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其他功法,运行一周天当即运行二周天,而据《上元经》所载,运行一周天大成,当有赤云罩体异象显现。此时不应运行二周天,当即暗思,赤炁从泥丸中入,乃口吸护体神云,咽津三次,结作三神,一神状如星斗,二神辅弼,游遍心内绛宫,上充舌本之下,血液之府,顺时吐息。
洛易依法而为,便觉有灵气自体外,经气海,过膻中,游神阙,至紫府,旋即化作灵液注入灵海。那灵海得了外界灵液,登时翻滚起来。声势虽不大,却也生生不息。既得源水,灵海中便有金液从紫府中流入周身经脉穴位,与那灵液浸养更是不同。
方到此时,洛易才明悟运行一周天之后的神思之举实在是受用不尽。在金液灌浸之下,洛易只觉全身松松软软,如置身云端,懒懒洋洋不思尘事。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洛易才从方才的冥想中回过神来。
抬头一看,月已中天,寒气渐生,洛易不由感到凄冷,这才站起身来。哪料刚刚站起身,便听得四肢百骸一阵爆豆般的声响,一时不察,又跌坐回原地。还未等洛易心有他想,便觉喉间仿佛有异物如鲠在喉,不由目射寒光,一股精气从喉间不住向外喷吼出来,化作一道长啸。
那啸声极其浑厚凝滞,如山岳压顶,势极雄豪;又似那千军万马,奔走驰骋。远远传将出去,登时惊起夜枭乱翔。三元观占地极大,洛易这一吼,便是大半个道观都清晰可闻。这一啸,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期间早有护观夜巡道士前来查看,知他正值突破之际,当即遣人守在厢房各出入口,以防外人相扰。
啸声渐吼渐弱,终至细不可闻。夜巡之人见他无恙,也不相告,悄无声息转至他处。洛易不明何故,只觉自己仿若在此小憩一会儿,不由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不伸还可,一伸洛易便觉自己精气内敛,气华暗藏。试着走了几步,只觉如龙伴虎随,步步生威。再一试内息,便发觉浑身灵力运转不息,气韵悠长无碍。
“莫不是突破了?”洛易心中一喜。
本原所传除经文外,另附一篇短文。那文中之意便道修仙分三步,第一步分三境,三境之首是为蜕凡境。那蜕凡境又分入山守形通明三期,是修仙之本,重在固本培元。
洛易先前试着运行内息,便知自己已达灵力如流的境地,分明便是踏入入山期才有的征兆。
蜕凡境三期首要之事便是扩增灵海,引通灵泉。而后若是能在灵泉中开辟一方灵台,那便是蜕凡境的巅峰了。是以入山守形通明三期,正对修炼灵海灵泉灵台三处。先前洛易能察觉自己灵海之状,便已是半只脚踏入了入山期。方才试着修炼,引月华入体,正暗合入山之意。
既知自己踏入仙道,那大仇得报之日便是不远。虽不知那赵季彦修为几何,可自己总归有与其比肩之时。渐渐平复欣喜之意,洛易望着长空皓月,喃喃自语道:“阿公,等着我。”说罢,便觉一股疲倦之意袭来。
今日他所经之事颇多,又是刚刚踏入入山期,心神交瘁。此时心结渐松,不由感到一阵疲惫。洛易当即返回房内,躺在床榻上进入梦乡。
便在洛易沉睡之后,从半空中传来两道叹息。
“此子天资不凡啊。师弟,你说将《上元经》传与他,对是不对?看来他还是不曾放下心中的执念,戾气颇重啊。”
“有执念未必是件坏事,就看他如何应对了。也罢,既然师兄不放心,明日我再试试他。”
一阵寒风吹过,那两道叹息也飘散在风中。
许是进入了如山期,洛易今晨起得奇早。大口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微微带有一丝湿气,冰冰凉凉,甚是舒适。洛易倒不曾忘了今日与本原道人的约定,用过早点匆匆直奔四玄殿。
那童子仍记得洛易,并未加以阻拦。洛易倒是没有来过四玄殿,静悄悄走了进去,并没看到本原的身影,想是另有他事。
但见殿旁两侧各有一鎏金镂空花鸟球形银香薰球,又有紫铜檀香炉摆放在内殿前,内殿深处的几上放设放那瓶炉三事,依次为莲花水纹香炉青釉神仙图四方匙箸瓶竹根雕香盒。洛易自然是不认识这些什物的,只觉得香气郁然,颇为凝神。他却不知本原用的几味香料俱是世所罕见的安神凝气之物,随便拿出一小撮便足以让外界寻常修士为之杀个头破血流了。
正嗅间,忽觉身后一阵异动。转身一看,却是本原道人。洛易连忙施礼道:“见过道长。”
本原摆摆手道:“不必行此虚礼,你可是踏入了入山期?”
洛易面带自得,点点头道:“正要向道长请教。”
本原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转而问道:“你可曾注意到我香案上的什物。”洛易一愣,随机点点头道:“不错,小子先前的确看了几眼。”
本原脸上却饶有兴趣,抬头问道:“你可曾看出什么门道?”
洛易闻言诧然,似乎根本不料本原道人有此一问,随即摇摇头道:“小子不知,还望道长指教。”
本原点点头,走到殿内香桌前,寻了一个蒲团坐下道:“不错,不尚巧智,足见你心性质朴。坐。”洛易就近择了一个蒲团坐了上去,但觉甚是柔软,倒不似所观那般。
“老道于香道一途,精研甚久。便是这香篆,你可知如何品悟?一为观籇。香篆点燃,一火如豆,忽明忽暗,香篆徐徐变成灰黑,字图易色,饶有情趣。助人静思,使人顿悟兴盛衰败,高峰底谷之理。”
“二是观烟。香篆乍燃,青烟
烟袅袅,端坐观之:或细烟高直,使人生一帆风顺之感;或徐徐盘恒,如与智者娓娓清淡;或由高忽低,铺地艰进,使人顿觉生之艰难;忽而奔腾澎湃,如波涛汹涌,似人生青云直上,一帆风顺也;或时如峭壁之松,波折直起,又使人悟人生之险也。如此种种,任凭心想感悟。”
洛易正听得入神,本原却话锋一转,道:“其实修道何尝不是这般?既有一帆风顺之时,又有困苦艰进之处。或如波澜乍起,或如惊涛骤袭。似山岳,向道之心不改;似流水,求道之法万千。那沿途一景一色,岂不胜过人间无数?”
洛易心有明悟,闭上双眼,内息却不由动了起来。
在三十六章之后,还有一经《徊风混合帝一秘诀》,指出修炼者在诵咏三十六章经之后,便应闭目存思,将这笼身赤云纳入体内。洛易便依其法,冥想其混沌一团如白云,从云虚中来,入口中。良久,作白云忽又变紫云,从口入头,并入五脏之内,充满腹内。再过良久,存见紫云之充满左右及一室之内。
又冥想口中出风,吹紫云之烟,互相混合缠绕,左右嘴角各有日月相争清辉。嘴吐徊风,着日月之光变白紫之气,光气下渗,入五脏六腑百节之内,一身之内,洞彻朗然,内外如白昼。久之,忽忘其身,凝神己定。洛易再睁眼,便觉身体轻巧神清气爽。
那旁本原见洛易清醒过来,乃口微祝曰:“元气本非生,五涂承清虚。阴阳寄神化,森罗邃幽郁。玉音响太和,万唱元中出。仙庭回九变,百混同得一。易有合虚中,俱入上元经。”
诵毕,本原抚掌笑道:“我原说你有些灵性,果真不假。这《上元清虚经》你能领悟到此种境地,想来固然是因你天资奇佳,却也暗与此经契合,当是与我三元一脉因果匪浅。”
洛易不明其故,但觉殿内有异香阵阵,似留夷琼茅之香,却是风吹不散,烟熏不遮。洛易定睛一瞧,几欲以为那香气在空中凝结成块。整个四玄殿全都弥漫一股清香之中,浓郁而不刺鼻。
“善”
本原大笑道:“似你这般,能将上元经修到此种地步之人,果真是万载不出的奇才。老道曾遍阅经文,据本观数万年的记载中,只有区区二人达到你这等地步。天降异象与尔身中,神气混融,是曰徊风混合,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故致长生之道,可提挚天地,把握阴阳,鞭策风雷,驱役神鬼,偃息于流霞之车,眷盼乎清虚之台原来经文中所载是真的。”
说完,便笑眯眯地不住打量洛易。洛易被他盯得不自在,只觉如坐针毡。好在本原随即叹气道:“真不知你那大哥是无心还是有意,怎么偏偏认的一个小弟,居然是这等天人之资,倒真是他的气运。若不是先前与他有约,老道真想把你收入门下,即便是代先师收徒也未尝不可。”
洛易听完这话,心头突突直跳。从小到他,别人夸他最多也就是个孝顺能干,哪像今日这般,天人之资万载奇才都不要命地扑将过来,反倒让他浑身不自在。见本原顿了一下,洛易连忙转过话头问道:“不知前辈,那两位将上元经修到我我这种地步的又是何人?”这等自夸之语说完,洛便如同在火炉旁坐久了一般,汗珠居然从额头滴落数滴。
本原道人听了此问,怔了一下,旋即回过神道:“那两位的名号你也听过。”
洛易不禁有些惊奇,他才踏入修仙之道,不比那些凡人知道多些。本原居然道他定然听说过那两位的名号,不由苦思起来。兀的福至心灵,洛易猛然间想到两个名号,不由叫出声来:“莫不是”
本原点点头,轻声道:
“道号三元四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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