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谁家子弟命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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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洛老头还真是个可怜人!”

    那村民不禁唏嘘道,“要不是当时洛老头神情异常,邻家村长又怎会知道实情?洛老头倒也是个痴情的种子,自那女子走后,未曾近女色,终日酗酒不起,浑浑噩噩。可惜啊,人家是仙宫里的仙子,俺们这些凡人高攀不起啊!”

    那村民停了停,道:“这样一晃七八年过去了,洛老头行尸走肉般的也挺了过来,直到有一天,村长在村口捡到了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大约七八月大,模样粉嫩,隐隐有一股灵动之气。村长大为惊讶,弯腰一看,竟在那婴儿怀中发现一方锦帕。那锦帕密密麻麻全用鲜血写满了字,血液尚未凝固,显是刚刚书就不久。”

    “村长再定睛一瞧,见那上面写道:‘君恩深似海,百死莫能赎。天怜赐麟儿,万里终归父。贱妾更无求,愿君代为顾。来日始长成,莫踏寻亲途。’”那村民虽目不识丁,却能将这首诗脱口而出,由此可见此事必然对他影响很大。”

    “那诗后面又写了几句,好像是‘千里之外遥为儿焚香祈祷’之类的胡言乱语。村长一看,落款处写了洛空,可不正是洛老头的名字吗?于是村长抱着婴儿,来到洛老头家门口,唤他出来,将原委告诉了他。洛老头醉醺醺德好像还没醒,听完当时就愣了,估计也没料到会突然多出一个儿子。”

    “他倒也干脆,啥都没说,将儿子抱回了屋内,关了院门,也不知干了什么。第二天,他仍像那妇人未来之前一般继续酿酒,卖酒,顺便还添了一件事,那就是央求村东头老李的儿媳妇每天给他那个来历不明的儿子喂奶。李家儿媳妇也没在意,念他放在桌上的十吊钱,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大伙儿都看出来洛老头心里憋了一口气,平时虽不提那个抛家弃子的贱人,夜深人静时却又唉声叹气。一腔愁绪,不知道在哪一天就会爆发。大家都料洛老头必定忍不住,心中怨气不泄,身子骨也不知道能撑到何时。可谁知,洛老头居然带着自己的儿子平安过了十六年。”

    “那孩子名字唤作洛扬,十六岁已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了,模样精明稳重,眉宇间反倒和他的娘亲极像。那孩子打小就很乖巧,看见邻家的孩子有爹娘双亲也不哭闹,反倒极其孝顺。洛老头怀念自家娘子的时候,便爱抚着儿子的头,爷俩默默相望着,倒也可怜得紧。唉,都是命苦的主啊!”

    那村民说完仿佛想起什么伤心事,用袖角抹了抹眼泪,赵季彦这次倒没出声阻止,脸色也较先前冷峻了许多,耐心地等着他擦完眼泪。赵宸宇眼睛仍是似睁似闭,看不出心里想的是什么。

    那村民擦干眼泪继续道:“俺们大伙都小觑了那洛扬,他年纪虽小,却是个胸有大志的好男儿。那日洛老头自酒庐归来,不见阿儿出来,问了村里才有人说曾见他背个包袱出了村,也不知投向何方。后来村长家的女儿才磨磨蹭蹭,拿出一封信给了洛老儿。”

    “信中大意是说身为人子,不知生母是谁,乃是大不孝。那洛扬此去便是寻得他生母,回来再来侍奉洛老头。不能侍奉双亲,岂是人子所为?他就算要踏遍九州四海,也定要有番结果。”

    “洛老头看罢,恍如惊雷震天,耳边嗡嗡作响,不由跌坐在地上。自打洛扬不辞而去后,他只觉人生再无可恋。没想到,上天又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为了自己与她的骨肉。他便对自家娘子的相思、怨懑百般诸情,统统化作慈爱,倾注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可谁知,他还是低估了孩子对生母的渴慕,没料到竟会独自离开村庄。”

    “东昌府之大,已非常人所料。何况东昌府所属的华庆国,乃至东南十六国?大千世界,滚滚红尘,如何去寻?村长的女儿未满十岁,不明人事,倒也没人埋汰她。只是洛老头反应却十分异常,众人也不见他捶胸顿足,只是回了屋,一觉睡到了天黑。此后更是该睡的睡,该吃的吃。只是形容渐渐消瘦,这事也是瞒不来的。”

    “或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老村长退任后,他的儿子威望也是很高,自然做起了下一任村长。这新村长年轻力壮,更是打渔的好手。有一次他出山到武陵江打渔,竟碰上了一桩怪事!”

    那村民故意顿了顿,想吊足赵氏叔侄二人的胃口。他用眼飞快的一瞥,丝毫没有看到二人的好奇神色,不由干笑了两声,继续道:“俺讲得倒有些口干了,也得让俺喘口气不是?”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继续向赵氏叔侄二人讲道。

    那村长当时正在渔船上撒网,忽然看见漫天红光,江水也被映得通红。那红光渐渐变暗,从中竟走出一个妙龄道姑。只见她身着杏黄色太极八卦道袍,拂尘插在颈后,宛如水中仙子,缓缓踏波而来。

    那村长一时之间怔怔不语,缓过神才磕磕巴巴拜道:“小民见过仙姑。”那道姑道袖一挥,村长已不由自主站了起来。面对此状,他更是惊为天人,不敢出声高语,唯恐扰了天人。那道姑见他唯唯诺诺,淡然一笑道:“我此次前来,却是为了这个孩子。”

    孩子?村长方才被红光耀眼,又见得仙家道法,哪敢直视?要是被误为亵渎,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听了道姑话后,村长这才注意到,道姑怀中正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神色安详,似乎在熟睡之中。

    村长心里暗叫不妙:“莫非是仙子动了私情,与凡人苟且,生了这个娃,却让俺代为抚养?”他老子也曾捡了婴儿,那是洛老头的儿子,这回可不是寒山村的了吧。

    “呸,村野鄙夫,心中净是一些见不得人的龌蹉之事!”那道姑似乎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红着脸啐了一口道。村长心里一惊,面前仙子却能知晓自己心中所想,仙家妙术果然不是他一个凡人所能思量的。

    于是,他面带惶恐,连大气都不敢出。那道姑见他模样恭敬,才开口道:“你也莫要多想,此子是你寒山村洛空之孙。你将他

    带回给他祖父抚养,与你也是一桩大造化。”村长连连称是,不敢胡思乱想,生怕仙人惩罚于他。过了许久,也不见仙人出声,壮着胆,村长抬起头,哪里还有仙人的踪影?空中留有的淡淡余香和船头襁褓中熟睡的婴儿,似乎证明着一切并非虚言。

    村长不敢继续捕渔,收了网,卯足了劲往回赶。他边走还边自言自语道:“洛老头一家还真是邪乎了!不行。回去俺得媳妇说说,俺遇到仙女了!”打定主意,他只觉得脚下轻盈至极,大有足不沾地、踏雪无痕的境地。至于后来众人对他此番遭遇,或疑或信,不是他所能知晓的了。不过,他此后,百病不染,身骨益壮,却是不假。

    “这婴儿便是阿风?”赵季彦似乎对这种说法也不大相信,不由的反问了一句。倒是那赵宸宇,眉毛轻挑,仍旧一言不发的模样。谁也不知他内心实则早已是惊涛骇浪,不可遏止。“听这村民说来,倒也是我辈中人的行为,莫非这洛易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对啊,俺们也奇怪,洛老头一家真是太邪乎了!”

    那村民接口道,“后来村长把那婴儿交给洛老头之后,他也没说多余的话,也不怀疑,便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孙儿抚养。”

    “怎么,阿风不是洛老头的亲孙儿?”赵季彦奇道。

    “俺们也不知道,只是那仙姑这样说,谁敢怀疑有他?不过这阿风也真是孝顺,就算不是亲生的又有何关系?俺们村,世世代代注重的便是这一个‘孝’字。想那洛扬虽然丢下他老爹寻找生母,也是孝顺,村里哪有人说他!唉,只是苦了洛老头一个人。”赵季彦这次反倒没有驳斥,也是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对于“仙姑”之论,他也忘了出言反驳。

    “嗐,居然到了阿风家。”赵氏叔侄二人随着那村民不知不觉走过了村口,顺着村民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院落遥遥在望。从中院门走出一个蓝衫少年,目若辰星,炯然有神。不是洛易又是哪个?

    赵季彦连忙向洛易挥手,高叫着洛易的名字。赵宸宇微笑不语,也未阻止这般聚众喧哗的行为。洛易刚出了院子,便听得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不似村中那般唤自己叫做“阿风”。洛易目力自然远远比不上赵氏叔侄二人。他定睛一看,只是远远地看见了这边两个人,依稀是他们叔侄,便向这边走了过来。

    洛易远远看见依稀是赵氏叔侄二人,暗叫一声惭愧,抱拳迎上道:“该死该死,我真是该死!怪我太过心急,丢下二位,可是大大的不妙啦!望乞恕罪。”赵季彦心中本来有股怒气,看到洛易这般故作老成的举止却稚嫩之气不掩,便头抬上,大手一摆道:“哪里哪里,我们叔侄二人也是刚到而已。”赵宸宇也是捋须默笑,并没出声责怪。洛易见二人这般,心下更是过意不去,向那旁边村民道了谢,连忙引着赵季彦叔侄向自家院子走去。

    洛易家隔着远处,旁近看上去如亭如盖的梧桐树把庭院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投下偌大的荫翳,乍看像一团荡在空中的绿翠。

    赵宸宇眉毛一抖,心中讶异不减:这个村庄可谓奇怪之极了,残荷,桃花,梧桐,本来不可能在同一个季节里的事物竟齐聚于此,也没生出半分唐突之感,反倒给人舒适。

    洛易家的院落不大不小,用篱笆围了一周便作是墙了。还没到门口,便听得叽叽喳喳的鸡鸣声。走了几步,三人然后才听到一阵急促的狗吠声,接着便是鸡飞狗跳的热闹声纷沓而来。洛易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从柴门跃出一条黑犬,正中洛易面门。

    “莫要胡闹,大黑!有客人来了呢。”洛易笑骂道,躲开了过去。那黑犬反而摇着尾巴,主动向洛易偎过去,上下吞吐着舌头,模样滑稽之极。乌黑发亮的双眼,仿佛马上就可以滴出水来。上跳下跃的情形,俨然就像一个撒娇的孩子在讨大人欢喜。

    赵季彦倒不曾见过这般有趣画面,一句“这东西多少钱?”溜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他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我南昭赵家,灵兽珍禽,无所不有,我岂可向一个山野毛孩出口讨要此物?

    心上这样想着,赵季彦果然觉得轻松了很多,再也不愿多瞧那黑狗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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