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明面上是替姜家三姑娘办生辰礼,可实际上聪明人都明白,这回姜家之所以大肆操办,主要是因着才回京的嫡长女姜鸢。
几年没见,听说这位大姑娘出落得沉鱼落雁,要不是有消息传出来,说这位是要进宫去的,怕是早就被媒婆踩断了姜家的门槛。
虽然不能为自家小子定下这门亲事,到了日子,各府的夫人们还是早早的领了儿女去姜府赴宴。
毕竟姜家可不是只有姜鸢这么一个女儿。
京城寸土贵金,姜家并非什么根深树茂的世家大族,落户较晚,只能住在较为偏远的十三街巷。偏是偏了点,不过好在姜府占地不小,府邸里面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曲苑杂坛,倒是一处不缺。
一入府邸,便有丫鬟巧笑嫣然的将她们往里引去。
而最靠近曲苑阁的两个侍婢,正是绿棠和红芍。
绿棠沉稳如故,红芍历了一次事儿,也稍微收敛了性子,不复从前的欢脱莽撞。就算此刻姜三爷特意从她面前晃了又晃,也扭过头装作视而不见。
“红芍,好些日子没见着你,都去哪儿了呀?”姜三爷见红芍不搭理他,便主动凑上前来,伸手去捉红芍的手腕,“莫不是阿鸾把你给藏起来了,不让三爷我瞅见吧?”
红芍眉心一跳,今日得以回府,是她跟奶娘求了又求,许下好些保证才有的机会,怎么能因着姜三爷给毁了。
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咬着唇将手臂一缩,躲开了姜三爷的触碰。
姜三爷捉了个空,面色有些青黑,又不好青天白日的当场发作,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红芍被其他人给喊走。
红芍让姜三爷丢了脸,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连忙端着茶碗故作镇定的向前院走去,却冷不防被另一人给拦了下来,险些吓得将手里的茶汤都给泼了。
定睛一瞧,见是定国公府的表少爷,这才松了一口大气,欠身施了个礼。
“你是表妹跟前的丫鬟,叫红芍对不对?你可知道表妹她去哪儿了?”晏承江一进姜府,就迫不及待的抓着红芍问道。
因着晏承江不肯好好吃药,上次的风寒他熬了好一阵才好,姜霁兰不许他出门,他便见不着心心念念的表妹。
今日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早早的就跟着几个相交甚好的富家子弟一起来了,四处寻了,却依旧找不着姜鸾的身影,不禁有些着急。
红芍看到表少爷额上的一层薄汗,知他是真心在寻自家姑娘,便点了点头想要答话。可刚张嘴,却又突然想起绿棠曾经提点过她,姑娘很多时候并不是如面上看着的那般,比如心悦于这位表少爷的事情。
“你怎么不说话了?”晏承江眉心一皱,这丫鬟原本好好的,像是要告诉自己的样子,怎么又突然抿紧了唇,不欲说了。
红芍尴尬的笑笑,她想起了姑娘抢表少爷蜜饯,却又转送给世子爷的事情。
如此看来,姑娘怕是真的不大喜欢这位表少爷了,可是此刻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自己又没有绿棠那般聪慧,只能咬着唇,陷入了两难。
“问你呢,表妹到底去哪儿了!”晏承江的声音微微拔高,他好歹记着这是在姜家,不是自己的院子里,这才没有冲着红芍动手。
“敢情表弟心里只装着三妹妹,全然没有我这个大姐姐的份儿呀。”远处传来一道清丽声音,将红芍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出来。
却是姜鸢掩唇轻笑,和姜鸾一起从曲苑阁里款款走来。
众人闻声抬头,视线登时就给引了过去。
姜家的大夫人,也就是姜鸢的生母邵氏,年轻时就曾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只不过她红颜薄命,生了姜鸢没多久便去了。姜鸢遗传得好,集父母容貌的优处于一身,若是只谈姿色,鲜少能有人压得过她。
尤其是今日,她挑了一身极其亮眼的收腰红裙,袖口和裙摆均用银丝线绣着精致的梨花纹路,黛眉轻描,红唇微点,再敷上一层淡粉薄妆,越发的明艳照人。
哪怕是在这些看惯了京城贵女的世家公子眼里,她也真真当得起美人二字,一颦一笑直叫这满园的春景黯然失色。
甚至有人见了这样子的姜鸢,一时间便呆在原地,视线直直的盯着,怎么都移不开来,直到被身边的哥儿几个推搡了一把,这才尴尬的回魂。
姜鸾看到此景不禁觉着好笑,幸亏大姐姐多年生活在蜀地,不然这干世家贵族的公子哥儿们,怕是要替姜府添上好些是非。
可下一瞬,她就笑不出来了。
众人都在盯着姜鸢,独独晏承江一人视而不见,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表妹今日真好看。”晏承江喃喃说道,他本是自言自语,却不料声音大了一些,引得众人回神,哄堂大笑。
“表弟的意思,是三妹妹往日不好看咯?”姜鸢伶牙俐齿,怎么可那么容易就放过这个好几年没见的表弟。
晏承江面色一红,连连摇头。
这样明艳的姜鸢,身上的光辉遮天蔽日,不免让他回想起了小时候被她欺压的血泪史,连忙毕恭毕敬的回了一句,“大表姐今日也很美。”
“那是。”姜鸢满意的笑了笑,拉过姜鸾侧耳说道:“这小子还挺会说话的嘛,三妹妹,你以后可有福咯。”
姜鸾淡淡的笑笑,虽不勉强,但也不似有多欣喜。
她知道此刻表哥还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可她所有的感情,都已经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在那三年里被他的绝情与冷漠,尽数打破了。
破镜难圆,就算是重来一世,她也不想再花费心思去经营这段感情了。
姜鸾微微垂眸,想要避开晏承江的视线,便随意往边上瞧了瞧,却不想看见正小心翼翼推着木轮椅过来的冬砚。她不用细瞧,也知道轮椅上坐着何人,一时间心神都慌乱起来,耳边的声音仿佛绝迹,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
“上次怠慢了三妹妹,承淮这回亲自赔礼道歉来了。”晏承淮坐在轮椅上,亲自递上来一份礼盒。
他的笑容清雅,抬手提袖间,一股竹林间浸染的清气,快要沁到人的心肺里去。
姜鸾只觉得呼吸一窒,她的心底,就像是一湖沉寂许久的池水,因着春风的轻拂,因着嫩柳的触碰,又复现了生机。
“三妹妹?”姜鸢瞧见姜鸾微微发愣,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伸手轻轻推了推她。
姜鸾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忘了身份,竟亲自上前伸手去接。
“姑……”红芍一句话卡在嗓子里,却被姜鸢拉了回来。
晏承淮再怎么不济,也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他身份贵重,腿脚又多有不便,三妹妹亲自上前去接礼,反倒显得重视,并无不妥之处。
只是这二人的眼神……
姜鸢眉心微蹙,不禁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阿鸾……谢过世子。”姜鸾踟蹰了良久,终是吐出两句话来。
她伸手去接礼盒,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双冰润如玉的手,强制着自己,这才没有僵在原地。
前世多的是大风大浪,哪怕是死亡,自己都撑了过来,甚至获得了重生的机遇。
可姜鸾怎么也没想到,此刻对着世子,自己竟然如此的不知所措,就连手心里都出了层薄汗,众目睽睽之下,更不知道要如何和世子开口说话。
倒是晏承淮抿唇一笑,“三妹妹今日很好看。”
姜鸾微微一愣,然后脸上便不免浮上了一层薄红。
她今日知道世子会来,特意穿了身锦绣水蓝的八湘幅裙,淡雅依旧,颜色却亮丽了不少。发上也挑了一支宝蓝色的入云钗,让绿棠帮自己坠上,斜插入鬓,如入云端。
但姜鸾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得到世子这样一句夸赞。
晏承淮见姜鸾耳垂微红,不知怎的,心下竟欢愉了起来。只不过他平日在人前的形象都是寡言喜静,见这边人多,也不多留,只冲着姜鸾抿唇笑笑,便让冬砚推着他走了。
姜鸾撞进那道笑容里,又一次微微出神,盯着晏承淮远去的背影愣了良久,直到又被姜鸢唤了一声,这才舍得将手里的盒子拿给一旁的红芍,让她帮忙收了起来。
“三妹妹,我怎么觉着,你好像喜欢的并不是表弟,而是世子哥哥呢?”姜鸢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姜鸾,在她耳侧压低笑声问道。
姜鸾被姜鸢这顿揶揄弄得面色一红,连忙装作恼怒的样子扯了扯姜鸢的袖子,姜鸢忍不住又偷笑了几声,见姜鸾似乎真要生气了,这才正经起来,领着大家往曲苑阁走去。
府里今日早就请了戏班,搭建了台子,老远便听到有人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
一幕戏刚要落下,姜鸢和姜鸾恰巧出现在众人眼前。
各府的夫人免不了眼前一亮,她们闲聚一桌,人多了便喜欢凑在一起唠嗑,“都说姜家的二位嫡姑娘容貌出色,一个明艳,一个温婉,今日见了可还真是名不虚传。也不知哪家的小子有福气,能娶到这两个姑娘。”
“没听说吗?那大姑娘是要进宫选秀的,瞧瞧那模样,也就天家能守得住了。三姑娘的性子倒是好,可惜我家儿子太小,不然还能争上一争。”葛家夫人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她家庶子倒是和姜鸾年岁差不多,不过那就不是她想操心的事情了。
“可是这三姑娘好像自小就和定国公府走得近呢,你们莫不会忘了,这定国公夫人就是姜家的姑奶奶吧。”英国公府的戚夫人伸手指了指坐在上首看戏的姜家老夫人,而她身侧坐着的,正是姜霁兰。
“啧,还真给我忘了。”葛家夫人幽幽地道,“反正我是无福气的,你们这些有儿子的想当婆婆的,自个儿懊悔去吧。”
“瞧瞧,快瞧瞧,这儿酸味最足的分明是我们葛夫人呐。”戚夫人掩唇轻笑,直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葛家夫人平日里面皮就是最厚的,此刻由着大家打趣,气氛倒是欢愉了几分。
由此看来贵妇们这边还算是好的,毕竟大家都好面子,顶多也就是嘴碎八卦了些,但邻桌年轻人那里便是硝烟四起了。
今日姜鸢和姜鸾是主角,穿着打扮自然艳丽了些。今日来的几位姑娘大多都是和姜鸾相处得好的,自是不会有人特意去抢寿星的风头。
偏生还是有些不知趣的,比如姜莺,此刻她伸手去端茶盏,袖子一抖,便让人看到了她手上的那串龙首连珠金手镯。
众姑娘一愣,面面相觑,互相望了几眼,最终还是齐家六娘代为开口:“阿莺,你那手镯上镶嵌的可是红宝石?”
姜莺心里得意,面上还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六娘真是好眼力,这镯子是我那
套红宝石头面里的。只不过一整套太过贵重,我年纪小,压不住,只能单取了里面的镯子和发钗出来戴戴。”
姜莺说着又抬手摸了摸发鬓上插着的那支珠钗,生怕别人看不出那是一支点珠绿翠红宝石的金簪。
齐六娘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瞧一旁的董家二小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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