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有人来了还不快速速离开,你打的这人怕是不死也脱层皮,真的被人告到官府,怕是也要对命的。”
“这厮下手也忒黑了点,小乞丐就算偷了你的吃食,也罪不至死,这样遭打,可能也只有一口残气在了。”
“快住手吧,你们鸣凤楼这样草菅人命,一定会被应天府处理的。”一个正义凛然的声音在人群中流传。
“应天府的刘大人可是公正严明的,要是你有罪,一定不会轻饶了你,小二,你这次要缠上官司了。”
“你们为什么要打一个乞丐?”
在众人的议论指点中龙雪走过去,扒开还在乞丐身边观望的小二和他的同伙,看着乞丐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蓬松的乱发混杂着稻草和泥垢看起来让人几欲作呕,但龙雪却丝毫不觉得这个乞丐脏,还有一丝倔强的品性在他身上散发着,从她听到她们对话到现在,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听到小乞丐承认偷过东西,可见多半是这小二见他不顺眼故意找茬的。她伸手触到乞丐的鼻子,还有奄奄一息之气,松了一口气,却是不想就起带着乞丐离开,多少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她问那个外强中干的小二和那些同伙:“你们掌柜的呢,是不是他下令让你们打他的?”
鸣凤楼的掌柜,一个穿着蓝衫暗纹锦袍的男子,早在她走来的时候,身影在人群中动了一下,低着头弯着腰,慢慢地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小二环视一周,没有见到掌柜的精明的小脸和前一刻暗暗给他力量的眼神。却看到人群之中除了一些食客外还有一两个穿着官服的人员,想起了应天府不会饶了你的那句话,他也慌了:“不,不是,不是掌柜的,是他偷了东西,还绊了客人一脚,我才打他的?”
“你们呢,你们为什么打他?”
几个打手都是帮他之人,自认没有错,掌柜的请他们来维护店里的秩序,他们看小二打一个乞丐,定是偷了东西,所以问也没有问,就加入了打人的行列。
此时龙雪一问,他们也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像是要和小二划清界限:“小二打他,定是有原因的,我们是店里的打手,当然要维持秩序。”
“姐,快点吧?”龙冰也跟了上来,“小姐等的久了一会催了。”
“好,我知道了。”龙雪在龙冰的询问下并没有马上走人,她抬眼向酒馆的门楣上望了望。
她虽然识字不多,但父亲以前也是教过她认字的,鸣凤楼三个字还是分的清的。
“原来是京城第二大酒楼,我记住了。”龙雪不卑不亢地说着,然后看着脸色悻悻的店小二,“这个小二,请问你是要把这事私了,还是公了?”
“这人偷了我们酒楼一只鸡,小的只是揍他一顿,又没有要他的命,凭什么要和你一个不相干的人理论。”小二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个时候手臂一挥,就想掉头走人。
如果身边没有围着他们看笑话的人,估计这个时候他早就钻进店里,藏起来了,还用的着跟这么个故作深沉的小丫头片子讲废话。
“姐,走吧,这事你不要管了?”
“你跟着小姐走吧,我留在这里处理乞丐的事。”
“这乞丐跟咱们又没有关系,况且现在也不是管事的时候,你忘了世子走的时候说的话了,保护小姐事大,你不要忘了本分。”
龙冰知道龙雪又要打抱不平了,不然也不会因为她在妓院为紫云出手而有了去给萧锦娘当差的机会了,可是一个乞丐,已经快要死的乞丐,真的有那么必要让她忘了职责所在去出手相救吗?
要救人可就得帮他治病,治病可就要出银子,她们刚到通心宅,怎么好意思向萧小姐提出借钱的事。这还是后话,万一人群中有对小姐意图不轨的,岂不是要坏了大计,到时候丢了饭碗不说,很可能会置小姐于危难之中,所以她伸手拉住了龙雪。
“没有关系就不管了吗?”龙雪声音压抑地问,“龙冰,你确定你真的想撒手不管这乞丐的事?”
龙雪知道,龙冰外表看起来比她冷,比她话少,其实她心里很热,也渴望和别人说话,但是她的嘴弩,没有她爱表现。所以她知道龙冰是心口不一,便试探她的心思。
却没有想到一句话就拿住了她。
“我。”
萧锦娘从龙雪一开始说话时就已经醒了,她一直没有发话,是想看看这两个人的要如何搭救这个乞丐。
“既然你不想撒手不管,就好好守在小姐身边让我来处理这件事?”
龙雪不顾众人在她和龙冰身上打量的目光,毅然向那个正昏迷的乞丐走去:“喂,喂你醒醒?”
有人在她耳边喊道:“姑娘,你性子好,但也犯不着为一个乞丐惹了鸣凤楼,快走吧,这乞丐怕是已经不行了?”
走,要是想走,她刚刚就不会喊那一嗓子了,“你还能说话吗?”
小乞丐幽幽地醒来,眼神哀怨地看到一个女子红色包头绣鞋,他绝望地向上看了一眼那姑娘的脸,说了一个“你”字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店小二,今日之事且先记在你的账上等我家主子救治了这个人,再回来与你对簿公堂!”龙雪毫不犹豫地向一旁并没有半点怕意的小二下了战书,扶着那个乞丐就往萧锦娘的马车方向走去。
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龙冰看着龙雪,心里闪烁着什么,但很快那火花就被接下来遇到的麻烦打压了下去。
因为在她转身的时候,刷刷刷,十几道黑影从天而降,刹那间就一字排开拦截在萧锦娘的车前。黑影个个身穿黑衣,带着黑纱,手中铮亮的弯月刀在黑衣的修称下显得银光闪闪。
好一把弯月刀。
龙冰心里暗叹了一句,就去挡在黑衣人的面前,龙雪看清楚了来人的气势,顿时也怔愣了半刻,忙放下乞丐,向萧锦娘的车走去。
可这个时候远水解不了近火,龙冰在她发现黑衣人的时候,就被其中的两人缠住,根本来不及顾及其他,眼看那黑衣人就要扑到萧锦娘的车前,车夫一个劲地抖动着身体,“小,小姐,怎么办,有人要害你?而且很多黑衣人,龙姑娘看起来寡不敌众,已经有些吃力了,小。”
车夫还未讲完,已经被黑衣人给一刀闭了命。
萧锦娘听不到车夫说话,知道车夫已经被他们杀害,她眼中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杀机,手在怀中摸了一下,十根银针已经齐齐摆在手心,“呲呲呲”
几乎是同一时间,十根银针连续发了出去,登时那些黑衣人都静止了一般,站在那里不动。而跟龙冰死缠的八个黑衣人有四个去了龙雪那里,还有四个一直缠打着她,不让她离开,坚决要把她收拾了才甘心。
缠着龙冰龙雪的那些黑衣人还在讶异难道他们那些人被凭空点了穴,
谁武功这么高强,点了穴他们竟然毫无察觉,而且那些人都静止了般,为何他们却还能打斗?
有个人向他们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动静,其中一人从战斗圈中跳出来,轻轻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那人砰的一声倒地不起了。他陆续去推其他人,手臂触及谁,谁就倒地不起。
黑衣人大骇的同时看向周围,却发现没有可疑之人,两个女子被他们八人各自缠着,根本不可能分身做什么动作。
而街上因为刀光和赤手相搏的人相斗,都觉得这两个女子必死无疑,都不敢再旁边观看,走的走,散的散,胆大的则躲在鸣凤楼里严密地注视着这边的动作。
黑衣人收起颓废之心,身形一晃,直接向萧锦娘的轿子里砍去,就在他以为刀起人头落地时,他的喉咙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须臾,那个黑衣人也倒了下去。龙冰龙雪听到动静看过来,却不知为何不明不白死了那么多人,闪身想靠近车身,确定萧锦娘现在的处境,于是虚晃一招,从那四人的包围圈中跳了出来。
“小姐,你还好吧?”
没有人说话,帘子却是动了。
萧锦娘探出头来,看着被眼前的七个男子绊住的两个人,又扫了一眼在路旁晕倒的乞丐,从车上纵身跳下,来到了乞丐的身边。
“小姐,不要去,有危险!”
龙雪带着歉意看着萧锦娘蹙起的眸子,冷不防被黑衣人的刀擦伤了手臂,血鲜红的冒出来。
龙冰刚要走过去接应龙雪,还未等她走到龙雪身边,萧锦娘从怀里又摸了七根银针,只见她撒手一挥,那些还要冲她们挥刀的黑衣人都静止不动了。
先前这些黑衣人不明不白地死去,她们也很疑惑,还以为是世子暗中在保护她们。可是现在她们清楚地从萧锦娘的身边看到了几道细长的银光从眼前飞去,而且一击即中,那些人瞬间被点穴一般,呆立不动。
“小姐!”龙冰倒抽了一口凉气。
龙雪更是欣喜若狂,“小姐,没想到你的武功那么好,你太了不起了,我,我真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佩服什么,赶快把你救下的小孩带回去吧,这里发生了混战,官兵一定会把这里包围起来的,更何况,那人拖延不得了。”
萧锦娘说完扫了龙雪一眼,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香囊,从香囊里倒出一颗黑色的小球,对龙雪道:“赶快让他服下,不然你救也是白救。”
“是,小姐!”龙雪声音里透着惊喜甚至是狂热。
看小姐弱弱柔柔,随意洒脱,却丝毫不失端庄典雅的样子,真是比城里的七公主有过之而不及。唉,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震撼啊。且主子的武功极高,比她们可就算是大巫见小巫了,这让她感到女子习武也不是五大三粗才会做的事。她不知道自己竟然找了这样深明大义的主子,自己救了个乞丐,不但不怪罪,还帮他治病,她真是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龙冰跟龙雪不同,她脸上虽然还是一副冰冰的样子,可心里却是无味翻腾,怎样都不能抑制狂跳的心。
怪不得,怪不得代王世子会青睐她家小姐,单看小姐的气质就是不输给那些王孙公主的,而小姐的做事方法和为人处世都让人觉得合情合理,遇到比自己柔弱的就出手相救,天不怕地不怕,除非自己也粉身碎骨,可遇到那些要害她,招惹她的人,又那么绝情,而且绝不手软,像今日的黑衣人,像车子里温语笑颜和小姐说话的李世子,小姐不畏权贵,不想让他和她同乘一辆车,不管他怎么哄劝威胁都无济于事。
小姐的为人做派,都是她们崇拜的哪一类人的性子,而她们不知不觉似乎也在抱打不平,想到这里就觉得跟萧锦娘的关系更加密切了。
萧锦娘在看了乞丐一眼后,环视了一眼气派奢华的鸣凤楼,看着二楼那一间死死闭着的窗子,眼眸露出一道凛冽的杀气。
而投在窗户上的一个阴影收回幽然的眸光,从萧锦娘的眼前一晃而过。
窗户口再也没有了先前如芒在刺的异样目光。
看来是早有人在这里布好了局等着她。萧锦娘想了想由龙冰扶着进了车子,而龙雪还在找可以驮乞丐回庄子的马车,可是这里杀气太重,那里还有人敢靠近她们。
“小姐,这些尸体?”龙冰忍不住问。
“你不用忙,会有人善后的。”
萧锦娘说完回头看龙雪还在找着什么,便道:“这人既是你救的,你就背着他吧!”
早在他们厮打拼杀的时候这一条街的人已经四散逃去,只留下一街的残痕败迹,但好在路还是宽阔的,龙冰赶着车子,而龙雪则背着乞丐走了一路,路上的人没少指点她,但她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又看到那样激动人心的一幕,脚下像生风了一般。
“姐,要不要求小姐让你和他坐到车这边?”
龙雪摇摇头,她做的事她就要承担,这算是小姐对她抱打不平后带着拖油瓶的警告,也算是自己对自己的惩罚,不能就此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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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凤楼的天字一号房。
一个带刀护卫模样的男子站在一脸黑线的九皇子面前弯腰低垂着头,正在等着请示:“主子,这些人,都死了!”
九皇子没有说话,但是他眼前的桌子连同桌在上的青花瓷茶具也都震碎,无一块完整。
“该死该死,通通该死,一个女子都擒不住,养你们何用?”
“属下该死,请九皇子赐罪!”
“崔酒,你是该死,这就是你找的十八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的隐卫,他们就这么不堪一击,你还有脸对我说他们身手仅次于你?“九皇子说完,狠厉的目光似要把崔酒穿透,然后他声音一扬一抑说道,“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明天你不用在我身边服侍,去军机大营当差,派些人把他们都收拾了,给那些死去人的家人每人十两银子安家费。”
“是。”
每人十两银子?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家里希望飞黄腾达创一番事业,混个军衔的支柱,就只这十两银子送了葬?
恐怕连下葬费都不够的吧。
崔酒从天字一号房出来,心里不痛快,但是他在九皇子面前,他眉眼之间根本就不敢表现出来,腹诽也仅限于此,不敢再深思下去,只怕被他安排的人瞧了去,报给九皇子知道。
“查出是什么原因没有?”崔酒走后,从一号房的窗子里飞进来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个头高大,声音略带磁性。
“身体基本上看不出伤口,只在他们的喉咙处发现了银针。”
“呈上来。”
那黑衣人微屈着上身,走上前把那一个个五寸长的银针用盘子托着,递到九皇子的面前。
九皇子的眼睛盯着这一个个细如发丝的杀人工具,肃杀的眸子眯了眯,“有毒没有?”
“禀九皇子,卑职仔细勘验过了,这针不是别的,正是太医院用的灸针。”
“哦?太医院?”
长长的时间过后,九皇子摆了摆手,那黑衣人端着托盘躬身下去。踱步到窗户口,想着他刚刚关着窗户站在那里,那女子都能感觉到他气息存在,看来那女子的武功怕是不比他的身手差,可是为何人们都相传她是个病秧子,靠人参吊命,且常年卧床的病秧子?
这样的人,要是个病秧子,那刚刚那些死去的人不就成鬼了,他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不久成了摆设了!
他看着那些闷头不响地搬动那些黑衣人的侍卫,再看萧锦娘远去的方向,哀叹了一声,“这女子越来越有意思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