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本就是个急脾气,看到与自己差不多时间进来的病人都纷纷出院了,就不可避免地变得烦躁了起来。
为了安慰父亲,我在第一时间将这次所报费用,对父亲做了如实汇报。原先,主治医师说我们家只能报销百分之四十左右,而事实上,我却意外的报销了百分之七十。
父亲在高兴之余,就问这是为什么。我和姐姐思索之后,皆一致认为应该跟叔叔与医院副院长打过招呼有关。这就是现今存在的所谓有有权熟人好办事的普遍现象。因此,父亲对此是深信不疑的。在落难之际,自己的弟弟能够及时伸出援助之手,这让父亲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毕竟血浓于水,父亲可不想一辈子与自己的弟弟反目。虽然父亲一直没有明说,但我很清楚,与叔叔化干戈为玉帛,是父亲这一生之中最大的愿望之一。
正是因为父亲的出院期限被无限期地耽搁了下来,所以我们才会与南边床上的父子三人相处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恶臭和缺乏公德心其实也未必就能说明这父子三人的人品有问题。虽然,他们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他们的看法也在逐渐发生着改变。
在三番五次的叱责之后,这兄弟俩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相当严重的脚臭。但天天洗脚又是他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于是,这兄弟俩就采用了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法。他们将容易让脚发臭的球鞋换成了凉拖,这样一来既避免了双脚的恶臭,又可以免除天天洗脚的麻烦。其实那时还是晚春,特别是早、晚,气温还是有些低的,穿着凉拖,肯定会感觉冷。不过,为了病房的其他众人,这兄弟俩就这样一直坚持了下来。他们的这一举措,不禁让我对他们所产生的“没有公德心”的看法发生了些许的动摇。
这父子三人住进病房的时候,如果不是肺部出了问题,那么我父亲本就已经出院了。当时,我和姐夫的守护任务已经轻松了许多。因为,父亲不仅不怎么输液,同时也几乎不太需要打食。那时的父亲已经开始正常用嘴吃饭。晚上,我也不再需要像往常那般不眠不休。
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在给父亲吃完最后一顿夜宵之后,我将泡沫地铺拼好,接着就躺到上面。我这个人是比较敏感的,声音和光的干扰,都很容易会使我难以入睡。那时候,南边床上的老头子晚上也已经不再输液,只需要定期打食就行。因此,只要些许的灯光,就完全可以解决问题。因此在辗转反侧了好久,没能睡着之后,我就起身将自己头顶上的灯给关闭了,只留老头子头上方的一盏灯。
感觉终于好多了。但就在我即将入睡的时候,我头顶上方的灯又再次亮了起来。刺眼的灯光如同强劲的兴奋剂,一下子就驱散了我刚刚集聚完满的睡意。再次的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于是我就再次起床,将我头上方的灯再次关闭,同时将老头子头上方的灯打开。
在我刚躺下来没多久,自己头上方的灯就再次亮了。我再关,有人再开。忍无可忍的我终于爆发了。“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就不能顾及点别人的感受吗?你老是去开灯,别人能睡得着吗?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啊!……”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我爸和哥能够更好地休息。”老二唯唯诺诺地解释着。
“哦,你爸和你哥要休息。难道别人就不要休息了?什么人啊,这是?”怒火中烧的我,说话当然是毫不留情了。
“快去把灯都关了!”
虽然老爷子已经发话了,但老二还是有些犹豫。“可是,爸,灯都关了,那到时候给你打食可就看不到了啊!”
“难道到打食的时候,你不可以再开吗?”我气鼓鼓地说道,“再说了,你完全可以保留地灯和门灯的啊。当时,我给我爸打食的时候,就只有微弱的地灯光,不也照样完成了吗?”
“愣着干吗,还不快去关灯!”
见老爷子发怒,老二也就不得不赶紧去将病床上方的两盏灯给关了。
这兄弟俩一直表现得非常憨厚,无论别人怎么说,他们都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从未对他人动过怒。风波平息之后,当我再次躺下的时候,心中倒因自己对如此憨厚之人发火而感觉微微有些歉意。
从我的角度来看,老二也许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就完全不顾别人。但从老二的角度来看,他心中想着的是自己的亲人。他多次将我和老头子上方的两盏灯进行调换,实则是一种重视亲情的表现。“百善孝为先”,能够这么做的人,我想绝非是大奸大恶之徒。
憨厚、善良,是我在后来渐渐发现的这兄弟俩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闪关点。当然,除此之外,他们身上还有乡下人所特有的“热心”!
在我们的启发下,带有浓重小农意识的兄弟俩,就从未领过一次加床。他们的出发点很简单,就只是为了省下每天的十元钱。当然,他们可没带小孩子玩的泡沫。不过,他们也有他们的办法。他们会将外面不用的加床上的海绵垫子拿过来垫在地上。那垫子毕竟是床上的,睡着肯定会比我所用的泡沫舒服。因此,好多次他们都非常热情地想替我拿来海绵垫子。当然,每次都被我委婉的拒绝了。因为,我认为,私自动用医院产物,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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