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家爷爷生前是个爱讲究的人,说白了,好面子。这样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只是个迁坟,刘老能还让他把亲属甚至全村请来吊唁,并且该有的哭丧,披麻戴孝,甚至礼钱都每组祭拜的必有一个,无非就是满足老爷子的面子。
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一般白事礼钱必须是葬师或者知客与白事乐队平分。一来算是主家对我们辛苦的一种报答,二来,也算是给死者面子。如果其中一方不接受礼钱,在旁人看来,便是礼钱太少不入眼,这不仅对主家,对死者都是有失脸面。只是到了现在,这一习俗渐渐被人不重视。
还记得上次在陈建斌家,刘老能说过礼数到,死者自然不闹,大概这么个意思,如果礼数出了问题…;…;
当即,我瞥了眼灵桌上的礼钱,淡淡道;“这点小钱,还是给奏乐师父们分了,或许够他们买点好茶润润嗓子。”说完,故意冷哼声。
刘老能和刘春显然没料到我会说这话,当场愣住。而那些奏乐师父则是一个个眉开眼笑,对我竖起大拇指,纷纷道;“还是这伢子懂事,知道孝敬长辈。”
“咚…;…;”
然而,话音刚落,一记敲击声突然响起。几人再也笑不出来,脸色瞬间发白,隐隐冒出冷汗。他们相互看了眼,最后弱弱把目光移到停放的寿棺上,脸上多了些恐惧。
敲击声正是从寿棺中传出!
那刘春一听,当时就吓得脸成猪肝色,手不自觉的颤抖着。而那些还未散去的人自然也听到些动静,再看到刘春等人的样子,想起村里茶前饭后关于刘春家迁坟发生的怪事,吓得全都散开,远远的对着寿棺指指点点。
果然,我暗自高兴,就是得要寿棺中那位闹,刘春家才不会好过,而那刘威,也别想逃过。
想到这,我嘴角一扬,准备再刺激两句;“刘会计,这礼钱…;…;”
“这礼钱确实不少,还是刘老爷子有面子,我这师父就代徒弟收下了。”
我正要说钱太少都不屑拿,话没说完,刘老能却不声不响将我揽到身后,然后笑着上前将那红包一个个拆开,将钱平分成两份,自顾自将其中一份收入口袋。转头对场上众人笑笑,说没事。
众人自然不信,连乐队的人都下意识走开些,只有个年纪较大的长者上前将礼钱收入口袋,并说了几句和刘老能一般的称赞。之后,大家大眼瞪小眼,直直盯着寿棺,足足三分钟见其没反应才放下心来各自离开。
人一走,刘老能立马将我拉到侧门外,黑下脸,道;“小子,你怎么回事,知礼犯礼,还想不想做这一行。”
我双手一摊,做无辜状。他二话不说,对着我就是一脚,道;“还记得我给你的本子第一页的大字吗?死者为大,礼数为先,入土为安,是为责任!”
“我没做错什么吧?”我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没错?”刘老能又是一脚,道;“还没错,早知道你心这么黑,昨晚就该让那脏东西收了你的心!”
“无所谓,我只想让那刘威遭报应!”我也火了。
刘老能听完我这话愣住,老眼中有些奇怪神色,过了很久,叹口气,道;“做完这场,你就出师了,自己去接活做,也别跟人说是我徒弟,我刘老能坦荡一生,不想被人骂我到老眼瞎收个黑心徒弟。”
说完,转身离开,看上去有些失落,本就瘦小的身躯在这会显得更苍老。没走两步,他回头淡淡说了句;“对了,刘威那事我也有错,我会想办法让他跟你道歉,以后你我各不相欠。”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虽说跟他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但也算有所了解。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我只是想让伤害我身边亲朋好友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这也有错?
说实话,这刻我有些迷茫,脑子很乱。
迷迷糊糊吃过午饭,到下午三点爆竹声响起准备出殡,我才收回点心思。
迁坟出殡时,一般来讲由长子手持灵头幡,摔丧盆,携男眷走在寿棺前面,女眷则走在寿棺后面,棺上罩以“棺罩”。由八、十六、二十四或三十六八仙将寿棺抬到墓地。
这会,刘春已经手持灵头幡在寿棺前等着,因为老爷子的儿子全部过世,孙子辈以刘春为大,所以由他为持幡手。一边,已放好铜盆做摔丧盆,寿棺盖上,也已黑布盖棺为棺罩,红冠大公鸡也已备好。
“鸣炮,起棺。”我高声唱个喏。
“呜呼…;…;”
“咯咯咯…;…;”
八八仙也在爆竹声中打个号子,将寿棺抬起,绑在寿棺上的公鸡受惊吓也高声打鸣。而刘春则将手持灵头幡,怀抱摔丧盆走在前面,一众男眷跟在他身后。白事乐队分两边,各自走在寿棺左右奏乐。我也跟着走在左边,刘老能没看到,我四下张望,才发现他一个人走在女眷后面,看上去神情恍惚、萎靡不振。
也许,我真的错了…;…;
这一刻,我想起在陈建斌家时,刘老能第一次说出死者为大这些话时脸色庄重的样子,想起这次在刘春家,刘老能看到肖横兄弟对刘老爷子乱来时那生气的样子,想起他找我谈话时的样子。
死者为大,礼数为先,入土为安,是为责任…;…;
我随着送葬队伍慢慢前行,脑海中总是回荡着这句话。但同时,刘威打王琳时那丑恶嘴脸和王琳那无助的哭泣也总在脑海中闪过。
我到底该怎么做?
“咚…;…;”
突然,传来一记沉闷的巨响。我转头望去,看到八仙中一人脚好像崴了,寿棺重心不稳倾斜,剩余七八仙来不及调整,整个寿棺便摔倒在地。
寿棺落地了!
寿棺一落地,周围温度骤然急降,竟让人感觉到刺骨寒冷,全身发麻。冥冥中,似乎有股无形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嘎嘎…;…;”
旁边电线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只乌鸦,漆黑的羽发让人看着渗得慌。它转动那漆黑的眸子不停扫过场上众人,似乎要把每一个人都记住。
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寿棺落地,大凶之兆!八仙自然都懂,这会全都被吓懵,直盯着寿棺,“扑通”声跪地就磕头。走在前面的刘春脸色也没多好,赶紧招呼那些男眷一起跪下,对着寿棺磕头,并念叨着“惊扰先人,莫怪”、“祖先保佑”什么的。后面那些女眷更是尖叫着,相互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一时间,整个场面显得有些混乱不堪。任他们人前是嚣张、是老实、是沉默,但在这一刻,全都变成无助的普通人,只知道遵循内心的恐惧本能的祈求着原谅,人性弱点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真可笑!
我突然有些理解刘老能为什么那么洒脱,但却对死者那么敬重。举目四望,看到刘老能依旧在人群后面,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我。
“呵呵。”我咧嘴笑笑,突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大家别慌,都起来,八仙重新归位,将寿棺抬起,刘春将备用的长木凳拿来,我们进行‘亲人跪拜’。”我当即大声喝道。
话音传出,场上众人茫然的看着我,脸上恐惧依旧。
“速度,再磨蹭神仙也救不了你们!”我黑下脸呵斥。
这话一出果然好用,场上众人赶紧按我说的做。“呜呼…;…;”八仙号子声响起,刘春和一亲属当即将四条板凳放在寿棺两头。
“鸣炮,奏乐,亲属跪拜。”我高声唱个喏。
哀乐响起,鸣炮负责人赶紧引燃爆竹,“噼里啪啦”声中,刘春来到寿棺前跪下。我递给他一半拳头大小的小酒杯,手提小酒壶倒了点米酒(乡下那种家酿,有点浑浊,但很甜)在里面,高声道;“一敬酒。”刘春循声对着寿棺作辑,并将杯中的就倒在寿棺前以示敬酒。我又往他杯里倒了点,道;“二敬酒。”他按礼敬酒…;…;如此循环三次敬酒再三次敬香后,我高声喊道;“起,行。”“呜呼…;…;”八仙再次打个号子,将寿棺抬起。
而这时,我走到刚才寿棺落地处,捧起一把泥土,将其撒在寿棺上,这才随着队伍往前行进。
做完这一切,似乎没那么冷了,而那电线杆上的乌鸦,也如幽灵般消失不见,一切恢复正常。
寿棺落地,无非是让死者阴魂误以为到达墓**可以进行中转转世而受到欺骗,以致迁怒于活人。所以,需要在再次行棺时捧一把落棺地泥土撒在寿棺上,让死者断了阴魂出棺的念想,化解不必要的灾事即可。
“怎么,这可是最好的报复机会,不要了?”我刚做完,刘老能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身边。
“怎么,不是不理我,不要我这徒弟了?”我笑着反问。迎接我的,又是一脚。
“活人间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好。死者,就让其了无牵挂的走。”刘老能看了眼天空,道;“等会下葬,你还有机会。”
“对,你不说我还忘记了,等会有个本命冲六冲什么的,搞死刘威不在话下。”我双手一摊,随他意。
“哈哈…;…;”
话一出,我两各自大笑,直引来周围众人不解的目光,脸上满是“看,那两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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