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即使是处于中立状态的司玥也被推挤得晃来晃去,小竹篮不知被谁抢去了,她正睁眼去找呢,眼前忽然一黑,鼻息间是浓郁的胭脂香。
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将疑似巾帕的东西从脸上揭下来。
艳艳的桃红色,菱形形状,有几条长长的红绳在四个角上系着,上面还带着体温,司玥看得小脸羞哒哒地,哎呦这不是肚兜嘛~大庭广众下送人家这个东西多不好意思啊~
“流氓!”一个女子羞愤地一巴掌朝她脸上扇去。
司玥揉了揉了揉脸,这女子穿着高贵典雅,疑似大家闺秀,但此时却是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发一手捂住胸前敞开的衣服,另一只手还紧紧揪着那桃红色小肚兜儿。
这些女子并非茗烟阁的妓子,而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已婚未婚者皆有,在她们单调的闺房生活中,钰公子已经成为了唯一的亮光,每天不辞劳苦地蹲点观望,甚至和她这么个身份低下的人来套近乎。
那女子见司玥直勾勾地瞅着她,心里有些发毛,但仍然趾高气昂地抬起了下巴,冲着司玥嚷着:“看什么看?本小姐可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看的!贱婢!”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一个个全都给我安静下来!这么吵阁子里的姑娘们还要不要睡觉了?”涂脂抹粉的红妈妈扭着腰肢儿甩着香帕子从楼梯上走下来。
红妈妈是这里的老板,俗称老鸨。
她一眼就看见了拉拉扯扯的众女子,却连眼帘儿都没抬一下,口气傲着呢,只拿眼角的余光对司玥说:“还不过来!傻站着干什么?阁子里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司玥立刻向自己的衣食父母凑上去,眼儿笑得险些眯成了一条缝,极是讨好。
红妈妈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帕子扇了一下她的脑门,兰花指点上她的脑门儿,刚欲斥责眼角却扫到一边缩着脑袋往里躲得蓝衣姑娘,顿时火冒三丈,张口便骂:“你这小蹄子要往哪里跑?见着这么多人堵着也不知道拦拦?咱茗烟阁还要不要做生意了?草蝴蝶真是越发不像话了!连个丫头都调教不出来。”
杜鹃立刻红了眼睛,委屈地瞪了一眼司玥。
“红妈妈……肚子姐姐陪我去买吃的了……她也刚回来。”司玥忽然开口,倒让红妈妈吓了一大跳,这丫头是钰公子捡回来的,听说毁了容,只得用布裹了点草药包着,平时也不见她多说话。
这丫头向着在帮杜鹃说话呢,红妈妈眼珠子转了转,毕竟是钰公子身边的人,总得给几分面子不是?她斜了眼杜鹃,“既如此那边回去吧,别整日往外面跑,都是些不省心的……”
杜鹃感激地向司玥看去,本以为这丫头只会在一边干瞪眼,哪知道却会开口帮她说话,司玥又扯了扯红妈妈的衣服,“红妈妈,肚子姐姐还要去城东的王家铺子给公子买吃的呢,她不能出去就买不到吃的了……”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除了这些少给我惹是生非!”
杜鹃一噎,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来,她捏了捏可怜巴巴的荷包,几锭碎银还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刚想着要去买桂花头油和胭脂水粉呢。
王家铺子可是百年老铺,不仅名气大而且价格高昂,但是既然是钰公子要的……她憋着气,生硬地点点头。
打发了杜鹃,红妈妈又开始不客气地教训这些衣衫不整的夫人小姐们了,声音又脆又响,一溜儿话说出来都不带歇息的。
“我说你们这些夫人小姐啊,吃饱撑了没事干整天往咱这阁子里钻个什么劲啊!方才小姐们不是也说了嘛,咱这阁子里的人身份卑微低贱连看一眼你们的资格都没有!既然如此也劳烦小姐们高抬贵脚赶紧离开,这帝都的贵人们多了去了,我红妈也不差这些蝇头小利,瞧着还闹心,走走走赶紧走,别妨碍老娘做生意!”
红妈妈骂完之后心里舒畅多了,她一转身又开始心疼起司玥来了,“呦小月牙儿疼不疼?啧啧啧,咱钰公子可就是看重你啊,要是伤着哪儿了公子非得心疼死不可,这可怎么办呦!”
“都是这些女人害得,赶明就加门禁!看谁还能踏进来一步!”红妈妈一转身对着那些女人之后又是一张夜叉脸,变脸功夫可谓炉火纯青。
然后……然后红妈妈的小金库又增加了一个箱子。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呐~~也不知道这种戏码上演了多少次,偏偏这些女人就赶着往前凑。
红妈妈乐颠颠地数着她怀里的金银,还有些钗饰,都是上等货,她乐得脸上的脂粉直往下掉,转眼就瞥见了旁边站着的司玥,于是颇为大方地将几块碎银塞到她手里,“事儿办的不错,赏你了!”
司玥捏着碎银期期艾艾,似有话说,得了外快的红妈妈心情好,孤儿也能耐着性子问两句,“怎么了?莫不是嫌钱少了?”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司玥,将怀里的小箱子抱得紧了点。
“红妈妈……您说像肚子姐姐那样的,多少银子能赎身?”
红妈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仍是回答:“你别看那丫头现在有几分姿色,还不都是我养出来的?当年买下她时饿得都快断了气,瘦巴巴的,这么些年来才能出去见人,要说赎身钱嘛……当年买下她花了三两银子,这么些年加上各种费用,怎么说也得百八十两吧!何况咱茗烟阁可是帝都首屈一指的阁子,就这价格也得再翻上一番!”
一个服侍的丫鬟竟然值几乎两百两银子!
司玥攥着手里的几两碎银,险些将老血给喷出来,她颤巍巍地指着自己:“红妈妈,那您看我呢?我值多少?”
“你?”红妈妈斜眼瞅她,“你我可不好说!你的卖身契都在钰公子那呢!何况也不知道你长个啥模样,卖不卖的出去还是两回事……你也别多想,瞧你这样子估计也没人要,就一辈子在阁里待着吧,改天看上哪个眼瞎腿瘸的人了你就去求钰公子,小两口拿着卖身契回家过日子。”
眼见着司玥似乎神色恍惚,红妈妈继续好心地安慰道:“你也别伤心,瞧你这身段还算不错,一关灯就啥也看不见了!你暂且安心待在阁子里服侍公子吧,也不少你吃少你喝的……总好过去给人当奴才,看着你也算个老实的,我红妈就当好心一回给你注意着点好婆家……”
司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险些一头撞上门框,赎身最少也得一两百银子,何况她赎不赎得出去还是两回事,可是她现在算上全部的身家也不过手中这几辆碎银,再加上几十枚铜板,想想忽然好心塞……
难道她要一辈子在这里供人差使受人奴役吗?!
不,她不甘心!
心中恨极,她不能像前世那般一辈子任人辱骂!
胸口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在一点点吞噬着她的感情,她的思想。
司玥扶着栏杆,剧烈喘息着,险些被这彻骨的仇恨拆骨入腹,俯身便看见了一汪池水,在这个冰冷的季节散发出淡淡的白雾般的气息,池中的残荷早已被人清理掉,光秃秃的一片。
她抹去额上的汗珠,抚压着剧烈的心跳,大口喘息着,只觉胸口的部位仍是闷痛无比,像是有巨石在上面慢慢碾压,伴随着粗砺棱角的摩擦。
她刚才究竟是怎么了?她是司玥啊,她何曾忍气吞声受人奴役过?
不对,这不是她的情绪!
这是木灵!
她恍然大悟,这噬骨的仇恨几乎要将她吞没,难道是因为她是……木灵的转世?
由此,司玥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推论,其实她作为司玥时的身体早已经在跳崖时就已经死去了,她现在的身体其实是木灵的转世,所以才会有如此强烈的仇恨。
司玥试着调试内息,但是丹田处空空如也,没有丝毫内力存在过的痕迹,而她自己的脸,她到现在都没有看过,也不知是不是真如钰公子所说的毁了容
这具身体……很陌生。
不对,木灵被推下诛仙台理应魂飞魄散了啊,哪来的转世?
那么她又究竟是谁呢?
上霖和韶寻去了哪里……
她只觉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
司玥喟然长叹,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古代的苦命丫鬟,任谁都有些难以适应吧,何况她还得伺候一个极难缠的主,不仅难缠还时常抽风,让她怀疑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
“小月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身后忽然阴风阵阵,优雅动听的男音仿若天边的流云,缥缈空灵,温柔地裹住你的身,你的心……
司玥身体一个哆嗦,再转身已经换上了满面笑容,虽然这钰公子脑子有毛病,但他至少还是她的金主,总不能给人脸色看不是?
尽管脸上蒙着白布,司玥仍是咧开了嘴巴,两排小牙齿雪白雪白的,眼儿弯成了月牙儿。
“丑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