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们约好买完衣服之后一起回寝室商量一下生日宴当天的搭配过一过礼仪流程的,这个安排看来并没有变。
后座上,黎曼曼坐得很紧绷。
她偷偷摸摸观察身侧安浔的表情,因为坐姿僵硬到后来背都有些疼…
安浔一直望着窗外。
原本黎曼曼以为她会表现得很生气或者很难过,至少会显得冰冷,但是都没有。
安浔很平静,她并没有板着脸,只是那样沉默着,观察久了,让黎曼曼感觉其实她内心其实也同表面上一样淡然,就像之前冷着脸说出那番绝决的话来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这样的安浔让黎曼曼有了搭话的勇气。
车子开出半个小时候后,高速的风景看无可看,黎曼曼清了清喉咙试探道。
“小浔,你在生气么?”
车里很安静,司机师傅没有听歌的习惯,空调暖风吹出嗞嗞的声响,安浔回过头:“没有。”
黎曼曼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
“…那,你是要跟洛洛的哥哥分手了么?”
这个问题她纠结很久了,一直想着如何用更婉转的方式表达,当然这并不容易,结果临到说出口的时候还是这样半点修饰都没有的挫样。
安浔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黎曼曼的脸,看她紧张又微微担忧的模样,两秒之后居然咧嘴笑了。
“怎么会?”
她笑得很轻松,一副她想多了的表情,甚至扬手拍了拍黎曼曼的肩以示安慰:“放心,我们不会分手的。”
他们不会分开,至少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分开。
所以在黎曼曼的眼中刚才他们的状况很严重么,是了,可能在普通人眼里那已经是惊天动地的一架了,毕竟平时黎小曼曼跟裴钊打个电话都从来是和颜悦轻声细语的。
黎曼曼在安浔的笑容中有些迷茫了。
她并没有被她安抚到,因为她着实不知道安浔现在的想法。
而且她觉得安浔可能太乐观了,她认为会不会分手和实际会不会分手本也并不是一回事,黎曼曼想起之前车快开时她偷偷透过车窗朝霍城瞄去的一眼,他的脸其实很糟糕,他并不是不生气的…
黎曼曼觉得自己不该太过介入安浔的感情。
只是她这样的状态又让她很担忧。
一个人如果她真心喜欢另一个人,怎么可能随口说得出那样的话呢?
不是应该开开心心认认真真,便是真有什么不高兴的都该等到心平气和之后慢慢化解么,又怎么可能舍得对方那么伤心呢?…
“…小浔,你真的喜欢洛洛的哥哥么?”
黎曼曼心口有些堵,都好像受了委屈的是她一样,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当初的确是霍城拼命追的安浔,可是黎曼曼也一直觉得安浔本人也是有意的,所以甚至在严师兄曾经几次旁敲侧击提出让她帮忙牵线搭桥的时候她都回绝了。
当时严师兄还调侃过她不帮师兄帮个外人,黎曼曼自己却知道不是的,她一直帮的是安浔,她只支持安浔自己喜欢的人。
可是如今…
这个问题有些逾越了,安浔依旧望着黎曼曼的眼。
她的眸光专注起来的时候瞳孔看着很深,那抹黑似乎比一般人的都更大更冷,她望她一会儿,轻轻莞尔:“喜欢啊。”
她说,我很喜欢的。
说着这样的话时,安浔神轻柔。
只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话,她却并没有当着对方本人说,她明明说着喜欢,先前对着那个她声称很喜欢的男人的时候,她却一副恨不得把人逼疯逼走的架势!
“那为什么…?”
黎曼曼急急开口,她觉得安浔云淡风轻的都有些不正常。
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这样呢,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为什么呢?…
安浔想了想,那一刻眸光落在前方,幽然看不清里头的模样,片刻她缓缓开口,说因为这是考验。
“是我们都必须经受的考验。”
话落,她偏头再次望向了窗外。
那里天空聚着一层灰蒙蒙的云,下方是行道树墨的绿,安浔脸很白很白,映成窗玻璃上一团浅浅雾气,黎曼曼看着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到底没有把话题再接下去。
考验?
是指用伤害来考验感情?
黎曼曼想不明白,也完全无法体会这样的心情,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一日的不欢而散后,不出几日,裴家老爷子的生日宴如期而至。
——
像裴老爷子这样早年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晚年一般都会彰显出类似于国家领导人一般睿智又雍容的气质,举手投足都风雅淡薄得不得了。
当然熟知这类老人的人都知道,越是这样的老人家其实越是享受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感觉,甚至比起年轻的时候更甚。
他们不希望被时代淘汰被年轻人遗忘,想要继续待在那个最尊荣的位子接受众人膜拜,而这一场生日宴行的就是这个目的,把深居简出的老爷子再次迎到众人的视野里,让他得以和追忆往昔审查小辈,再过把当家做主的瘾,也算是遂了老人家半生夙愿。
裴老爷子有这样的诉求,下面当然也有不少人上赶着满足他。
义信当年成立,发展,日益壮大,裴老爷子的确功不可没。
如今义信已经步入成熟期,规模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这么大的组织人越来越多层级也越来越多,管理难度空前巨大。
虽然利益仍旧是帮会的主心骨,有很多事也不能光靠利益维持,在小一辈的新人心中树立仁义礼教,推崇忠诚信仰,是义信一贯的做法,每年帮会祭祖便是这个功效,当然借着裴老爷子的生日回忆当年辉煌展望光明前景,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次老爷子的生日宴义信各分部设流水席三日,所有帮会成员都受邀参加。
这样的组织往深里说就是刀口舔血,一层层的上级每一级都能决定下头的人生死;
往浅了说却是当家都能叫一声大哥,下头再末位的小弟也能道一句兄弟,大家全是一家人,共同奔一个光辉前程!
多少年来,多少年纪轻轻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就是因为一句兄弟一句仁义,带着幻想投进了这个无底深渊。
而这一次也是一样,今日流水席上喝得兴高采烈吃得满嘴流油,又有谁能预见到了明日跟着上头被派出去刀光剑影砍一个连样子都不知道人,又会是谁肠穿肚烂惨死街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就是帮会,这就是义信,这就是现实的生活。
生日宴当晚,裴家老宅光影绰绰,裴家,霍家,苏家,连同义信老人和一批兴起的新锐齐聚一堂,欢庆裴老爷子八十大寿。
裴元禾夫妇自然出席,负责接待来宾。
裴钊也是今晚的重头之一,免不了到处陪着客人闲谈寒暄。
裴老爷子年纪大了,不到开席的时间,留守在一楼会客厅里,和一拨拨前去拜寿的老骨干欢乐畅谈。
霍城和安浔刚刚也到了,霍城去了会客厅见裴老爷子,安浔这丫头不跟去卖个乖反而自己晃去了后院露台,裴钊百忙之中看到一眼,看黎曼曼从两人到了就待不住的模样,索性放她去找安浔。
整个霍家老宅的一楼大厅都清空了,安排了十八桌酒席,一路从正厅铺到门厅。
今晚来的都是义信相关的人,位高权重的有心怀叵测的也有,比如刚刚从老爷子会客厅推了门出来的两个,更是身份不低心机也不少。
今晚藤本千佳和藤本妮诺依旧如约到了宴会现场,作为山田组的代表,又是同老爷子有血缘的小辈,两人之前一直窝在会客厅里陪着老爷子说话,一副超级贴心小棉袄的模样。
裴钊看到藤本姐妹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藤本千佳那弱柳扶风一步一颤的姿态。
藤本千佳今天穿了一身浅长裙,勾勒她纤细的身板,长发垂散身后,细细看还能看到她额头上粘着的小块纱布。
她的身边站着藤本妮诺,一身暗红长裙从头包到脚,连手臂都没露出半寸来。
两人被打的事裴钊已经听黎曼曼说了,如今看着两人,一个脸苍白如纸搭配额头明晃晃的伤口大方展示着凄婉,还有一个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走路却是隐隐一瘸一拐;
摆明就是一个秀着明伤一个秀着暗伤,最好让别人以为她们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是伤!
裴钊看过心头冷笑,他可不记得藤本妮诺被打断了腿。
不过不得不说这两只小妞的确足够精明,把被欺负之后尴尬忧伤又故作坚强要不是为了老爷子的寿宴连脸都不想露了的隐忍味道演绎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这在宴会厅就这样了,之前陪着老爷子私房话的时候还不知道作了多少妖!
却是反观安浔那丫头,一身月白礼服把自己整得风光霁月跟个仙女似的,冷着张脸来冷着张脸走,连去老爷子面前道声寿都不肯,这是在甩脸给谁看啊,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的终极典范好么!
甚至让裴钊不得不怀疑这丫头难不成是真想和霍城掰了又怕他不肯,干脆自己作到死好让霍小城心灰意冷甩了她?!
整个宴会的前期接待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结束,宾客基本入座后裴元禾夫妇从门厅绕回。
下人去会客厅迎了老爷子出来,今年八十的老爷子精神矍铄,鹤发紫衣神采奕奕,被一群骨干迎到主桌坐下后,其他小辈方才落座。
主桌上是今晚身份最高也同裴老爷子最亲近的家人,所以裴氏夫妇裴钊连同着黎曼曼在,霍城安浔还有藤本姐妹也在,可谓是最尴尬诡异的一桌了。
所有人入座后,苏群鹤苏老会长攀上简易舞台,作为今晚生日宴的来宾代表声情并茂的进行了现场演说。
苏群鹤胖嘟嘟的脸热情洋溢的个性非常时候做这种事,一套妙语连珠的演讲将生日宴推至*,义信的宴会不是什么附庸风雅的地方,就讲究一个大气热闹,苏群鹤演说完璧之后当场献上苏家为老爷子准备的贺礼,一尊拳头大小的足金寿桃!
由苏老会长打响第一炮,接下来各个桌备上了礼物的纷纷起身亮相,扬声说着各种祝寿的话,当场把礼物都献了出来。
什么老当益壮的金牛,翡翠雕琢的观音,金镶玉的百子献寿图,还有人送的是手持大刀的金铜关公像。
意境虽然有些跑偏,却耐不住一米多高的铜像栩栩如生霸气非常,倒也另有一番风致,惹得主桌主位上的裴老爷子满面荣光笑得合不拢嘴!
整场夜宴成了献宝大会,一桌桌人饭菜还没下肚酒已经喝起来。
招摇过市的礼物被佣人一尊尊抱走,干脆就招摇的堆在主桌后方的舞台角落任人鉴赏。
义信近几年是愈发富了,随便一个堂口干部都能送出个动则十万的东西出来。
裴老爷子笑着承着络绎不绝的敬酒,心中又荣耀又感叹,荣耀的是义信能有今天他裴启山功不可没,感叹是当年一步棋自己是否走错了,到底是把义信培养到了别人的荷包里。
如今义信的荣耀,也就只能在这觥筹之间与他搭上一二了。
更别说对面的现任当家——
老爷子几巡酒后眯了眼睛,微不可查的瞥向了圆桌对面容清冷的男人。
霍城那小子,往好听里说是他瞧着长大的,往难听里说是他瞧着长偏的,几年前跑回来,不仅除掉了霍岷还拔掉了莫家,几乎也让他多年渗透义信的部署一朝瓦解!
老爷子如今在义信的势力已经被挤到了外围,而霍城不仅一手抓了实权,暗地里还控着“魑”这个杀手组连藤本家的命门都能扣住,他一个明面上归隐江湖的老人,到底是不能将他如何。
只是于理是一回事,于情又是一回事,老爷子打心底里根本无法接受如今义信放着结盟的大好前景不要越跑越歪的现状!
当年的老人来找他诉苦,藤本家的两个丫头也来找他诉苦,老爷子心里当然也苦,但他坚决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无能为力来!
再次抬眼的时候,老爷子含着精光的眸子在安浔身上扫过,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他心里不免恨恨的想,能被儿女私情牵制的人都不是真正干大事的人,单是冲着这一点,他也坚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功劳他的部署他的人,败在这样两个人手里!
正想着,思绪拉回,又一拨人过来敬酒了。
这次来的是今年新提上来的一个新锐,名叫赵勇,顶替了年迈的某个会长刚刚上位,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赵勇带着手下几个得力干将过来露脸,热络的冲老爷子一番鞠躬寒暄进酒祝福,喝嗨了话题不知不觉就扯到了礼物上去。
赵勇红着脸端着酒杯:“今天老爷子这寿宴真是让赵某大开眼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宝贝!看来老爷子身不在我义信却是在我们义信每一个兄弟的心里,大家都上赶着这个日子给老爷子表心意呐!”
说着他话锋又一转:“就是啊,别人家的礼物我们都见识了,就是没能见识下主桌上各位重要宾客又给老爷子呈了什么好礼,弄得我特别心痒哈哈,就想能不能衬进酒的机会过来一睹为快!”
在整个义信舞刀弄枪的大环境中,赵勇稍稍有些另类,他喜好收藏古玩。
这个喜好偏又和裴家老爷子的爱好相合,今天看到这么多投了老爷子喜好的礼物被一样样抬出来,赵勇当真是有些心痒,借着酒劲就过来求鉴宝了。
老爷子本就是个虚荣的,当即笑眯眯应允了赵勇的提议,命人下去把之前存在会客厅的几个礼盒端过来。
等的过程中借着兴致饭桌上就聊开了,老爷子告诉赵勇裴氏夫妇送的是一套明代青花瓷的海屋添筹。
“这是珍品了,如今有钱都难求的东西,据说是早先年战争时期流落到国外去的,我儿孝顺,专程托人去国外竞拍回来的。”
比起一眼就看得出价值的金器铜器,自命文人的老爷子当然更爱那些又风雅又价值连城的东西,下面亲近的小辈自是知道投其所好。
老爷子满意的一番夸赞,下首的裴元禾当即笑应,说其实他也就出了个钱力,其余都靠了自家媳妇操办,能让老爷子高兴就好。
一番话落自是又不少人出来恭维,夸赞老爷子举家阖和儿孙满堂。
之后提到的,裴钊和今天第一次领进门的准孙媳妇一起和送的礼物,是一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铜钱串。
别看铜钱不如金银价高,这串铜钱的价值却不是光以材料就能定的,人家早已是古董级别千金难求的东西。
裴钊和黎曼曼胜在有心,集齐了九枚铜钱寓意长久安宁,这个礼物也深得老爷子的心意。
再然后话题就顺延到远道而来的藤本姐妹身上。
藤本姐妹是今晚宴会的主角之一,身份意义甚至不输老寿星裴老爷子,先前在会客厅里带着两姐妹接待义信老人的时候,裴老爷子可是口口声声把两姐妹称作他思念已久终于盼得归家的外孙女。
这样的言论很微妙,也使得藤本姐妹今天在席上的身份更微妙。
不日前发生在例会期间的那场闹剧义信上下多少有所耳闻,当然裴老爷子是个城府深的,带着两个“浑身是伤”的外孙女出来,酒席现场并没有说过一句引发难堪的话。
有裴老爷子的态度在前,藤本两姐妹自然是端得温婉大气,当然暗地里也把楚楚可怜抒发得淋漓尽致。
这时看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藤本千佳抬头温柔的弯了嘴角。
“我和妮诺,我们一起,送了老爷子一支笔。”
藤本千佳的中文带着一点点口音,温软得不像话,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当然并不妨碍四周竖着耳朵人们听到。
“这支笔是我们专门定做的,我们知道外公喜欢书画,最爱毛笔,只是他老人家这么多年肯定各种好笔都攒齐了,我们没办法在新颖上有所突破,就考虑在心意上下了些功夫。”
藤本千佳和藤本妮诺送的笔是一支玉笔,笔杆是由整块缅甸玉雕刻而成的,内里中空,笔面上镂空雕刻了百寿仙桃,寓意吉祥。
而这还不算最别致的一点,这支玉笔最别致的地方还要属笔头,那用作笔头的毛发,是藤本千佳和藤本妮诺两姐妹儿时的胎发,掺加了裴老爷子八十岁的鹤发,一同制成的。
当藤本千佳娓娓道来个中玄妙的时候,不少人都面露惊异。
有人惊异的是准备礼物的时间,有人惊异的是礼物的本身,当然藤本姐妹更在意的是礼物的意义。
“我们觉得这支笔,寓意着传承。”
“我们的母亲就是裴家的人,虽然我们姐妹俩生长在日本,从小到大也一直知道我们除了是藤本家的人之外,身体里还留着裴家的血,血缘至亲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东西。”
“这一次我和妮诺第一次到临江,出生来第一次回到裴家,在知道能见到外公的时候我们心里很欢喜,但也免不了会不安,担心会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结果回来之后外公待我们很好,裴家,义信,还有阿城…你们所有人都待我们很好,让我们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也让我们再也不会不安了。”
说着这样体己的话,藤本千佳笑盈盈抬起头来,苍白的脸,微微破相的容颜,配上这样一个笑容真是有种别样的病弱美。
笑着她真心诚意向所有人道谢,深情款款的说,这支毛笔,是她私心里想要留下的一个见证,见证无论距离多遥远,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裴家人的血缘都永不磨灭。
当初正是老爷子给她们两姐妹的父亲母亲牵上了姻缘。
如今她们回来了,重新回到了老爷子身边。
现场的气氛因为这一番娓娓道来变得古怪又热烈。
就好像所有人都该忘记了老爷子当初把裴家表小姐嫁去日本的真正动机,也该忘了这两只日本小妞只能算老爷子的旁系血亲,和裴钊这种根正苗红的正牌大孙子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真相一样!
黎曼曼嚼着嘴里的虾,味同嚼蜡。
她对对面两只日本小妞当真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当然她无法开口,别人更加开不了口,在老爷子一口一个孙女藤本两姐妹一口一个外公的欢快称呼中所有人只能陪着笑脸做戏。
扯过笑容后黎曼曼低头阴暗的想,年轻姑娘的胎发和老头子的白发做成的毛笔,不觉得很变态瘆得慌么?
想着她还很不平,什么裴家的外孙女,叫得那么亲热,要她说就是裴家的亲女儿都没用!
只会跟裴家扯上关系卖卖乖,顺便给她家小浔上眼药,除了这些她们还会做什么?
有本事你能直接扯了洛洛哥哥去民政局领证,到时我头割下来给你坐还敬你一声英雄!
咔嚓咔嚓,黎曼曼连着小半截壳吃掉了虾尾巴。
另一头,整个圆桌上气氛最欢脱的时候,唯一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做过半分表情的,也就霍城和安浔小两口了。
他们一个人喝着酒,一个人舀着甜汤,两人都漠然得像是周遭一切都事不关己一样。
只是霍城喝得着实有点多,过来进酒的谁不是先进最老的再进最大的,他来者不拒,菜几乎没动,酒已经空腹喝了好几轮了。
安浔这死丫头,就在旁边也不知道关心一下!
隔着班长卓距离,老妈子钊恶狠狠的剐了安浔一眼。
只是酒席上他也不便管家婆一样去管个当家人喝酒多少的事,正皱着眉想办法,老爷子那边唏嘘完了,会客厅的礼物也全端出来了。
老爷子瞥到了几个礼盒里最大的那个,眉梢间又染上了喜。
“其实今天这么些礼物里,有孝心的有,有诚意的也有,当然讨个好彩头心意真诚的更多了,但是要说今晚最得我心意的,还属这一件。”
老爷子笑眯眯打开眼前的大礼盒,现出里头一根通体紫金的如意来。
那一刻清幽的木香隐隐在酒香里散开,灯光下那躺在黄绸缎上的如意通身透着紫铜诱人的彩,只是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如意并不是金属质地,而是一尊木雕,一尊年代久远木质已经养得极好的小叶紫檀如意。
小叶紫檀乃木中黄金,如今根本已经万金难求。
何况眼前这一尊,无论雕工还是泽都属于珍品中的珍品,先不论价值,单凭以爱好收藏古玩著称的裴老爷子手上却是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小叶紫檀单品这一点而言,这个礼物显然意义非凡!
这尊如意面世之后,引发了比变态毛笔还要剧烈的反应,当然这很正常,因为在场谁都猜得到,主桌就那么几个人,礼物已经秀了一圈,剩下的这个如意自然是他们当家的手笔。
于是懂行的不懂行的都凑过来恭维了,好一番现场观摩的热潮啊!
看着全场的热情老爷子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风头又被小辈盖了过去,再怎么说他才是今晚的主角啊,你们这么推崇的如意这么巴结的当家,还不是就是给老夫我送如意的人?这么一想,老爷子又生出了优越感来。
在赵勇前前后后又把如意赞赏了一番后,老爷子笑眯眯抬起头来:“阿城啊,你这个礼物今晚最得我心意了,这么多小辈里还是你最有心,送了我的心头好啊。说来这个如意还有一点很别致,雕工相当了得,就是不知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含笑一句,话落所有人都朝着圆桌那头望去,视线中,霍城顿了一顿,跟着抬起头来。
只是那双眼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虽然不至于酒醉迷茫,却也完全没有半点喜庆的意味,望得裴老先生上一分钟还满面红光的脸上,下一分钟表情就微微僵在了当场!
身边裴元禾夫妇连同裴钊全部抬起头来,心道不好。
其实自家老爷子的确是爱慕虚荣了一些,但是方才那个问题也的确不算出格,也就是沾了个长辈的光,叫了霍城一声小辈,还希望他能再说出点像样的心意来让自己更舒爽一把,结果谁知道现实这么打脸呢?谁知道尼玛霍城压根就不知道那如意上刻着什么鬼呢?!
霍城的确不知道。
因为这个礼物压根就不是他买的。
他不仅没有亲自选礼物,只把任务丢给了顾三了事,事后甚至连礼物盒子都没打开过就带了过来。
谁教他媳妇儿跟他闹别扭他心情不好呢,他对这个礼物从头到尾就知道那是一根雕了花的木头,没有更多了。
霍城沉默不语。
这时候其实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啊,但是他就是不懂怎么拐弯。
再这么看下去周围所有人都要瞧出来了,哎呦原来当家自己都不知道送了什么啊,看来根本没上心么,结果裴老爷子还声称这是今晚自己最中意的礼物大肆宣扬了一番,这脸哦,打得真是啪啪啪啪的啊!
裴钊咬牙一下站起来,刚准备凑过去假装看如意顺便糊弄几句,下一刻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里,圆桌上最事不关己的某人终于喝完了她的甜汤。
安浔在下一刻抬起头来。
“东西的确是好,但是雕的物什也确然不常见,怪不得老爷子要问呢。”
安浔的声线素来很清。
不是藤本千佳那种微带着病弱的软绵,也不是一般姑娘家微微尖锐的调子,她说话从来起调不高,声音也不会很响,却是清冽得很有味道。
听到耳朵里,像是一壶清酒缓缓倒出时泠泠的水意,似乎还会带着一股醇香的味道,不会软不会烈,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
安浔今晚第一次与裴老爷子的视线对上。
一双美眸里淬着酒席流光。
她说一般的如意都是雕刻祥云蝙蝠的,寓意福禄无边,虽然也是好的搭配,但是却不如这一尊,又别致又应景,对了,就像是为了专门给老爷子祝寿定制的呢,虽然制成也有几十年了。
“这如意上刻了芝兰和翠松。”
“寓意,室有芝兰春自永,人如松柏岁长新。”
清幽一句,瞬间化了现场尴尬,引人遐思。
室有兰花,春日来迎,赞的是裴老爷子当年为义信铺路的功绩,暗指之后的所有人都承了一室花香的福泽。
人如松柏,岁月长新,夸的是裴老爷子本人如松如柏的气节,暗喻他甘愿退居人后的风度气度,当然同时也祝他如高山之松,屹立不倒,福寿安康。
当真是极好的寓意。
在场听懂了的没听懂的,除了藤本千佳姐妹,又都沸腾起来。
一片随波逐流的赞誉里,裴老爷子神稍霁,却也没有之前那般愉悦,他看了看霍城,又把审视的眸光投在安浔身上,他发觉这个丫头果然同老管家周伯形容的一样,不单单只是容貌好那么简单。
下一刻裴老爷子微微扬眉:“室有芝兰春自永,人如松柏岁长新,不错,的确是很好的寓意,只是方才阿城怎么不说呢?”
淡淡一句,话落安浔就勾唇笑了。
这是她今晚露出的第一缕笑意,很浅,很淡,却似新月初探,瞬息间那张本就如雪皎洁的容颜上一瞬风月绽放,绮丽无边。
笑着她轻抿一口茶。
“大概是背不出来,古诗词什么的,的确太难为人了。”
悠然一句,话落安浔抬头,那清亮眸子里湛湛柔光,映上所有人的心房!
噗——!
不远处有一人忍不住笑了。
之后就有更多更多的人都笑了,从笑声憋笑到放声大笑,最后甚至有人拍了桌子,是啊,背古诗词可不难为人么,他们义信的大多草莽出生,谁跟裴家人似的那么有文采,他们从上到下可不就是背不出古诗词的一伙人么?
只是没想到当家也这么接地气哈哈哈!
而且话说其实那安家小姐也挺的嘛,连当家都敢调侃,比起那两个拿头发做毛笔的小姐还是多了!
这里也哈哈哈,那里也哈哈哈,最后主桌上也有人毫不遮掩的笑了,于是就连裴老爷子最终也不得不拍着大腿无奈又好笑的笑了出来。
圆桌对面,藤本千佳死死盯着安浔。
安浔低头继续喝茶,嘴角一抹浅弧,淡淡上扬。
霍城偏头望向身边浅笑盈盈的姑娘。
这是今晚他第一次明目张胆的看她。
那弧度映在青黑的眼底。
那里很深很深的地方,很快很快的有光亮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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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啦,今天正式进入狗血宴会篇了,今天先小互动甜一把,明天就开虐了啊,大家做好准备
话说这几天白一直都嚷着虐虐虐,感觉这个预防针已经打得把大家的小屁股都打肿了啊,结果昨天稍微虐了一把霍小城为毛大家反弹辣么大感觉昨天我一人淡定的在电脑前对着一群不淡定的大家的节奏,要知道面对一个喜欢神转折的作者,丹迪是读者的必备技能哇,想当初安溪还被骂勾引男主的小白花骂了半本书的哇
总之剧情大纲都写好了,白的小火车就一路按照铺好的铁轨冲下去了,到时候谁嗷嗷嗷都不理了哦,这次坚决不剧透,凡事一开始就上帝视角多没劲是不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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