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离开赏悦坊之后..轻纱的恩客张公子沒能于危难之时伸出援手.反而是一个憨厚的米商接纳了她.至此轻纱从良;凌步去了赏悦坊曾经的对头家.并且在那里混得风生水起;莺歌一直郁郁不得志.最后落脚到一家小教坊做了琴师……当然这些事是发生在赏悦坊被封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过程中的种种不再赘述.
远在京城的秦府.端沁正专心致志地读着靖王给她捎來的书信.
信上说已经登基为王的赫连律昂现已经基本稳定了雪国内的局势.上个月还迎娶了国师祁连的嫡女祁琪格为王后、侍女青萍也因护驾有功而封了侧妃……端沁合上书信.微笑着舒了一口气.如今.她已经能平静地对待这一切.赫连律昂.她是真正放下了.
坐在书桌后面看书的秦傅听见妻子“叹气”.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最近端沁的胃口明显不太好.吃饭都只吃一点点.他想请大夫來看看.她却嫌他大惊小怪.
“沒有啊.我很好.倒是你……”端沁坐到秦傅身边.指了指他正在读的书卷道:“方才就见你在读这一页.怎么老半天都不翻篇的.我看是你不舒服吧.一整天魂不守舍的.”
“沁儿.你也听说了吧……我哥的事.”秦傅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妻子.解释道:“今天……是他法场受刑之日.”今日午时三刻.秦殇的尸体就要被拖到菜市口当众鞭笞、削首.
“难怪你心神不宁的.快去吧.偷偷地送他最后一程.”不管秦殇是不是秦大学士亲生.毕竟也是秦傅叫了二十年的哥哥.端沁能理解他的心情.并无阻拦丈夫之意.
“沁儿……”秦傅动容地吻了吻妻子的额头.十分感激:“谢谢你.”
端沁摇了摇头.转脸望向内室婴儿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儿.又回过來看着丈夫的眼睛道:“你我夫妻.不说‘谢’字.”
秦傅重重一点头.披上斗篷匆匆赶去了法场.
秦傅到的时候.法场外圈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他将斗篷上的兜帽扣在头上.尽量不失礼貌地挤到了稍微靠前一些的位置.与此同时.在大家不注意的角落里.也有这样一个用暗色披风将自己掩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正在观望.
午时三刻一到.刽子手将秦殇的尸体抬到刑台上准备行刑.照例.刽子手含了一口烈酒喷在执刑用的皮鞭上.虽然受刑人已经失去多时.但是刽子手还是遵循了应有的步骤.
开始行刑.楚沛天面无表情地掷出一支令签.
长鞭抽打在尸体上劈啪作响.已经浮肿的尸身更是被这突如其來的外力猛击之下迅速地皮开肉绽.甚至还流出一股股腐液.无论是当时的场面.还是散发出的难闻气味.都令围观的百姓恶心作呕.
刽子手每抽一鞭.隐藏在不同披风下的两人都不禁暗自颤抖一下.秦傅只看了两眼便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紧紧地攥住衣袖生怕自己悲痛地呼喊出來.
就在鞭笞刑毕.刽子手正换刀准备斩首之际.一件暗色披风从台下旋转飞來.一下子罩住了刽子手的头脸.
“谁.是谁.”刽子手挣扎着怒喊.见事不妙的楚沛天也迅速反应过來.马上命官兵戒严.
刽子手刚把披风从头上抹下.眼前闪过一道红光.随后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喉咙上的致命伤口正汩汩地冒着血泡.
“有人劫法场.快.给本官拿下这个贼人.”楚沛天一边大喊一边退到了安全的区域.
一名手握峨眉双刺的蒙面红衫女子傲然立于刑台之上.她目光如炬.愤恨地看着欲围捕她的官兵.她一把捞起秦殇的残躯背在身后.不屑地看了一眼龟缩的楚沛天.放言道:“有我鬼夜枭在.看你们谁敢动门主的尸首.”
“子……”秦傅一眼便认出台上之人是子笑.刚欲出声呼唤就被身后突然伸过來的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巴.
“别出声.除非你不想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秦傅耳后传來.闻言他立刻僵直得不敢动了.身后之人轻笑:“二公子随我來.”
秦傅木然地转身.跟着只露给他一个后脑勺的“熟人”來到了人群之外的一条偏僻小巷里.
“二公子还能认出奴才.奴才真是受宠若惊啊.”扮成女装、改了发色的阿莫朝秦傅施了一礼.
“阿莫.真的是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秦傅担心地频频回头望向法场.听着哄乱的声音.想必子笑已经与官兵大打出手了.他急得拉了拉阿莫的胳膊:“子笑现在很危险啊.你不去救她.”
阿莫落寞地摇摇头:“我救不了她.她本來已经死里逃生.却非要回來自寻死路.我们谁也救不了她了.”
“为什么.你不是和她一起的吗.”秦傅激动地握住阿莫的肩膀.他不想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子笑送死啊.
“我们是分开逃脱的.之后也一直沒联系上.我想着今日主子行刑.依照她的性子一定会來劫法场的.于是便來此碰碰运气.目的就是想在她冲动行事前拦住她.可惜.我还是來晚了一步……”对于子笑.他除了愧疚也帮不了更多的忙了.
“难道我们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看着她去死什么都不做吗.”秦傅愤怒地拎起阿莫的衣领.如果此时有人经过小巷.一定会被眼前奇怪的一幕惊呆..一名青壮男子正怒火中烧地胁迫一位身材高挑的淑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朝姘头发火呢.
阿莫淡然地拨开秦傅的手.反问道:“不然呢.你想冒着被扣上乱党同伙的罪名去救她吗.你有沒有想过后果.你的公主妻子和女儿怎么办.”
阿莫的一声嗤笑.仿佛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秦傅的胸口.简直疼到难以呼吸.是啊.他还有家室.他不能弃她们于不顾.冷静下來的秦傅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莫最后看向法场的方向.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他拍了拍秦傅的肩膀道:“阿莫想麻烦二公子一件事.替我去看看子墨.顺便将这个交给她.”他将藏在袖子里的一包盐津梅子拿出塞到秦傅手中.他还以为再也沒机会送这东西了呢.
“阿莫.你要去哪儿.”秦傅想了解阿莫的去向.
“不知道.但是二公子说得对.我总不能留在这里亲眼看着子笑死掉.所以.我要先走了.二公子也回吧.别让重要的人担心……”最后一句话他像是对秦傅说.亦是对自己说.说完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徒留秦傅一个人呆呆地立在巷子里去留难抉.
巷子外面突然喧哗起來.难道是子笑被擒了.秦傅赶忙跑出去一探究竟.结果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无比震惊、永世难忘.
子笑跪坐在刑台之上.身体已经被无数支长枪贯穿.鲜血将她绯红的衣服染成了绛紫色.明明是一副惨烈至极的画面.此刻在众人脑海中却反映出奇特的凄美.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女子嘴边挂着的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子笑将秦殇的尸体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她倾心的恋人.冰冷的利器将他们的身体连成一串.血液的热度终于融化了彼此的距离.她再不要与他分开.
梅干从秦傅的手中掉落.调皮的梅子四散滚落一地.而秦傅根本动弹不得.他就这样怔怔地盯着依偎在一起的两具尸体.流下泪來.
原來子笑心里一直藏着的人就是秦殇.她为他默默守候、全心付出.却从不求一丝回报.子笑啊.你才是世间最痴最傻的女子.
子笑.你最终死在爱的人怀里.无憾了么.秦傅抹掉泪水.转身大步离去.
又一名乱党余孽伏诛.皇帝欣慰之余难免忧虑另一人的在逃.于是加大了对莫见的通缉力度.
銮驾于十月底返回帝都永安.端煜麟尚未來得及卸下满身疲惫.麻烦事便找上门來了.眼下最棘手的就要数红鸾长公主的遗孤..杜雪仙.
这个杜雪仙.二十二岁高龄尚未出阁.实打实的老姑娘一个.毕竟是长姐的女儿.总不能放任不管.虽说她还有个亲姐姐.但是杜红莲出嫁多年.总不好将妹妹接到夫家养活;端煜麟本想着要不就把这个可怜的外甥女接到宫里來.可是她自己又不愿意.真是愁煞他了.
还好方达伶俐.给端煜麟提了个醒..杜雪仙现在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容身之所.更重要的是为她寻觅一个终身的依靠.
不就是做媒嘛.这个他在行啊.可是一考虑到人选问題.端煜麟又犯了难.全永安城的青年才俊哪个愿意娶一个死了爹娘、无依无靠的老姑娘.老一点的不介意吧.雪仙嫁过去却只能为妾.皇帝可不愿意落得个苛待外甥女的恶名.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最后索性将雪仙传召來.让她自己挑选夫婿.结果雪仙语出惊人.居然坦言这辈子非太子不嫁.这可如何是好哦.端煜麟头疼.
不过婚姻大事总还得顾及一下当事人自己的意思.于是隔天又召來太子询问他的意向.更令皇帝愁苦的是太子居然想都不想地一口拒绝了.皇帝生气了.拍着桌子训斥道:“难道你就一点不能体谅父皇的难处吗.雪仙怙恃双失、年纪又大了.你不肯娶她.你叫她以后怎么办.”
“父皇.儿臣……”太子正欲解释.被端煜麟一个瞪视噎了回去.
“你闭嘴.听朕说.”端煜麟气呼呼地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雪仙好歹算是你的表妹.你怎么就不能可怜可怜她.又沒人逼你和她举案齐眉.娶回去养着就成.”
“父皇.太子妃才刚刚过逝.现在娶亲.会不会……”太子本就对雪仙无意.又是在发妻新丧期间.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无妨.人先接进麟趾宫.婚礼等过上半年再补上不迟.”反正杜雪仙大概也不会计较这些.
“那这位分……”太子拿捏不好分寸.
“就先给个良娣的身份吧.”皇帝替他决定了.
“一切谨遵父皇安排.”端璎庭无奈认命.
雪仙终于得偿心愿.然而今后的路能否一帆风顺.谁也不得而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