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终归是她的母亲和亲弟弟,即便现在有所谋划,也不愿出言损害她们的健康。
更何况言多必失,不如让下面的人少说两句,反而更不容易让杜老太太起疑心。
“我知道了,姑娘。”红芍虽然不太明白用意,但看着姑娘一脸严肃,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的跑出去通知院子里的下人。
一切吩咐下去没多久,便有人来报,说是老太太已经到了方氏院子里了。
姜鸾抬手揉了揉眼睛,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微红,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会厅里,杜老太太正坐在最正首的椅上,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身边跟着的不是众人熟悉的那个贴身婢女,而是一脸春风得意的姜莺。
姜鸾见到这一幕,眉心微不可见的一皱。
几个月前的落水风波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晏承江更是被这些传言逼得连学都不肯去上了。姜霁兰倒是无所谓,反倒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将姜莺迎进定国公府。
可惜姜莺顶着的是姜家庶女的身份,定国公根本瞧不上眼。
更别说姜二爷这边,又是极其的在乎家族名声。虽然姜家并非什么名门贵族,却容不得自家女儿去给别人家做妾。
姜莺险些被姜二爷亲自送去家庙给杜姨娘作伴,还是杜老太太下了几次老脸,苦苦哀求,这才使得姜二爷勉强改变了主意,只让姜莺去乡下庄子里避避风头。
寻常人家,只有犯了错的,才会被撵到庄子里去。
是以那个时候的姜莺,被迫离开姜府的时候脸色极其灰败,与今天的喜形于色完全不同。
姜鸾想到此处,心下不禁一沉、
她不觉得姜莺只是回一趟京城能够高兴成这样,除非……
姜鸾手指微微收拢。
如今这境地,估计只有自认为成功的算计了方氏这事儿,才能让姜莺如此的喜出望外了。
只是她来不及多想,杜老太太已经叫了声“鸾丫头。”让她回神。
姜鸾垂了垂眸,上前一步,欠身行礼,毕恭毕敬的喊了句“老夫人。”
无论心里作何他想,至少在众人面前,她都礼数周全的向杜老太太行了礼。至于跟在杜老太太身后的姜莺,姜鸾却是连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怎么,三妹妹眼里这是没有我这个姐姐了?”姜莺扬着下巴问道。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后,姜莺就仿佛一下子变得有底气多了,就连说话动作,也不免夹带了一些嚣张跋扈。
姜鸾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已经撕破脸皮的人,姜鸾不知道自己与她还有什么虚与委蛇的必要。
杜老太太见这场景,尴尬的笑了笑。她的笑容有些僵硬,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变得碍眼,“鸾丫头啊,你娘她怎么样了。”
姜鸾表情顿时一僵,下一瞬眼圈却是一红:“害老夫人担心了,我娘亲她……她……”姜鸾说不下去,声音带了颤意,却强忍着不哭,只用袖子捂脸低声哽咽起来。
杜老太太和姜莺面上顿时一喜。
姜鸾这个样子,看来方氏确实不大好了。就算生下嫡子又如何,一个早产的孩子,想要早夭怕是也容易得很。
杜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还把持的住。
姜莺却是从先前开始就憋着一肚子的气了,见姜鸾不搭理自己,此时得意,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母亲她不会不行了吧,刚刚我可是看见宫里的太医都过来了。父亲那脸色啊,可是难看的很呢。”
姜莺的语气很是恶劣,毕竟论真实身份,她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定国公嫡女。别说晏敏淇晏敏沁那几个国公府庶女,就算是姜鸾,在她眼里也不值一提,又凭什么踩在她头上那么多年。
虽然不喜欢杜姨娘,但比起方氏当家,她更愿意让杜姨娘当这个正室。
听到姜鸢提及方氏,姜鸾的视线骤然一冷。姜二爷的脸色难看,是因为知道了坠囊的事儿,而不是因为母亲情况不好。
但是这些,她可不会告诉姜莺。
姜鸾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不带感情的看向姜莺,“二姐姐,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在今日这事儿中,姜莺肯定脱不开关系。否则,她一个远在几十里开外的庶女,什么时候不好回来,怎么不偏不巧,就在主母早产的这几日回到京城里来了。
“真是好笑,我不过是走了几个月,在这个家里难道连说都不能说了吗?姜鸾,我不过是关心母亲,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闭嘴。”
“没让你闭嘴,只是觉得你聒噪,怕你吵着母亲。”姜鸾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一边示意绿棠上茶。
上辈子的时候她就知道,对付姜莺这样性子的人,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最容易让她气急。只是那个时候她对着晏承江,对着所谓的姑母还抱一线希望,不肯将所有事情弄到无法回转的地步,竟然让姜莺一直在自己面前蹦跶。
“姜鸾你…
…”姜莺气急败坏,险些跳脚。
姜鸾没有等姜莺说下去,毫不客气的打断,“一口一个姜鸾,二姐姐,你是因为去庄子里住得太久,这才把学的礼仪都给忘了吗?如今回来了,想必一时也没什么人家想起你的存在,不若请个嬷嬷过来,好好地再教一教二姐姐吧。”
“你!”姜莺最恨的便是被迫搬去庄子里这事儿。
虽说姜霁兰让她去乡下避避风头是为了她好,这不,还没几个月,京城里确实显少有人记得那次落水之事了。但是更多的,却是连她这个人都想不起来了。
姜莺一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二不是什么绝色佳人,唯一的谈资就是她身上的落水之事。寻常人离京半个月就与这京城的风向脱节,更别提姜莺这样一走就是几个月的。
她从前顶着庶女的身份,想要融入京城的贵女圈就很是困难。
现在就算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又怎样?一走就是几个月,那些只是面子情的姑娘怕是早把她忘在了九霄云外。虽然回来了,可是要想重新融入交际圈,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姜莺越想越气,“姜鸾,你凭什么管我!”
“二姐姐说的也是,身为妹妹,就算再看不下去,我也不该插手二姐姐的事儿。算了,还是等父亲回来,向他禀明今日二姐姐的所作所为,再做决断吧。”姜鸾叹了口气,说着便起身,准备进屋去看方氏。
“姜鸾你站住!”姜莺突然意识到姜二爷跟着太医一起出去了,根本不在府里。
更别提方氏,此刻肯定管不了她。
姜莺想到此处,当即就不管不顾的朝着姜鸾扑了过去,“比我能说是吧,看我今日不撕了你这张嘴!”
乡下庄子里,婆妇们吵架从来不向京城里的这些贵妇,只是私下里两面三刀,面上还维持一份和谐。她们都是实打实的动手动脚,撒泼骂街。
没了姜霁兰在背后指点的姜莺,却是别的没学到,把这些不好的学了个十足。
杜老太太见这情况吓了一跳,连忙喊着让人将两个姑娘拉开。
姜莺虽然想到姜二爷与方氏出不了面,可她却忘了,这是在方氏的院子里,旁边站着的都是姜鸾这边的人。
当初在姜鸾的生辰宴上,董二小姐虽然打人,可自己却分毫不损。如今姜莺这般扑上去就撕扯,却像跳梁小丑一样,把自己弄得狼狈万分。
姜鸾头发被姜莺扯得生疼,她活了两世,还真的从未被人当面打过。
姜鸾想起先前撕扯的时候,姜莺的手总是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脸上招呼,不禁眸色一沉。
她看见绿棠端着茶水过来,又看向手背上被抓的红印,和因为姜莺的冲撞,而倒在地上歪七倒八的桌椅,心下突然有了主意。
“我以为老夫人过来是来看弟弟的,没想到,是带着二姐姐来欺辱我的吗?”姜鸾身上虽没带什么大伤,但确实有些疼痛,声音也轻而易举的带了委屈。
杜老太太面露尴尬。
姜莺好歹是她看着长大的,只是她也真没想到姜莺会这般扑上去就厮打。
这里可是方氏的院子,从这些日子方氏待产,将整个院子看得严严实实就可以看出,这里面全是方氏的人。回头要是冲着姜二爷告上一状,姜莺可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自己这把老脸,怕是又得丢上一回。
“鸾丫头啊,阿莺她脾气差,你又不是不知道。”杜老太太说到此处,姜莺恨不得又要弹坐而起,还是被杜老太太死死按住,这才没有当场发飙。
“这样好了,我啊,替她跟你赔礼道歉。”杜老太太说着,拄着拐杖站起来,颤着身子就准备冲姜鸾弯腰行礼。
杜老太太就算是继室,也是姜鸾的长辈,她哪里能受得了她这一拜,连忙上前一步,将杜老太太扶了起来,“老夫人,您这不是折煞了阿鸾吗?父亲回来,让我怎么跟他交代。”
姜鸾闭口不谈原谅姜莺的事儿,杜老太太不太甘心,委婉的又说了几次,见姜鸾确实没有这个意思,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鸣哥儿早产,我怕抱出来吹风不好,老太太,您若是要看的话,不如和我进去看看吧。”姜鸾说着淡淡瞥了一眼一旁的姜莺,“至于二姐姐,我怕她过会儿一时冲动再伤了鸣哥儿,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你想的美,不让我进,我偏要进。”姜莺冷笑一声,“我做姐姐的看望弟弟,便是父亲知道了,又能说得了什么。”
接着还没等姜鸾开口,便自己飞快的跑到方氏门边,重重的踹门进去了。
杜老太太听着这一声响,眉心一跳,暗叫不妙。姜莺那性子,向来是跟人反着来的,可别进了方氏屋子,惹出什么事儿来。
姜鸾唇角微微勾起,她要姜莺进去,避开这边的众人,可不就是盼着姜莺惹事儿吗?
只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姜鸾眼眸微垂,扫了一眼地上的拐杖,站起来平静的道:“老夫人,我有些担心鸣哥儿,先进去看看了,您这腿脚不好,慢慢儿走着。”说着姜鸾扫了一眼厅里站着的各人,“你们也别急着去扶老太太,万一她摔着了,说是你们干的,可就说不清了。”
然后便不管杜老太太的叫喊,一把抓住手里还端着托盘茶水的绿棠,跟着姜莺进去了。
因为先前的桌椅都被姜莺给撞倒了,一时绿棠手里端着的热茶都无
处去安放。此刻被姜鸾这么一拽,绿棠的手微微一晃,不免就有些茶水从杯口溢了出来。
“姑娘,你这是……”绿棠不知道姑娘想要作甚,却见姜鸾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姜鸾指了指绿棠手上端着的茶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最后做了一个泼茶的动作。
绿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即刻反应过来,便立即连连摇头。她手里的三杯子热茶,隔着青花釉瓷的茶盏杯壁都觉得烫手,更不要提里面的水温了。若是照着姑娘这意思,泼上去肯定会烫伤。
姜鸾却打定了主意,朝着绿棠启唇,无声的道,“绿棠,你信我。”
她已经挨了姜莺这一顿撕扯,若是不扩大事情的严重性,有杜老太太和姜霁兰护着,姜莺根本受不得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她要让,姜二爷彻底的厌恶姜莺。
她深谙姜二爷的性格,只有这样,日后在提及定国公府与姜府换子之事时,父亲才会对姜莺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
绿棠虽然明白,却还是摇头。
姜鸾握住绿棠的手腕,她的眼睛里是一片坚定的神色。
绿棠对上姑娘的目光,有些动摇。
眼见着杜老太太就算一个人拄着拐杖慢走,也快要走到这边来了。
绿棠嘴唇动了动,终于咬牙,抬手握住杯壁。她握着杯壁的手指一紧,然后猛地将茶盏里的热茶朝着姜鸾的方向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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