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花期有长有短,也许开得久的你不一定喜欢,但也可能她只开了一瞬你便已爱上。所以,我的小说里所有人都是主角,所有人也都是陪衬。你方唱罢我登场,怎一句“热闹”了得?
后宫中的人,无论男女,都如同花期不同的花朵,各有各的精彩。没道理玫瑰就必须是主角,而满天星生来就该成为陪衬。因此,我愿为每一朵花绽放一季,每个人物都该有自己的故事。
这是一部全景式的宫廷小说,也许不够轰轰烈烈,也许算不上气势磅礴,但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写的一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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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李婀姒朝琥珀摆了摆手,琥珀自起身退下不提。
“奴婢……叩谢主恩!今后就算奴婢回了麟趾宫,主子但凡有任何吩咐,奴婢万死不辞。”语毕,琥珀郑重地给李婀姒深深地磕了一个头,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跌落在地毯上。
“你穿黄色的衫子很好看,本宫为你准备了一套浮光锦制的嫩黄色的襦裙,还有一套黄珍珠的首饰,算作为你备的嫁妆的一部分。待会儿叫琉璃拿给你。”李婀姒微笑着拍了拍琥珀的手。
“奴婢愿意。”琥珀眼里蓄满了泪水。
“那你就是愿意了?如果这样,本宫今晚便会跟皇上提及此事了。”李婀姒握紧了琥珀的手。
“主子大恩!奴婢何谈委屈?身为奴婢,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嫁到官宦人家为妾。恕奴婢心气高,若是嫁与匹夫草草一生,心不甘情不愿,纵得正妻之名又有何用?若是配给无意于奴婢的官宦子弟为妾室,待奴婢色衰,早晚也是相看两厌的结局。自然不如跟了与奴婢有发小之情的太子,至少爱弛之时他还能对奴婢有一分看顾之情,不会欺凌奴婢。况且……奴婢亦对太子有情!”琥珀终于把心中真实的想法大胆说出口。
“不是赶你走,而是要把你嫁出去。前几日家宴散席后,太子派他的贴身小太监伍仁来向我传达过想要你回去的意思,本宫当初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一来是想询问一下你本人的意思,二来也是考虑你要以何种身份回去。太子若是要你回去为婢,本宫定是不肯的。不过我听那意思似乎是太子有意要收了你,你们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太子对你是有情的。只不过,你的出身在那儿呢,怕是只能做个侍妾。本宫总是觉得做妾是委屈你了。”李婀姒执起琥珀的双手,直视她的眼睛问道:“你,可愿意?”
“主子要赶奴婢走?是奴婢做错什么了?”琥珀焦急不已,又跪倒在地,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好好的跪什么?快起来,倒像本宫责罚你似的。”李婀姒虚扶了一把,琥珀这才起身,李婀姒继而又道:“琥珀,本宫知你忠心。正因如此,本宫才不能辜负如你这般善待本宫之人。你且告诉本宫实话,如果本宫让你回去麟趾宫,你可愿意?”
“奴婢只愿一心追随主子,不敢他想。”琥珀说着跪了下去。
“算来你今年也十八岁了,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早该嫁人了。”李婀姒转过身子,面对着琥珀。
“回主子,奴婢自打十岁入宫就被分在东宫伺候,一共在东宫待了六年多,直到主子您进宫,我才被调来关雎宫。”琥珀虽然跟着李婀姒的时间不长,却是打心里尊敬和忠心追随她的,李婀姒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将琥珀也视为心腹,对她与琉璃别无二致。
“你也知道,这次选秀其实不光是为了扩充后宫,皇上的几位皇弟和年长的皇子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此次定会在秀女中选出一些才貌出众的配与几位亲王和皇子。”说到这里,李婀姒停了下来,抬眼从镜中打量恭敬地站在她身后的琥珀。只见少女一袭鹅黄色夏衫,身体微微低福,两侧头饰上的流苏也随之垂坠在面颊旁,表情温婉恭顺,端的是青春韶华娇颜色。“琥珀、琥珀,当初只因为你的名字与我的琉璃寓意相合,皇上就把你从东宫调来本宫这里。你来本宫这里之前在东宫侍候了多少年?”东宫乃太子寝宫,今年太子十八岁生辰时,皇帝特赐东宫更名为麟趾宫。
“主子可以不在乎,但是李氏一族不能不在乎。不管怎样,有皇上的恩宠总是好的,在这后宫之中若是失了皇帝的恩宠,那便是真真活不成了。”琥珀将最后一个凤尾蝶头饰簪在李婀姒的发髻上,完成了这个华美的蝶恋花发式。“主子原想跟奴婢说什么?”
“你知道本宫向来不在乎这些。”李婀姒绝美的脸庞露出一丝没落,她不在乎尊荣地位,也不在乎帝王宠爱,她似乎什么也不在乎,因为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她所有在乎的东西统统变成遥不可及的了。
言归正传。琥珀正欣喜着自家主子的受宠,却不知自己的命运马上也要随着这场选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朝先后有过两位皇后,第一位皇后郑氏乃端煜麟为亲王时所娶的原配,但是在端煜麟登基后一年因罪被废;第二位皇后就是现居凤梧宫的凤氏。皇后之下设皇贵妃一名,如今尚且空悬;妃位之首的德、贤、淑、贵四角齐全,其中又以贵妃为尊;四妃之下各级宫嫔人数不限。
在殿选中留用的秀女都会给予相应的位分,身世略低的一般会封为采女、宝林或者才人、美人,出身较高的可能会直接晋为贵人;虽然祖制规定贵人之上的位分则需要逐级晋封,但是也不乏某些特别得宠的宫嫔越级晋封,宫嫔晋升至贵嫔方可掌一宫主位,但只有晋升妃位才能算得上正经主子。
但是,对六品以下官员选送的秀女还有一个特殊规定,即通过初选后,会给这些秀女一次选择的机会——自动弃权,落选归乡;或是继续搏一把,竞争对她们来说机会渺茫的殿选资格。一旦决定继续参选,从此人生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了:若是没有得到殿选资格,便会直接充入掖庭为婢;就算侥幸进入殿选,被皇帝留牌子的可能性也微乎极微,落选了依然要成为宫婢。也就是说,坚持参选对于这些出身低微的秀女来说,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为主要么为奴。然而,就是为了那凤毛麟角的希望,许多这样的秀女还是毅然选择竞争,她们虽然出身不高,但是即便做了宫女也比那些普通奴才的等级高了不少,有很多人甚至愿意为了这高等宫女的身份留下。不仅如此,制度还规定了凡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府中家生奴婢中有未婚适龄者也可参选,只不过这些少女选的不是宫妃而是宫女。
大瀚朝后宫嫔妃等级从低到高依次为:采女——宝林——才人、美人——贵人——嫔——贵嫔——昭仪——妃——德妃、淑妃、贤妃、贵妃——皇贵妃——皇后。瀚朝的选秀制度比较特别,对秀女的出身要求比较低,凡是朝廷命官,无论品级,家中有未婚的适龄少女均可报名参选。
“奴婢昨儿到内务府取份例的时候瞧见了一套妃制的礼服,过几日新晋的小主们怕是没有这个福分,奴婢在此先恭喜主子了。”这后宫内早有传闻,皇上打算趁着选秀的当儿晋昭仪李婀姒为妃,直到昨天琥珀亲眼看见那套妃制礼服才真正确信了这个传言。昭仪与妃位虽然只差一个品级,实际地位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并非交待,而是征询你的意见。”李婀姒拿起梳妆匣里的一对耳珰在耳朵上比了比,聊起了选秀的事:“今年正逢大选,再过几日宫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好嘞!”琉璃又风风火火地往小厨房去了。见李婀姒把琉璃支开,琥珀就知道主子有话要单独和她说,她手上功夫不停,一边为李婀姒梳髻一边恭敬地问道:“主子可是有话要交待奴婢?”
“对啊,再让琥珀姐姐给您梳一个蝶恋花的发式,这天下再没比主子更美的女子了!”琉璃高高兴兴地服侍李婀姒将套裙一件一件穿上。待琉璃将衣裙都打理整齐,李婀姒才开了口:“好了,琥珀留下给本宫梳头,琉璃你先去小厨房看着给皇上准备的晚膳吧。”
“奴婢也觉着这件甚好,再配上这对金累丝镶紫珠莲花掩鬓流苏就更显华美了。”这对金累丝镶紫珠莲花掩鬓流苏是皇上今天新赏下来的,若是皇上今晚临幸时看见主子戴着它们,想必会更高兴。琥珀心想。
“主子,奴婢觉着这件最好!”穿着水绿色衫子、梳双环髻的琉璃是李婀姒的家生奴婢,自来与婀姒亲厚,性格也活泼开朗,平时说话也总是兴高采烈的。琉璃手里托着一件淡紫色金丝软烟罗套裙,裙子的袖口、束腰和下摆都有用金线绣成的华美花纹滚边,衣领是双色叠复蕾丝的样式,端的是轻柔妩媚。
却说这厢关雎宫里,数月前新晋昭仪的李婀姒今晚又被皇帝翻了牌子,这会儿她的两名贴身婢女琉璃、琥珀正忙着帮李婀姒挑选首饰、搭配衣裙。
妙绿见凤舞剪了那芍药,知晓主子心里也是不快,便劝附道:“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把这样妖娆无状的花送进凤梧宫!呆会儿奴婢着人去内务府叫他们挑两盆品相端庄的牡丹来给娘娘观赏。”
“有李婀姒在,就算早一步接凤卿进宫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况且若是提前让皇上失了新鲜感反倒不美。你去派人回了父亲,说这事急不得,我自有打算。”凤舞与皇帝多年夫妻,虽已贵为皇后,但是毕竟年纪渐长,如今年近而立,在皇帝眼里早已经是开败了的花儿。怪不得父亲要送刚满十六岁的幺女入宫,怕是父亲也知道,这一年来凤舞这个皇后和跻位贵妃的庶女凤仪俱已恩宠凋零。如今宫中凤家女儿的恩宠再是没有能与李昭仪分庭抗礼的了,所以现在凤家迫在眉睫的要送唯一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儿进宫以固帝王恩宠。
“那三小姐的事……”妙绿有点儿猜不准主子在这件事上的打算。
“宫里是不缺美貌,可是你可见过比李婀姒更美的女人?这后宫中啊,只要有李婀姒这一枝独秀,旁的花儿还开得好么?”凤舞语毕,起身踱到窗前,拿起小金剪,将窗台上花盆里一枝开得正盛的芍药连茎剪断。
“皇上不过是喜欢李昭仪的美貌罢了。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妙绿有些愤愤不平。
“咱们皇上不是不长情,只是不对我们长情而已。他待李婀姒与待我们极是不同,皇帝是真心喜欢李婀姒啊。”凤舞言此叹了口气。
“娘娘,就算三小姐不行,总还有别的更年轻貌美的女子,难道皇上就能不为所动?况且咱们皇上可不是长情的人。”最后一句话是妙绿贴附在皇后耳边说的。在背后议论国君本是大罪,奈何这妙绿妙青是从小伺候凤舞的心腹之人,因而凤舞并没有怪罪于她。
“你呀,这么多年还是不长进,好生跟妙青学着点吧。”凤舞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又解释道:“自打李婀姒入宫,你可见皇上还对其他哪个妃嫔格外爱重?除了每月初一、十五皇上按例留宿凤梧宫,你可曾见皇上再来本宫这里?李婀姒入宫前,凤仪也不是不得宠的,那时皇上每个月总要去上关雎宫几次的,可是你看看现在,上个月皇上只翻过一次凤仪的牌子。再看看其他几个早已晋了妃位的老人儿,几乎是几个月不见天颜。你以为凭几个新人就能改变现在的局面?你以为凤卿就能比李婀姒更得宠?”
“再晋?李昭仪也不过是数月前才晋的昭仪,这么快又要晋位?可是这李昭仪才进宫一年多啊!”妙绿先是惊讶,后又不解:“但是这与大选和后宫形势何关?”
“奴婢以为,借此选秀给秀女定位分之际,皇上怕是要再晋李昭仪的位分。”昭仪李氏,领侍卫内大臣李健独女,自入宫以来备受恩宠。
“妙青,你说说看。”凤舞没有回答妙绿的疑问,转而询问另一边的青衣女子的看法。
“奴婢愚钝,请娘娘明示。”名唤妙绿的婢子微微曲膝,福了福身。
凤舞抬眼看了一下方才说话的婢女,慵懒地开口道:“妙绿啊妙绿,你跟随本宫入宫多年,居然还看不清当下宫中的形势吗?”
内殿的贵妃榻上斜倚着一名宫装妇人,她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模样,面容端秀、气质雍容,身穿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华丽非常。她身边有两名着碧色衣衫的婢女侍奉左右,其中一名婢女一边将沏好的雪顶含翠奉上,一边恭敬地开口道:“皇后娘娘,三年一届秀女大选又到了,过阵子又有的咱们宫里忙的了。况且今年三小姐也到了参选的年纪,老爷也有意让三小姐入宫。”女子顿了顿又道:“老爷的意思是,娘娘何不尽早接了三小姐进宫,让她在宫中待选?也可以借此机会让三小姐先一步面见皇上,若是得了圣上青眼,说不定一举得封。这样既免去了选秀繁琐的流程,又可比新进秀女们的地位高出一截,即便秀女们中有门楣高的或是更得宠的,也不能轻易盖过我们小姐去。”
皇宫內苑子午线正北方向耸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正门上方高悬的扁额上书刻三个漆金大字——凤梧宫。这里便是大翰皇后凤舞的寝宫。
虽然前朝一派风平浪静,但这大翰天朝的后宫却是暗潮汹涌。
瀚朝建立距今不过十余年,前朝国号为“淮”,后主冯氏登基时还是一个年仅九岁的黄口小儿。在佞臣当道的末代王朝,没有实权的皇帝意外驾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于是各路势力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开始了割据混战。好在战争持续的时间不长,不到五年,大翰的开国皇帝——原大淮安国公端如晦,力克群雄、脱颖而出,最终平息内乱、摘得皇帝桂冠,从此改国号为“翰”,定年号“承平”,是为瀚朝承平元年。只可惜,这开国皇帝有命打下江山却无福坐享,登基三年而崩,享年四十八岁,谥号为“继天开运宽毅皇帝”,庙号“高祖”。时年二十九岁的太子端煜麟于承平四年九月继位登基,翌年改年号为“顺景”。
瀚朝顺景七年,此乃当朝皇帝端煜麟登基的第八个年头,在他执政的这八年里,除却登基之初与邻国之间发生过一些小的摩擦,可谓是举国安宁,风调雨顺,民间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这对于一个新建立的王朝实属不易。
——题记
波谲江湍处,云诡晓天边。魂归梦醒时,一幕锦宫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