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京城里有哪家的少爷有这般气势?”茶楼上的茶客也不禁转身伏在栏杆上往下观望,却不识得樊瑾的面貌。
“哎哟,他可不是一般人家的,是天家的。”有人探头过来,伸手指了指天,一脸的殷诚。
“天家的?不可能啊,这太子,四皇子,六皇子,咱们都认识,可是这人完全没见过啊。”这道街上的茶楼比较高雅,来的也都是上流之客,与名门贵族皇亲国戚常有碰面,却是着实不认识眼前这位。
“是二皇子,常年在外的那个。”虽然觉着殿下不可能听见,不过说话的人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小了一些,“也不知圣上到底是看重他还是不看重他,竟然年年把他派到那些艰苦的地方。说是历练吧,可未免也太苦了一些。这不,才从西苍那种荒凉之地回来呢。”
樊瑾仿佛听到了茶楼上谈论自己的声音一般,神情疏离的朝着楼上扫视而过。
几个人见二皇子看了过来,连忙紧闭了嘴巴,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可他们不谈论了,不代表其他人也如此的识趣。听说二皇子回京,这条街道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只堪堪容许道路中央缓缓通过一辆马车。
而这个时候,姜二爷恰巧听红芍说了姜鸾的情况,顾不得马车还在行驶中,直接从车上跃下。结果却看见四周围了一圈的人,直接被堵在原地。
饶是不是为着看他,姜二爷也不禁有些心烦气躁。可他的涵养又告诫他,不能发火,只能忍着。
樊瑾高调回京,被人围观权属意料之中,他本就想着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二皇子回京来了。这京城,从此不再是三皇子他们的天下。
此刻听到身后的声响,不禁回首看去。
他认得下车的那人,是个从五品的监察御史。
这等官职并不值得樊瑾侧目,但这人的兄长是圣上的心腹之一,近几年正在蜀地练兵。身为武将,四十不到,官居正三品,能做到这个位置,樊瑾不可能不注意。
想到此处,樊瑾便伸手拉住缰绳,将身下的那匹骏马调了个方向,然后抬起前蹄,缓缓的朝着姜家马车的方向踱去。
“二殿下。”姜二爷好不容易挤到姜鸾那辆马车旁,掀开车帘打量姜鸾的情况。此刻见到樊瑾出现在眼前,有些意外,收敛了神色,不卑不亢的朝着樊瑾弯腰行了个臣礼。
樊瑾翻身下马,一手牵着缰绳,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见姜二爷面色不佳,抬首问道,“姜大人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小女有些不适,本想尽快赶回府去,可是这……”姜二爷环视四周,对着姜鸾有心疾的事情闭口不谈,“这边的人也未免太多了些。”
姜二爷倒是没有迁怒二皇子的胆量,不过是随口一提。
反倒是樊瑾微微在意了一些,太过兴师动众只会引得一干皇兄皇弟的忌惮。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他侧头吩咐下属去替姜家清道,这才回首向着姜二爷问道:“我这儿有随行的太医,可需要让他来替姜三姑娘看看?”
听说姜家的大姑娘入宫参选,以后说不准青云直上,樊瑾想着不若做个顺水人情。反正又不麻烦,就算得不到什么回报,横竖对自己而言没有损失。
姜二爷犹豫了片刻,终是顾及姜鸾的安慰,点头应了。
听闻外面说话的声音,绿棠知是姜二爷过来了,连忙一把掀开门帘。结果一眼就看到站在高头大马旁的那个男人,手里的东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绿棠你怎么了?”红芍扶着脸色苍白的姜鸾,却看到一旁的绿棠僵在了原地。
绿棠连连摇头,紧咬着下唇,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然后颤抖着放下车帘。这道藏青色身影与回忆重合,她却仍然不敢置信,那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更加不敢相信,原来他……竟然是二皇子樊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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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瑾护送姜家的马车回到姜府,太医也很快毕恭毕敬的赶了过来。
此刻姜家的马车一停,绿棠和红芍便急急的搀扶着姜鸾下车。
樊瑾也不禁侧身回首看去,他远在西苍之地,也早就听闻姜大姑娘是个绝世的美人。这位姜三姑娘身为妹妹,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他就是这么随意一看,反倒又是惊到了姜鸾。
晏承淮性子温润,笑容和暖,容貌也端雅俊秀。与他相处,从来不会有什么压力。
可是樊瑾不同,他是皇子,天生的贵胄。眉目深邃,轮廓刚硬,再加上几年的历练,此刻虽然只是微微向前一步,便觉着有股威严之气扑面而来。
姜鸾竭力忍住,这才没有僵硬着身子向后缩去。
可是她对于樊瑾的那种恐惧深入骨骸,哪怕明知这一世彼此根本毫不相识,仍旧颤抖得厉害。
樊瑾微微蹙眉,他在外多年,风吹日晒,皮肤确实糙了不少。可自己再怎么,也不至于长得吓人吧?
这位姜家三姑娘,好像还是嫡出,怎的这般胆小。
他一时觉得无趣起来,草草吩咐了太医两句,这就驾着马先行离开了。
一看到樊瑾离开,姜鸾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下子绵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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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她心口一直在疼,她知晓是心疾犯了,偏偏先前又没有前世神医给配的药丸子,只能强撑着。此刻一经松懈,便彻底的倒了下去。
姜鸾只模糊的听到父亲在冲着旁边的下人吼着什么,自己被人拦腰抱起,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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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姜鸾院子里的灯,又被点了起来。
白日里太医曾说,姜鸾熬过了那阵子就好,并无大碍。
可绿棠终归不太放心,夜里便和红芍一同睡在姜鸾的塌下。她睡意本身就浅,今夜更是警惕的关注着,半夜突然听见姜鸾呼吸的声音有些不对,立马爬起来摸了摸,摸到姜鸾的额头,却是触手滚烫。
绿棠进府四年,也见过姜鸾头疼脑热,可吃一剂药就好了,却从未见过姜鸾烧成这样。
“要不要去找夫人?”红芍此刻也将衣服披了起来,心里也直打着鼓,小心翼翼的低声询问绿棠。
绿棠犹豫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姑娘一直把夫人的安危看得极重,就算自己再难受,不管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怕是都不愿意夫人为自己担心。这大半夜的,若是不小心惊了夫人,姑娘醒过来知道了,怕是要更加心急。
“那现在该怎么办呀。”红芍急得也快哭了,只能干跺着脚。
“以前金大夫说过,若是姑娘发烧,要替她降温对吗?”绿棠咬唇思索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她也不待红芍回答,径直推开门,走出屋子,吹起了冷风。
等到自己被夜风吹得打冷颤,手脚冰凉,绿棠这才急急的回到房里,脱下自己的外衣,爬上榻去,紧紧抱住姜鸾,用自己身上的凉意,替她降温。
“绿棠!”红芍慌了,“你这个样子,自己再冻坏了怎么办!”
绿棠却一声不吭,等自己身上暖了,又一次爬下床,穿鞋出去吹风,然后进来。周而复始,姜鸾的身子终于没有那么烫了,可还是紧闭着双眸,紧抿着唇,痛苦万分的模样。
天微微亮,听到第一声鸡鸣,红芍差不多是直接冲出府去,使劲儿的拍着金大夫家的房门,半拉半拖的,直接将他请到了院子里来。
金大夫白日里就知道三姑娘心疾犯了,却不知她半夜竟然发起烧来。此刻见姜鸾面色通红,连忙翻了翻她的眼睑,又看了看她的舌苔,这才搭上姜鸾的手腕,敛神把起脉来。
“金大夫,我家姑娘怎么还不醒?”绿棠抵唇轻咳了两声,见金大夫松开了姑娘的手腕,这才声音低低的问道。
金大夫的面色凝重,此刻听着绿棠声音不对,捉了她的手过来把脉,发现也有了风寒的症状。顺带开了一副药,让她抓了吃了,这才幽幽的道:“三姑娘心思太重,入了梦靥,所以才会发起烧来。”
绿棠嘴唇嗡动,她抬首看向床上紧拧着双眉的姑娘,不知她梦见了什么。
只有姜鸾自己知道,她不停的做着噩梦,陷在前世的回忆与虚构出的幻境里,不能自拔。
她梦见红烛燃尽,烧着了新房。
梦见自己掉入芙蓉池中,水藻将自己的脚腕缠绕,池水冰冷刺骨,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一点一点的漫过她的口鼻。
梦见满地花丛中,爹爹娘亲和自己温言软语说这话,可下一瞬却轰的一声,全部消失不见。
梦见大姐姐巧笑嫣然,红裙翩飞,可是下一瞬却坠下山崖。
……梦境不断,噩梦不断。
姜鸾的手指紧紧揪着被面,她的双眸紧闭,可是眼泪还是不自觉的从眼角流下,打湿了一片枕巾。
这些前世曾经发生的往事,是姜鸾最惧怕的回忆,也是今生,她最为害怕担忧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章,求留言么么哒!将掉落惊喜哦!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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