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待温度上升到正常室温,护士才真正开始替父亲输血。据护士说,先要输血浆。我们全都是外行,对这些哪弄得清楚,因此只得听她们医护工作者的安排了。
开始输血的时候,父亲的神智还一直是清醒的。从父亲的眼神中,我看出少许期待。那时的父亲,还是希望输血能够发挥出积极作用的。只是,输血没多长时间,父亲就显得焦躁不安了起来。父亲说自己感觉烦躁。
父亲烦躁的情绪越发明显了起来。这种异常不舒服的感觉,是自输血之后才出现的,因此,父亲从原先对输血的期待逐渐变成了现在的厌烦。
“某某,不如将这输血的东西拔掉吧?我感觉难受。”父亲终于忍耐不住,用商量地语气对我说道。
“可是,爸,你现在身体里的血量偏低,不输血补充又怎么能行呢?”
父亲明白我话语中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但从父亲日趋难看的脸色,我就能看出,父亲难受的程度肯定是越来越强烈了。正在我担心之际,却看到了走过来的护士。
原来,表婶婶见父亲脸色不对,就赶紧去护士站喊人过来查看了。
护士过来先是看了看各类仪器上的数据,护士说从所显示的数据来看,应该还算正常。护士认为,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应该是刚开始输血时不适应的正常表现。护士让父亲再坚持一会儿,在她看来,等适应之后,这种不良的反应应该就会随之消失了。
我们哪里懂得这些东西?因此,只能无奈地选择相信这位护士的判断。
护士看我们并没提出什么否定意见,就劝说父亲还是休息会儿。在护士看来,父亲一觉醒来,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应该就会消失了。
虽然护士走了,虽然感觉很不舒服,但父亲却依然在支撑着,无论如何都不肯睡觉。看到父亲那痛苦得满头大汗的模样,我们都感觉到一阵阵心疼。因此,大家都极力劝说父亲稍事休息一会儿。
也许是我们的劝说发挥了作用,也许是父亲实在是太累了,终于,父亲沉沉地睡了过去。在父亲醒着的时候,必须得有人不断帮着父亲擦拭咳嗽而出的血痰。现在,父亲睡着了,无形之中就解放出了一个人。看着父亲安详的睡容,我们的心都暂时平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母亲和我才有时间和精力跟远道而来的客人——表婶婶闲聊上几句。
表婶婶很是感慨地说道:“怎么年头上看上去还健健康康的一个人,没多长时间就被病魔给折磨成这幅模样了呢?”
现在的父亲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只要是认识原本健康壮硕的父亲的,就几乎没人可以想象父亲居然有一天会衰弱成如此模样。而这样的变化不过就紧紧是几个月的事情。因此,发出这样感慨的,可不只是表婶婶一人。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五点钟了。于是就提醒表婶婶,“好回去了”。如果再晚的话,那么很可能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表婶婶给我留下了电话号码,一再强调,有什么突发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然后,表婶婶才带着无比痛惜的表情依依不舍地走了。
送别了表婶婶之后,母亲和我继续坐在父亲身旁守着。父亲的呼吸还算是平稳,仪器上的各类数据也在安全范围之内。从早晨到现在,父亲就一直处在极度虚弱和痛苦之中。我知道,睡觉不仅可以养神而且能够很大程度上缓解身体上的痛苦。我很希望父亲这一觉能够多睡会儿。我真的不愿意看到父亲处于深深的痛苦之中。母亲的想法应该与我不谋而合,因此我们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安静,生怕自己发出一丝响声而吵到睡梦中的父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医院送饭菜的小推车那独特声音就开始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我知道母亲中午吃得很少,这会儿应该饿了。于是,就与母亲一道出了病房。替母亲打了一份面,并且预定了明天的早饭,当然钱是提前支付的。母亲本打算将面让给我吃的,但我说,等会儿到姐姐家去吃。于是,母亲就在外面走廊的一个空加床的床头柜上吃了起来。我则立即赶回病房。虽然现在父亲睡得很是平稳,但谁又能保证一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呢?
我依然默默地坐在父亲身侧。听着父亲那平稳的呼吸声,我感觉自己的心情出奇的宁静。也许父亲正在做梦,估摸着,在梦中,折磨他多时的病痛已经完全好了。现在,也只有在梦中,父亲才能完全摆脱病魔的折磨;只有在梦中,才能找到原本舒适健康的生活;只有在梦中,才能真正远离那无休止的疼痛……这段时间以来,父亲过得实在是太苦了。因为父亲的痛苦,我觉得心痛;因为父亲的安详,我觉得宁静。这段时间,我的心神无时无刻不在被父亲的病情所牵动。
可惜,这样的宁静并未能持续多长时间。在将家里的事情忙完之后,在母亲正在吃晚饭的时候,姐姐再次来到了医院。当然,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生活必需用品。因为,我们是打算在这里长住的。姐姐来到之后,就发觉睡梦中的父亲似乎有些不对。在姐姐的提醒之下,我也意识到父亲原本平稳的呼吸似乎变得急促了起来。再看看床头柜上两边仪器上数据,发现不少开始出现明显的波动。顿时,一股强烈地不安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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