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没人来监察,管她谁抄的经书不是抄?
杜姨娘喊了绯莲进屋替自己抄书,自己则一边听着窗外的戏曲,一边含恨咬牙磕着瓜子。
瓜子壳越堆越高,杜老太太请的戏子也咿咿呀呀的唱着,杜姨娘便跟在那个曲调后面轻轻的哼,不经意抬头,却瞧见了绯莲一身粉衣,清秀可人,耳朵上还缀着的一对碧翠色的耳环。
这耳环成色不好,一看就知道是下人从地摊上买来的廉价饰品,可随着绯莲的书写,这对耳环一晃一晃的,衬得她皮肤越发的光滑白净,也让杜姨娘觉得满目刺眼。
她已然年老色衰,却依旧不得宠爱。可是绯莲却拥有自己最盼望得到的青春靓丽。
“啪—”
一巴掌重重的甩到了绯莲的脸上,直打得她头晕目眩。
“你个贱蹄子!谁让你戴的耳环!说!是不是想要勾引二爷!”杜姨娘想起那日自己在老夫人院子里被姜二爷责备,绯莲可不就跪在地上。
又是磕头,又是求饶,那小眼神儿委屈得十足。
绯莲惶恐的搁下笔,饶是杜姨娘的力气不大,她白皙的脸上也泛起了一道浅红色的掌印,“姨娘……”
“狐媚子,还敢多嘴!”杜姨娘伸手去拽绯莲耳垂上的耳环,直拽得绯莲疼得脸色都煞白起来。
“姨娘!”绯莲声音凄楚,她一边哭喊一边往后躲闪,然后伸手去摘自己的耳环,“奴婢自己来!求求您了!让奴婢自己来!”
只见一双柔若无骨的手颤抖着将耳环卸下,然后颤颤巍巍的捧到了杜姨娘的面前。
杜姨娘冷哼一声,却又是一巴掌下去,毫不客气的将这对耳环扫落在地,其中一个更是咕噜咕噜的一直滚到了贵妃榻下,藏进了地毯的缝隙中去。
“小贱蹄子,算你识相。”杜姨娘冷哼一声,这才继续靠坐了回去。
绯莲身子又抖了一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听到杜姨娘哼小曲的声音继续响起,这才悄悄抹干净眼泪转过去抄写经书。
“咚咚——”
因着杜姨娘的禁闭,听涛院的院门这大半个月也几乎一直紧闭。除了府里厨房有人会过来送饭,这院门便不曾响过,可是此刻却突然急促的响了起来。
“莫不是二爷来了?”杜姨娘一惊,连忙快速的扫干净桌上的果壳,全部藏到案下去了,然后狠狠地瞪了绯莲一眼,“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出去迎人!”
杜姨娘一边说着,一边从绯莲手里抢了笔墨过来,装作恭敬的样子,顺着她先前的笔迹写了下去。
写着写着,又抬头恶狠狠的威胁了两句,“要是让我知道你这个狐媚子敢勾引二爷,我就划烂你的脸!”
绯莲脚步一颤,小脸惨白惨白的,却还是强撑着小步向前跑去,颤颤巍巍的将院门打开。
平稳的脚步声嗒嗒响起,杜姨娘虽然装作在写,但一直侧耳听着,此刻眉心不免皱了起来。
来人的脚步声很是熟悉,却不是姜二爷的。
“姑奶奶!姑奶奶您慢些!”绯莲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紧跟在后头追着谁。
杜姨娘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着房门猛地一开,然后就看见姜霁兰带着怒意出现在门前,“杜月秋,你是怎么教的阿莺!”
杜姨娘脸色微变,刚想让身边的绯莲出去,便已经看见她识趣的将门关上,这才转过身转向姜霁兰,挑眉问道,“一来就怒气冲冲的,表姐,我是怎么你了?”
姜霁兰冷哼一声,拂袖坐下。
杜月秋最近是没怎么着她,但是她心下存着的怒火可多着呢。
姜莺被委屈在姜府,自己自觉对不起她,只能从银材首饰上补贴一些。可毕竟不能时时刻刻提点她,只能托付给母亲和杜氏。
结果呢?姜莺竟然被养成了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哗众取宠,不知分寸,这一点倒是和你极其的相似。但是杜月秋,你别忘了,我的女儿是定国公府的嫡小姐,不是姜家的庶姑娘!”
杜姨娘一听,却是觉得好笑极了。她说呢,好端端的,姜霁兰气势汹汹的闯进自己的院子里做什么。
原来还是为着那个丫头!
杜姨娘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将笔一丢,案上的经书便染上了一层墨迹,“定国公夫人,妾身不过一个姨娘,自然是教不了你们定国公府的嫡小姐,这阿莺,可不一直都是老太太带着的吗?”
姜霁兰听着杜姨娘的冷嘲热讽,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淡淡的道,“你莫不是忘了,我能替江儿夺得世子的位置,也能让他一事无成吧?横竖我们府里还有个占着世子名的瘸子,不少晏承江一个。”
“姜霁兰!”触及到自己的逆鳞,杜姨娘一下子就急了,“你当初可是说的好好的,一定能让江儿当上世子!”
“我若是不那么说,你能让我把孩子抱走?”姜霁兰冷笑一声,不禁觉得杜姨娘目光短浅,自己把姜莺放在她身边确实是个错误。
杜姨娘微微一愣,然后幡然醒悟过来,“你只是为了自己国公夫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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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姜霁兰冷眼瞧着杜姨娘,十四年了,这个蠢货竟然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我就知道!”杜姨娘咬牙切齿的道,被姜霁兰这么一激,前仇旧恨更是给翻了出来,“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真心对我的江儿好!当初要不是你给我出的馊主意,二爷他又怎么会那么厌恶我!”
姜霁兰轻蔑的看了杜氏一眼,“我可没有逼你,是你自个儿下贱,才愿意选择如此下贱的法子。”
“是你怂恿我去的!因为你根本就没想过让我好!”杜姨娘心底的恨意风起云涌。
“我为何要见得你好?我要是不把你推到二哥的床上,你是不是要跟着我进定国公府?”姜霁兰冷笑一声,“你从小就寄养在我们家里打秋风,我的衣服要分给你,首饰也要分给你,难不成夫君也要分你?”
“你……”杜姨娘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姜霁兰,眼圈却是一下子红了。
没错,她是自私,是寒酸,可她对着姜二爷的感情却是真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失了理智轻信姜霁兰的话,选择了爬床这种不能再差的下下策。
杜姨娘喘着粗气,不停的伸手顺着胸口,她气到了极致,反倒逐渐冷静了下来,“姜霁兰,你当真以为我是傻的?”
“我不得宠,这样你就能拿捏的住我,我遭二爷嫌弃,怕也是你最愿意看到的事儿吧?只有这样,就算我和二爷说出当初咱俩换了孩子的事情,他也是不肯信的。”
姜霁兰哼了一声,却不反驳,倒是认了。横竖杜姨娘现在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杜姨娘冷笑一声,“姜霁兰,你别得意的那么早。”
她知道姜霁兰是准备放弃自己了,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生的儿子变成她的,以后晏承江考取了功名,诰命也是姜霁兰的,什么都轮不到自己。
“你别忘了,二爷不信,你们定国公府的国公爷,可不见得不信!”
姜霁兰脸色一变,刚准备开口,却是听得窗外树枝咔擦一声被踩断,然后便是一阵慌乱的窸窣声响。
这一声细响,让杜姨娘和姜霁兰齐齐一惊。
尤其是杜姨娘,她的整个脸色霎时就白了。
她先前说得那些话,不过是故意激姜霁兰的。可若真让有心人给听见了,捅到人前,这么大的把柄,可不是只将自己关上半年禁闭就能了事儿的。
杜姨娘蛮横,可再怎么也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此刻越想越发的害怕,腿一软,就撞到了手边的案上。
抄写经书的纸张散了一地,毛笔也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地上,将地毯污成了黑色。
毛笔掉地的声音,将姜霁兰的心神给拉了回头。先前那么一瞬,她的心跳也险些被生生吓停,但此刻回过了神来,立马眼疾手快的推开了窗户,仔细的寻着偷听之人的踪迹。
初春,窗户下野草遍地,灌木丛生。
树干的背后,有一截没有来得及藏好的粉色裙摆,就像是点缀在野草丛间的一朵平凡的野花,毫不显眼。
姜霁兰眸色深了几分,却不动声色的掩上了窗户,转回身朝着杜姨娘说道,“没事儿,没人,估计是野猫什么的。”
杜姨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案台缓缓站了起来。
可是她浑身的力气都因着先前的惊吓虚脱,提不上来,只能软软的用后背靠着案台勉强坐着。
至于姜霁兰,虽然她这么说着,语气也很是轻松,但是她的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窗户的那条小缝儿,看向窗外的树木,面上也逐渐浮上一层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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