河滩地上,瞬间矗立起一片长矛的森林。
到处都是军官们的口令声:“一二一二一二!”
“前排下蹲!”
“稳住,稳住!”
“弩手,出列!”
大约两百弩兵整齐地从长矛方阵中走出来,在阵前拍成三排。在铿锵的口令中同时解下肩上的弩杵在地上,右脚踏入厥张弓顶端的圆环。然后“喝!”一声,利用腰力上好弦。
“弩手上弦,平举!”
两百多双手臂平稳地端起强弩,遥指雪花飞舞的朦胧前方。
如果孙元置身于如今这片战场,定然会短暂地失神: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眼前的川军简直就是一个克隆版本的宁乡军。
王允成,你这是要闹哪样啊?没有火炮,没有骑兵,纯粹的单一兵种的长矛强弩方阵,遇到战斗经验丰富的建奴,这不是找死吗?
……
不得不说,川军此刻的亮相比起当初他们刚进京的时候不知道要强多少。至少士兵们身上的那股精气神,已经大大地超出其他明朝边军一筹,很能虎人。
高起潜也被震住了,忍不住感叹:“川军,真虎贲也rds;!”
听到他的夸奖,王允成心中自然得意。不过,高公公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他大为丧气。
“卢建斗的天雄军,果然是天下第一雄师啊!”
王允成一口老血几乎喷将出来:公公,这是川军,可不是什么天雄军,和卢象升也没有一钱的关系。若真要较真,只能说是青出于蓝的宁乡军。
高锦和其他小太监们也都被这千万人整齐划一的分列式惊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都大张着嘴,口中丝丝有声。
突然间,他们不觉得害怕了,甚至还觉得:也许川军这次真的能够打败建奴大军吧!
没错,比起川军来,进攻一方面建奴队伍显得很散乱。
却见,须臾,飘雪的地平线那边突然出现无数奔驰而来的骑兵。
骑兵和骑兵之间的距离拉得很快,看起来铺天盖地,声势惊人,却显得很是薄弱。那些狂妄的东北鞑子好象也没有任何纪律可言,身上的衣裳显得很是杂乱。大约是跑得热了,有的鞑子甚至还脱得只剩下一件薄棉袄,铠甲还驮在马背上面。
与川军沉默得如同哑巴一样不同,建奴大军的士兵都张着嘴,有人在乱糟糟地喊着什么,有人则大声咒骂,大团噪音顺风而来,瞬间占据了整个天地,听得人心中发慌。
高锦在度过刚开始的震撼之后,心中突然升了一股对建奴的轻蔑,哈哈笑道:“哥哥诶,建奴怎么乱成这样,看情形,就如同赶场一般。依我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高起潜却虎着脸,也不同弟弟说废话。这小子懂个屁的军事,北方的邻居本就是蛮子,也没有什么纪律可言。从秦汉时开始,到现在,一千多年都是这个鸟样。可就是这么一支乱糟糟的军队,却有着成千上万剽悍铁血的战士。金人不满万,满万天下无敌可不是胡乱说的。
他并不认为王允成靠着区区五千人马就能战胜敌人,但如果能够让敌人小小地吃一点亏,不敢阻拦大军前进的方向就足够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