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坦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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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而复得的激烈情绪无法用任何语言表达。

    他只能不停地用自己的身体来感受对方的存在,来感受彼此之间牢不可破的联系。

    欧西亚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到最后,不得不服软:“你不是想和我谈谈吗?”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安斯比利斯的嘴唇紧紧地贴着对方的耳朵,一秒也不肯离开:“嗯?你说我听。”舌尖灵活地描绘着他的耳廓,直到闭上眼睛,它完美的轮廓也深深地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兽化是冈格罗的能力,但是从来没有人打断过兽化的过程。”

    安斯比利斯动作一顿。

    感受到他的紧绷,欧西亚侧头亲了亲他的脸:“变成两具身体是意外。现在的我无法感应身体的另外那部分,也许解开封印,我才完整。”欧西亚道。

    扎根于心脏的痛苦让安斯比利斯四肢发麻,刚刚还一分一毫都插不进去的两具身体因为他的放松,而拉开了些许距离。

    欧西亚反手抱住他,低声说:“我有很多机会可以走。”

    安斯比利斯没说话。他说的没错,从了一开始自己看管得比较严以外,后来黑猫拥有别墅进出的绝对自由,只要它每天晚上按时回来吃晚饭就行。那时候的他,只是将自己不曾给予欧西亚的自由和尊重寄托于它的身上,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真的还给了欧西亚。

    欧西亚抚摸着他的后背,缓缓地接下去:“但是我留下来了。”留下来,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你后悔与愧疚,看着你的痛苦与挣扎,看着你为了弥补而做的种种,然后,再也无法离开。

    安斯比利斯的四肢仿佛重新获得了力气,重新将他抱在怀中,只是这一次,他保持着彼此都舒服的力道。

    “对不起。”他终于低下高傲的头。

    欧西亚微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原谅你。”

    解开心结的恋人终于进入了迟到了几百年的蜜月期。

    尽管恋人无法继续维持身形,变回了黑猫,但是安斯比利斯严格遵照恋人制订的菜单准备晚餐。

    “五香小龙虾……酸菜鱼……水煮鱼……”一头雾水的大厨放下菜单,冲蹲坐在边上监工的黑猫大总管露出无奈的表情,“起码告诉我,我应该去哪里搜索菜单。”

    找到菜单后的大厨凭借着自己出入厨房多年的经验,对菜单进行了个性化的加工。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严格按照菜单做的……好吧,我加了一点点的奶油。你不觉得奶油虾的味道很不错吗?既然是五香,加个奶油,变成六香不是更好?中国的运动员都喜欢叫六香呢。”

    “……”

    “这的确不是酸菜,可是这里是埃及!我上哪里去找中国酸菜?反正是酸的菜,青菜泡泡醋,味道应该也差不多吧?我还泡了两遍。……不如你尝尝水煮鱼,我确定它没问题。”

    “……”

    “万一有问题的话,可能在那一点点的黄油和咖喱粉上。”

    “……”

    当夜,黑猫坐在窗台上,忧郁地看着空中的月亮。

    一个身影在厨房里忙碌,过了会儿,一只蝙蝠飞出来,落在窗台上,与黑猫相依相偎。

    黑猫瞄了它一眼,伸出尾巴,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后背,仿佛在对它辛勤劳动做出嘉奖。

    ……

    蝙蝠张开翅膀,也拍了拍它的。

    小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有条不紊地过了下去。

    一段时间是血族与血族,一段时间是黑猫与蝙蝠。

    红海景致优美,有太多地方值得他们留下足迹。

    安斯比利斯买了照相机,记录彼此的身影。以前太自负,以为足够强硬,就能制造一方固若金汤的密室,让两人无论欢喜、怨怼,愉悦、厌恶,都永远地生活在一起,以致分开后,连像样的纪念品都拿不出来。

    游客多的地方,经常能看到一个英俊的男人抱着另一个英俊的男人,对着镜头微笑,黑猫有时候会跳出来抢镜,有时候会被那个英俊的男人搂在怀里,做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猫眼圆瞪的惊恐,眯眼微笑的满足,飞腿攻击的英武……

    见鬼的!那还是一只猫吗?

    游客们纷纷拿出相机偷拍,可是一转眼,男人们和猫都不见了。

    ……

    果然是见鬼吧。

    出于补偿及忏悔的心理,大多数时候,安斯比利斯都在迁就欧西亚。

    但是,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迁就的。

    比如说——出轨。

    欧西亚展开信纸,还未来得及落笔,就感到身上刚买的毛线开衫就要被两道灼热的目光刺出两个大洞了。他抬头看镜子,安斯比利斯正大步走来。

    “在写什么?”安斯比利斯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手臂慢慢地缩紧,像一头粗壮的围巾,紧紧地箍住了欧西亚的脖子。

    欧西亚不耐烦地拍拍他的胳膊:“你吓跑了我的灵感。”

    “写情书?也许我可以给你点灵感?”安斯比利斯低下头,嘴唇啄着他的脖子,且一路向下。

    欧西亚道:“

    让我安静得待一会儿。”

    安斯比利斯垂眸,嘴唇掀了一下,獠牙一闪而过。他喉咙发出艰涩的吞咽声,脸突然埋在欧西亚的肩窝里,手臂微微颤抖。

    欧西亚转了转笔,无奈地搁下了,摸摸他的头发:“好吧,让我们想想有什么能穿着裤子玩的游戏。”

    过了会儿,安斯比利斯平静下来,抬起头,若无其事地说:“不是要写信吗?我陪你。”

    欧西亚拿起手边的一本杂志:“我只是想给这本杂志的主编写信,告诉他英国的食物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一无是处,至少炸薯条还不错。”

    安斯比利斯接过杂志,翻了翻道:“你可以在它的官网留言。”

    欧西亚道:“你不会指望一只猫能干这种事吧?”

    安斯比利斯搭着欧西亚的肩膀,食指和中指漫不经心地摩挲他的喉结:“不如干点不需要裤子的事?”

    欧西亚拉下他的手,在他反手攥住自己的时候,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背:“我们应该活得健康一点。”

    “完全同意,比如做点身心健康的运动。”安斯比利斯拉起他,身体压了过去。

    欧西亚道:“我想晒太阳。”

    安斯比利斯抬起他的下巴:“冈格罗真的是血族?也许你们能变成任何动物,除了蝙蝠?”

    欧西亚笑嘻嘻地说:“看我挑选伴侣的标准就知道,的确瞎。”

    “哦。”安斯比利斯低下头,无意识地把玩着他的手指,半天没说话。

    欧西亚觉得不对劲,又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矮下身体,从下向上地偷瞄安斯比利斯,然后对上了一双写满了嫉妒、狂乱、迷茫的赤红眼睛。

    安斯比利斯抬起他的下巴,用力地吻了下去,又怕牙齿不小心伤到他,只能将所有的力气向自己发泄。

    欧西亚能清楚地听到抱着自己的这具身体的骨头正不断得咯咯作响。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立刻点燃了安斯比利斯的体内狂躁之焰。他猛然脱掉上衣,又用力地撕裂了欧西亚的,让两具身体无间隔地贴在一起。

    欧西亚无奈地抚摸他的后颈:“至少让我知道原因。”

    安斯比利斯胸膛起伏不定,半晌才道:“后悔了吗?”

    “哪个?是指一直住在英国,享受的唯一美食是炸薯条?还是选了这家地毯毛很硬的酒店,让我现在躺得不太舒服?或者是没有在我们起床的第一时间就提议出去晒晒太阳,以致我们现在什么都没做,就保持着奇怪的姿势?”

    “没有选择约瑟夫·米勒。”

    “呃。”

    安斯比利斯突然抱着他从卧室来到浴室,将他用力地按在浴缸里,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阴森森地说:“后悔也晚了!”

    “其实……”

    “闭嘴!”安斯比利斯暴躁地吻住他。

    欧西亚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

    反正,自从认识了安斯比利斯,这种不给说话的情况就经历了很多,放弃着放弃着就习惯了。

    直到欧西亚变成黑猫,安斯比利斯也没有从他嘴里听到答案。

    对此,他并不觉得后悔。

    听不到答案,就不会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只是到了第二天,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酒店的天花板上写着大大的:选你!选你!混蛋,我选你!

    抑制不住的狂喜还来不及彻底炸开,安斯比利斯就看到床头柜放着一张欧西亚留给他的边条:

    我出去闭嘴了。

    被浇了一头冷水的安斯比利斯:“……”

    早餐,没有黑猫。

    没胃口。

    午餐,还没回来。

    没胃口。

    晚餐……

    没胃口!

    直到半夜十一点多,阳台才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黑猫带着一身酒气,踩着轻盈的小步子,晃晃悠悠地回来了,还没走进房间,窗帘就被猛地拉开,一个高大阴沉低气压的身影出现在窗边,俯瞰着它。

    黑猫的爪子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就谄媚地伸了出去,抓了抓他的鞋面,见对方无动于衷,踩着小碎步到他腿边,蹭着裤脚。

    安斯比利斯弯腰将它抱起来,亲了亲它的鼻子,亲了亲它的嘴唇,低声道:“对不起。”

    黑猫侧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安斯比利斯这些年的修行,还是大有成果的,至少懂的认错了。

    安斯比利斯微笑着拿出一根羽毛笔,道:“我道完歉了,接下来,是对你的惩罚。”

    黑猫:“……”后腿一蹬!

    没逃过魔爪。

    此后,黑猫和安斯比利斯都安分了下来,直到回家。

    平静惬意的生活让安斯比利斯仿佛从地狱回到天堂,那本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光景。若要说美中不足,就是黑猫变人的时间太短了。有时候两人闹得太狠,黑猫还会赌气,连着三天都踩着猫步走来走去,全然不管身边

    的蝙蝠已经饥渴的眼睛都绿了。

    高登、黑巫师、黑巫术……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安斯比利斯有时候会想,说不定来自巫族的斗篷人已经收拾掉了他。

    直到,小木屋有客来访。

    不用打开房门,安斯比利斯就能感受到来自门外的令人厌恶的气息。他一把抱起黑猫,将它放在客厅边的餐桌上,与欧西亚在一起。

    笃、笃、笃。

    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又响了三下。

    安斯比利斯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一直不开门,对方会以这样的节奏继续敲下去,直到沉稳的外表剥落,露出那疯狂盗无可救药的内心。

    门自动地朝里打开。

    安斯比利斯抱胸看着他。

    “打搅了。”高登脱帽致意。

    安斯比利斯惊讶于对方苍老得近乎腐朽的面容。第一次见面,对方看上去五十岁出头,脸上有了岁月的刻痕,但举手投足充满了成熟男性的魅力,正是那些刚入社会的青涩少女所喜欢的那种人。而现在,他的脸皱得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了。

    高登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迈入房间。

    他穿着宽大的黑色呢大衣,垫肩很高,左右高低相等,平成一条直线,藏住了脖子,看上去就像脑袋长在黑色长方体上的怪物。呢大衣下露出一双擦得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即使迈过长长的海滩,也没有沾染上一点泥土。

    他像个老朋友一样地环顾客厅,目光在窗台的假花上逗留了一会儿,才笑道:“你还是没变。迷恋花朵的美丽,却厌恶它们的勃勃生机。”

    安斯比利斯道:“我爱人喜欢花,我讨厌照顾。”

    高登带着“我已经看穿你了,不必再掩饰”的得意笑容落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安斯比利斯:“……”

    看来对方的精神病更加严重了。

    精神病都这么让人讨厌吗?

    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一样?

    一定不一样。

    ……他有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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