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的王太医见惯了阴私手段,所以方氏这胎虽然惊险,却还是有惊无险的保了下来。
伴随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方氏凄厉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姜鸾蓦地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好在产房里只是安静了一瞬,很快又传出了产婆们欣喜的声音,“生了生了!夫人生了!是个少爷!”
姜二爷面上当即一喜,竟一时忘记不能进产房的事儿,踱步冲了进去。
姜鸾扶着桌子站起来,也想要跟着进去,却因为坐得太久膝盖麻木,险些踉跄一脚摔倒在地。绿棠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姜鸾,“姑娘,您慢着些。”
“我没事。”姜鸾抓住绿棠的手站了起来。
她看到母亲身边的秦嬷嬷推门而出,拦着姜二爷不肯让他进去,连忙上前一步,抓着秦嬷嬷急切的问道,“我娘呢?我娘她怎么样?”
姜鸾从先前开始一直在紧张,她的手心后背也全部都是冷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就连贴在额上的发丝都湿漉漉的。
沉浸在中年得子的喜悦中的姜二爷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问道,“对,对,夫人怎么样了?可还安好?”
“姑娘放心,老爷方心,夫人和少爷母子平安!”秦嬷嬷虽然出来拦着姜二爷和姜鸾,不让他们进产房,但她也很是高兴,就连脸上都是一片藏都藏不住的喜色。
姜鸾的眼里有惊喜闪过,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生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紧紧的抓住绿棠的手,盯着眼前的秦嬷嬷,认真的又问了一遍:“我娘真的很好,什么事儿都没有?”
“自然是真的。”方氏平日里为人和善,对待下人也不苛责,别说是秦嬷嬷了,换做府里的哪一个下人,都真心为她高兴,“夫人虽然这胎生得有些困难,但生完了还有些力气,非要看了一眼小少爷才肯睡呢。”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姜鸾重复的念叨着,她后退两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提裙欣喜的朝产房内跑去,任谁都阻止不了。
她先前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但是此刻终于又抓住了浮木,欢喜得畅快淋漓。
“哎哟!姑娘!您现在可还不能进去!”秦嬷嬷毕竟年纪大了,一时没拦住姜鸾,连忙急着追了进去。
“没事没事,让姑娘进来吧,反正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门内的产婆笑嘻嘻的,手里抱着刚出生的姜家小少爷。先前她们执意不肯放姜鸾进门,其实是方氏的意思。
这当娘的呀,实在是为儿女操碎了心。
方氏一面艰难的生产,一边又考虑着自己这胎难产,生怕吓着了姜鸾。在她看来,女人终归是要结婚生子的,若是此时给姜鸾留下阴影,难免会影响以后的夫妻生活。
好在宫里的太医赶到,现在平安生产了,方氏没了危险,她们也没道理拦着不让人进去。
姜鸾一路小跑,甚至没有去看刚出生的弟弟一眼,一直跑到方氏的身边。她微微喘气,看着方氏熟睡的面容,小心翼翼的蹲了下去。
方氏身上早被秦嬷嬷她们收拾干净,只那一脸的疲惫和倦意,显现着先前她经历着什么。姜鸾前世没有生过孩子,可是她也是知道的,妇人生产等于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如今看着方氏生产弟弟,她又想到小时候听闻的,说方氏生她的时候也很是困难,忍不住背过身去,按了按发酸的眼角。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姜鸾伸手过去,握住母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上。
因为担心前世的悲剧会重演,因为担心杜姨娘会像前世一般害得母亲小产,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此刻一下子松懈,竟欢喜得落下泪来。
“阿鸾,哭什么呢。”姜二爷此刻也跟了进来,他见了嫡子满心欢喜,虽然那小子皱巴巴的,完全没有长开,但姜二爷还是高兴的很。毕竟这个孩子和鹤哥儿不同,他是嫡子,是姜家未来的希望。
“你娘生了鸣哥儿是好事儿,你应该高兴才对。”
“鸣哥儿?”姜鸾听到这名字微微一怔,她匆忙抹了抹眼泪,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可是一鸣惊人的鸣?”
姜家这一代的子女,无论是她,还是姜鸢姜莺,甚至是鹤哥儿,都只是取的鸟禽之名。如今新出生的弟弟,虽然名字也和鸟禽的叫声有关,却远和鹤哥儿名字的意味不同了。
见姜二爷点头,姜鸾心下了然。看来父亲真的对这孩子寄托了很大的希望。
她一面想,一面又抬头看向了产婆手中抱着的襁褓。
姜鸾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对于这个前世没有活下来的弟弟,她也一样希望他能一世安康。
产房内的婆妇们很快的都退了出去,姜二爷也吩咐人包了份厚实的红包,亲自给王太医送了过去。就连府里最普通的打杂的下人,也收到了赏银。
虽然是早产,但是奶娘早就挑好,一直住在方氏的院子里。此刻也已经尽职尽责的将鸣哥儿喂饱,放在事先就准备好的摇篮里。
姜二爷看了会儿方氏,见她并无大碍,加上有姜鸾在一旁照顾,便放心的去送太医出府了。哪想还没有走出大门,就见姜鸾身边的绿棠急匆匆地追了过来。
“老爷,不好了!夫人她大出
血了!姑娘说求您请王太医再去帮夫人看一回。”绿棠脸色都急得煞白,她平日里再是稳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现在产房里又慌作一团,姑娘要在那里撑着场子,只能由她来寻王太医。
“刚刚不是好好的么……”姜二爷脸色有些不好,府里先前还一片喜色,现在怎么又不好了。
“怎么回事儿。”太医的语气有些差。
他年纪本就大了,发鬓有些发白,脾气也算不上太好,今日急匆匆地赶到姜府,劳累了半天,更是疲惫不堪。这姜夫人先前明明好好的,现下又大出血,传出去不是砸他自己太医的招牌吗?
绿棠连连摇头,别说是她了,就是房里的产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见眼前这婢女一问三不知,太医又冷哼了一声。只是他脾气再不好,二殿下请他过来,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只能抬了抬药箱,重新朝着姜二夫人的院子走去。
产房里此刻又弥漫起先前还没消逝干净的血腥味,饶是姜二爷做好心理准备,一踏进门,此刻也有些慌了神。
方氏额上全是冷汗,捂着小腹不停的痛苦呻吟。而姜鸾更是脸色白煞的跪坐在母亲手边。
太医这会儿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把药箱放下。他坐到床边,手搭到方氏手腕上把了会儿脉,却是眉头一皱,脸色也有些不佳,“夫人刚刚接触过什么?”
姜鸾一愣,连连摇头。
她守在方氏身边,方氏因着疲惫一直昏睡,连水都没有进多少,更不曾接触过什么。
“那有谁过来看过夫人?”太医眉头紧蹙,方氏这胎的确有人动了手脚,但是他在深宫多年,知道管好嘴巴才是立身之道,所以先前并不曾直言。
“只有我和父亲。”
从方氏生下鸣哥儿到现在,除了她和姜二爷,根本没有人近身。而他们两个人,更不可能害了方氏。
太医听了这回答,眉心却蹙的更紧。他抬头看向姜鸾,上下审视了一番,甚至让她将手上的镯子,头上的发簪都卸下来检查,才挥挥手让姜鸾站到一边儿去。
姜二爷见着太医这番动作,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他没待太医开口,便自己解下腰带上的一个坠囊递了过去。
太医接过去嗅了嗅,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就是这个,赶紧把它拿出去烧了。”
他说完有些不放心,又吩咐道:“你们现在所有人都出去,再仔细检查检查,看看这屋子里,还有每个人的身上,还有没有什么是跟这东西味道相似的了。”
这坠囊里装着的东西在后宫里并不少见,就王太医自己见识过的次数就不少。
是以他想要救回来方氏还不算困难。
只是也不知道这姜家二夫人到底是有福气还是没福气,不知道得罪了谁,竟然能让人费心费力从宫里弄出这东西来害她。
可要说没福气吧,偏偏遇上二殿下愿意出手替她请自己过来。
姜鸾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后背生寒。她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害了母亲的东西,竟然会出在父亲身上。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是谁给的?”姜鸾抬头看向姜二爷,一字一顿,目光里也带了冷意。她并不是要质问自己的父亲,她也不相信姜二爷会去害母亲,但是问题只会出在这个坠囊上面。
与姜二爷逃不开关系。
姜二爷有些震惊,他第一次见到姜鸾这个样子。在他看来,女儿虽然聪慧,却一直和方氏一般的性格,柔弱听话,从未用这般语气和自己说过话。
见姜二爷不说话,姜鸾眉心一蹙,便开始猜测。
“姑母?老太太?还是……三叔?”她与前一刻的慌乱截然不同,语气平淡得有如一切都已经洞悉。
姜二爷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并不想回答。但是表情的一个波动,便已经出卖了答案。
姜鸾唇角勾了勾,话锋一转,带了嘲意,“果然是……我的好三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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