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自由与束缚,平凡与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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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持中,一阵街风吹过,突然车中起了一阵白色粉尘,迷了林老板和几个壮汉的眼,林老板略觉蹊跷,往车内一看,只见刚才这个书生用手拂过的车子,里面的瓷器竟一个也无幸免地全成了一堆粉末,最绝的是当时毫无异状,风一起,这堆瓷器竟如地下埋了千百年的衰朽一般,无声化为尘烬!

    凌霄鹤笑道:“来来来,林老板,我们进去好好‘谈谈’。”一边说一边热情地用手便拉。林老板惊叫一声,见了鬼似的车也不要了,回头就跑,转眼没了影,几个壮汉愣了神,不知该怎么办?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闪了半天神,这才后知后觉地跟在林老板的身后踏踏踏地跑掉了。

    依依遗憾地看着一群壮汉跑掉,道:“就这么跑了?戏也不演全!可惜那个健美哥哥,没留住。”

    又是一道杀人的目光袭来,依依被刺得体无完肤,回头就跑:“我去看看新来应聘的厨子!”

    凌霄鹤无奈地瞪着她离去,拍拍白得耀眼的天茧绸长袍,他只穿天茧绸制成的衣物,而且只要白色,大街上,他是最引人注意的,尤其最吸引是八个月以上,八十岁以下的女性公民,可惜,就有人不懂欣赏,天天把他当杂工。眼睛余光见到一个人向他点点头,他知道那不是暗探,暗探在万春楼下等到天明,终于相信依依只是个小色狼而已,早就撤了,现在这个人是……

    来到街道拐角外,那个人与他擦身而过,一封信瞬间进了他的长袖,那人连连打躬,却轻声道:“少主,这是您要的资料。还有这阵子堂中他们开始动起来了。”

    凌霄鹤笑着摆摆手:“知道了,你回去继续观察。”

    仿佛只是一个过路人不慎碰到肩膀,二人客气谦让了一阵,凌霄鹤继续往前去,到那条街上最有名的小蟹肉包店买了一笼小笼包,用荷叶包着带回楼内。

    依依的“未来事业”工程尚未全部完工,招牌店名也还没取,因此大家都只称它为“楼”,工匠们正在粉饰最后一层彩漆,此刻依依正在楼后的小院内对新来应聘的厨子进行问话,凌霄鹤将身子轻轻向后倚在一根柱后,斜斜地看她。依依的明眸在日光下越显得清澈透明,阳光下,她脸上淡淡的金色绒毛如一圈光晕将她包围,一头乌黑秀发闪闪生光,整个人便如一个调皮的小仙子般跳动与杭州相同的灵秀与生机,可是在这灵秀中,有股说不说高雅,金鳞岂是池中物,他突然脑海中跳出了这句话,她究竟是谁,竟让自己一路上心甘情愿地为她保驾护航?只是一个逃脱的小宫女吗?

    握了握袖中的密信,也许,答案就在那里,不,他不想现在就看,如果答案……

    院中,依依摇摇头,表明和那个厨子谈不拢,那个厨子怒气冲冲又不屑地走了。

    “怎么了?”凌霄鹤问道。依依倒显得轻松,在院中石几旁坐下来,毫无刚才那个厨子的怒气。

    “没什么,他狮子大开口,一出口就要四十两银子一个月,一般有名的大师级厨子一个月也只要三十两,如果他真有本事,四十两也值得,可是我让他做几个菜我看看,他又说他的手艺不能平白显露。这样的厨子,这样的态度,将来怎么侍奉客人?手艺再好有什么用,客人是来找乐子的,又不是找罪受。”依依道。

    凌霄鹤将荷叶包的点心给她,笑道:“你早上饭还没吃吧?趁热吃。”小玉和小梅现在是楼内小管事的,也忙得很,依依心疼她们,不让她们侍奉自己,要说再找个丫头,一时间又找不到合意的,于是经常早饭忘了吃,总是凌霄鹤提醒,或是亲自准备给她吃。看依依吃得很香,他又不知从哪变来一碗热汤,递给她,坐在旁边看她吃得香甜,不由嘴角弯起一个微笑,问道:“快了吧?”

    依依知道他在说什么,头也不抬道:“快了,再过两个月就可以开业了,人也招得挺顺利的。”她说要锻练自己的能力,一般事情都不让凌霄鹤插手,只有遇到一些居心不良的老板或是商贩才搬出他来镇镇场。于是凌霄鹤除了身兼她的早点大师,最常做的就是当保镖,偶而也当当狗头军师。看着这座楼一天天齐整,依依的神色越来越霁和,行动间显得更明快,眼中起一种叫做“希望”的火苗,这是她的事业,尽管是——妓院。

    “想好起什么招牌名了吗?”千万别叫什么万春楼,什么百花楼之类的。

    “唔,还没有,暂且就叫丽园吧——佳丽如云。”依依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出走真是出走对了,没有惊心动魄地离家出走,哪有妓院佳丽如云?对了,离家出走……皇帝……御花园……写丽无双园……

    “哈哈,有了,就叫写丽无双!”依依眼睛一亮,直叫出声来,那个美女如云的御花园一景,不正切合今日美女云集之地吗?当下拍板:“就叫写丽无双,你写的字怎么样?”

    凌霄鹤眉一挑:“至少没人说我的字不好。”

    依依手一拍:“好!你帮我提字!就叫写丽无双,走,现在就写,我们现在就去找高人制匾!”

    凌霄鹤被依依拉着脚不沾地地朝客栈去,当即在依依的指挥下,他挥毫如剑,疾笔如飞,写出的笔体却又妩媚婀娜,如舞如歌,正和写丽无双本意切合。依依鼓掌喝彩:“好!写得好,没想到你还多才多艺,武双全!了不起!我们写丽无双园有你这么个大当家,谁敢小看!”凌霄鹤冷静却自得地笑笑,洋洋不语,依依小心地吹干墨宝,道:“你辛苦了,歇歇,我亲自带它去制匾,晚上我请你吃西湖旁那家最有名的糖醋鱼。”回身飞了个吻,径自去了,可怜堂堂一个御花园景点的大名,在依依的策划下竟成了杭州名噪一时的青楼楚馆。

    凌霄鹤笑着接了这个飞吻,想着她说的“大当家”,心下一片乍暖,自己这阵子莫名其妙的付出,原来,她始终当自己是家里人啊。原来,她都看在眼里的。原来,自己并不是做无意义的事,现在,他是无双写丽的大当家,没有出资,没有合伙,……在她心中,自己是家里人了吧?自己当她是什么呢?是小弟,是小妹,还是……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思之过早。

    突然,他想到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问题,一个足以让他一世英明毁于一旦的问题,那就是:人们把开妓院的男人称为“王八”,称打杂的为“龟孙子”或是“茶壶”,如果他当了大当家,那他是王八还是龟孙子还是茶壶?很明显的,这三个,他都、不、想、要!

    “不!”一声惨叫响彻云天,惊飞了从客栈天空路过的折脚雁。

    此时已到盛夏,宫庭中,写丽无双园内绿荫浓盖,雕栏玉砌,金盔顶;朱墙琉璃瓦,老树欲成精,宫娥年正好。太后斜躺在一张铺了珍珠簟的贵妃椅上,果案上水晶盘里葡萄紫,玛瑙盆中青玉李,青花碗,彩瓷杯,金樽酒满泛虹光,冰晶镇果泌齿凉,多少流丽富贵,多少皇家贵气在风中摇曳着盛世的高歌。

    贵妃椅下,两名淡妆宫女正跪着为太后捏腿,两名宫女左右持着翟扇,站在她身后,十几名太监,十几名宫女站在离她不远处侍奉,气也不敢喘,人数虽多,却是一声咳嗽也不闻。“真是无聊,想是人老了,做什么也提不起劲,在宫中几十年,到头来想想不过如此,真无趣。”太后看着园中美景,眼中却写满落寞,园中景致虽好,却几十年看到如今,便有园林改造,也就这样,变来变去,也不过是花园罢了。

    “太后千岁,岂有老之理,这必定是春日暖融易倦,让人心生怠意,不必多虑。”旁边服侍了她几十年的嬷嬷柔声劝道。她本是太后的贴身丫头,太后入宫,她也随入宫闱,几十年来也算看够了宫廷风雨,对宫廷,其实也早腻了,却无法可想:一个人在宫中呆了几十年的岁月,耗尽了毕生的心血,那这个地方再怎么残酷,再怎么无趣,也早成了生命的一部分,脱不开,离不去,纵离去了,天下之大,她又何处去?早就不知道外面的百姓如何过的日子,如何算的锱铢。叹了口气,看一眼太后,她曾经的小姐,当初是权贵家的千金,那个鸦发黛眉花容颜的少女,如今已是站在万人之上,站在权贵的最高点,她是女人中最尊贵女人,至高无上的女人,可是一样会孤单,一样会百感交集。也许她心中会有不为人知的希翼,只是永远没人知道,太后早已将一切心里话,在先皇不再爱她那日,付与了东流水。

    嬷嬷遥想自己当年还是个垂鬟少女,如果没有入宫,现在在宫外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生几个孩子,整日价吵吵闹闹,却是充满生机,人生也许会更圆满?何如在宫中勾心斗角,却始终得不到结果。太后……太后也只是个站在高位上的寂寞人罢了,得了几年的宠爱,剩下的便是长长岁月的孤独与揪心的疼痛。不……想什么呢……太后是至尊至贵的,岂可与她相提并论?

    太后与嬷嬷一时都无话,沉浸各自的思绪中。良久,太后又道:“四五个月过去,快半年了,柳家的千金还没找到么?”

    “是啊,听说留信了,皇上看了后,竟连一句重话也没对柳尚书说,还恩赏了双俸,照常供职。”嬷嬷知道太后其实是知道这些的,只不过找个话题说说罢了。

    “那孩子,倒是很聪明的样子,只是太浮跳,哀家就是怕她聪明外露,率真过头,过不了这皇宫的暗沟暗坎,也享不了做皇后的福,这才反对。程家的和阙家的倒是两个适合宫中生活的好苗子,一个机心深重,一个精明能干,我是很看好的。结果皇上偏偏要了她!本想皇上真择定了她,也就认了罢,没想到她倒先把皇上给踢了!哈哈,真是个有勇气的孩子。”太后徐徐道来,话中没有责备,倒有着一丝自己也不知道的激赏。

    “谁说不是呢,宫中这阵子也议论纷纷,那边的几个太妃,还有几个皇上身边侍寝的,都说这位主子烈性,还有的说这位主子傻,还说天生贱……说什么的都有,皇上也禁不住,虽命人不得泄密,却是已止不住了,这么大的事,您说镇得住吗?就是面上不说,私底下也要偷偷讲上两句。”好在皇上的面子倒也无损,人们只觉得那位本当是皇后的柳小姐太过无福,没人想到皇上被放鸽子。本来么,历来只有男人甩女人的,几时轮到过女人甩男人,更何况是一国之君?还是那个韬武略,还如神衹般英俊的天昊皇朝的皇帝?

    “走?她倒是聪明。”太后似乎睡着了,喃喃地道。若不是嬷嬷站得近,全然听不见太后在说什么。听到这话,她心里悄悄一动,却依旧面色如常,如同从未听到太后的话——在宫中早学会了不该听的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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