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须老者既然是一村之长，好歹是能说上话的，也省去了自己一番功夫，便问：“老先生如何知道我们的来意”
老者浑浊的双眼瞥了一眼杨峥二人，轻叹道：“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像我们这种穷乡僻壤，没有丝毫油水，来找我们的除了打探消息，就没有别的目的了。”
杨峥饶有兴趣道：“听老先生的意思，平时没少有人来打探关于境的事情”
老者悠悠道：“多了不敢说，每年总有个几十次。”
杨峥又问：“既然已经习惯了，那为什么贵村村民见到陌生人的反应还如此排斥”
老者神色有些复杂：“别怪他们畏惧紧张，里面自然是有原因的。我们村庄以前可是有着上千户人家的规模，但随着迁移到这附近，每年人口都在迅速减少，现如今就像阁下所看到的这样，不足三十余户，眼见就要绝种了。”
杨峥惊愕道：“这是什么原因”
老者拄着拐杖来到一边的井台坐下，长叹道：“一方面是因为环境太恶劣，经常有凶残的猛兽袭击村庄，另一方面也是像阁下这样的来访者频繁。”
杨峥不解道：“猛兽袭击村庄我可以理解，但只是问个路怎么会导致你们村里人口减少呢”
“只是问路真是那样就好了，我们的村民还被迫拉去做向导。”老者苦涩一笑，用拐杖指了指境界道的方向：“阁下可知境是个什么地方那是暗修的聚集地，里面不知有多少穷凶极恶的人，其凶险之处，是一般人能擅闯的吗凡是去做向导的村民，没有一个再活着回来的。相比猛兽袭击的九死一生，必死无疑的替人引路危害要更大一些，也是导致我村人口锐减的罪魁祸首。其实不光是我们，周边的几个村落也有如此遭遇，只是受害的程度不同罢了。”
“你们可以拒绝的”杨峥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害臊。
果然，老者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盯着杨峥：“拒绝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碰上脾气好的至少能补偿些物质上的损失，如果碰上穷凶极恶之徒，动不动拿全村人的性命做要挟，谁敢拒绝”
杨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了刚才询问莲夜未果的问题：“既然这里如此危险，你们为什么不到大城市中去寻求庇护呢”
老者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道：“一听阁下此言就知道您出身不凡，不了解我们这些底层之人的悲苦。主城的准入门槛很高，要求修为必须达到一定级别，或者有一技之长才行。如果定居的话条件更是苛刻，像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拖家带口的，根本没资格进城，哪怕暂时进去，也会被赶出来。如果可能的话，谁愿意在外面漂泊呢，村里稍微有点潜力的年轻人都去城市中发展了，期待有朝一日混出个名堂，为我们这些乡里乡亲争取入城定居的名额，这才是我们所面临的现实。”
杨峥非常震撼，他从来没想过修真域底层人物的境遇如此凄惨，难怪刚才问莲夜她闭口不言，显然实在看不过修者的等级森严和严重区别对待，这体现了最丑陋的一面。
杨峥感慨颇深，却无力去改变什么，相对整个修真域庞大的人口基数，他一个人的能力实在微不足道，别说帮助所有人，连亿万分之一都做不到。
他怜悯的看了一眼唉声叹气的老者和畏畏缩缩的年轻夫妇，轻声道：“我们这次路过贵村，没有拉壮丁做向导的想法，只是问一些你们知道的关于境的情报就可以了，这点对你们来说总不至于是负担吧。”
可以看出老者明显松了口气：“多谢阁下的体谅，老朽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在有针对的提问下，老者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境的事情都告诉了杨峥，里面确实有不少有价值的信息。最让他在意的一点是，境的阵法虽然不是一成不变，却有一定的规律可循，证据就是偶尔有村民看到境界道中走出一些行迹诡异的人，毫无疑问，他们就是境的暗修，也就是说，混迹在境的暗修，掌握着在境畅行无阻的方法或者路线，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迷失其中。
对于这一点，杨峥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进一步得到证实，心中便有了几个比较可行的方案。
老者提供的另一个比较有价值的情报是，在距离他们村庄西南两百里的位置，有一座边城，那里是前往境探险修者的聚集地和桥头堡，在那里很容易找到组队前往境的散修，集体行动的安全性更大一些，也可以共享情报。
杨峥心动了一下就马上否决了，他前往境的目的可不是探险寻宝，而且和多人行动难免不会暴露身份，他更倾向于之前的选择。
又问了几个没营养的问题，杨峥确信再也没办法从老者身上挖掘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便起身告辞。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那对年轻夫妇中的男人才小心翼翼凑到老者身后，道：“老村长，他们真就那么走了”
老者头也没回道：“不然你想怎么样”
男人有些后怕道：“我还以为他们会拉我去带路呢。”
老者长叹道：“别多想了，这两个人很不简单，和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来访者不是一类，不然老夫也不会告诉他们这么多东西。今天的事烂到肚子里，对外人包括村里人都不要提及，以免引来祸事。”
“是，俺晓得。”
离开村庄之后，杨峥的情绪有些低落，明显是听村长刚才
那番话之后受到的影响。今天的所见所闻，颠覆了他长久以来的认知，重新认识了这个残酷而又冷漠的世界，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美好。
他忽然出声问身旁的莲夜：“你说，如果没有我，自由联会不会也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我就这样弃他们而去，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而应该问你自己。”莲夜淡淡道：“在此之前，我已经提醒过你，是你坚决要走到这一步的。如果想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就当出了一趟远门。”
杨峥听罢沉思良久，摇了摇头：“已经走到这一步，哪怕是错的，也要坚定的走下去，至少，渴求回家的痴念是对的，为此，我不惜牺牲一切。”
“既然你心中有了决定，多说无益，只会动摇你的本心。”莲夜表情古井无波。
“那莲夜你呢为什么要陪我走这一遭这本来和你没什么关系吧难道不放心我”杨峥忍不住问。
莲夜冷哼一声：“少自作多情本座曾说过，对你个人的行为举止很感兴趣，你的来历注定非常有观察研究的价值，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我的面前，这样才算做事有始有终。”
杨峥笑了笑，没说什么，显然对莲夜的“傲娇”深有体会，也懒得去揭穿，有个人作伴总归是好的。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将自己从村长提供的情报中所想到的方法告诉了莲夜，就是准备守株待兔，抓一两个暗修做向导，可比村民带路靠谱多了，能从他们身上搜出地图来也说不定。
莲夜听罢，沉吟道；“办法是不错，但你能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出现如果一年不出现，我们难道要等上一年”
杨峥神秘一笑：“我既然能提出这个办法，自然把一切都考虑进去了，你所担心的根本不是问题。”
“哦愿闻高见。”
“高见不敢当，说起来还要感谢梁师弟。”杨峥右手一翻，掌心便多了一个竹筒。
莲夜目光微凝：“这个是”
杨峥轻轻敲了敲筒壁，笑眯眯道：“这里面装的是白羽嗅息蝶，对暗修来说可是件难得的宝贝，你说如果有暗修看到它的出现，会不会无动于衷”
“你打算用它来引人上钩”莲夜恍然。
“为什么不呢”杨峥轻轻打开筒盖，从里面飞出一只羽翼雪白的蝴蝶，围绕着他翩翩起舞，显然已经和他混熟了：“小蝶啊，这次就拜托你了。”
声音肉麻至极，听得莲夜都寒毛倒立，说完，杨峥伸手往界道方向一指。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白羽嗅息蝶仍旧围绕着他翩翩飞舞，不肯离开半步。
杨峥愣住了：“没道理啊，它应该很通人性才对，不可能听不懂我说的话啊”
莲夜冷笑道：“虽然本座不懂驭虫的原理，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好像你忘了非常关键的一步吧。”
闻听此言，杨峥猛然一拍脑门，该死，怎么把最重要的一步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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