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XLVI自投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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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大华美的宫殿里水雾蒸腾,几个赤身的男人靠在池壁上,由那些男宠为他们涂油按摩,在我看来这情景实在滑稽,仿佛一群待宰的猪猡正要下锅。

    其中一个年长的男人泡在池中,胸口一个巨大的金十字挂坠闪闪发亮。那就是君士坦提乌斯。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类似信笺的羊皮卷,正在说着什么。

    我直觉他与这些亲信说的是什么重要信息,便潜到离温泉池最近的那一侧墙外,轻手轻脚的靠近一扇窗子———

    “依我看,您亲爱的堂弟绝不会安安分分的前往东方。我留在莱茵河对岸的探子来信,说他驻扎在那边的哥特大军最近已有动向,朝罗马赶来。我看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就在他出行去亚美尼亚前把他干掉。”

    这声音有些耳熟,继而我反应过来,这是老皇帝那个狂妄自大的养子,提利昂在讲话。他们在商议除掉尤里扬斯。

    “别心急,提利昂。至少……要等到送行典礼举行,他出了城门之后。我们不能在民众知晓的情况下动手。他现在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很高,我们得给他安个罪名,这样在他死后才不会引起异议。”

    君士坦提乌斯慵懒的接过话。

    “我很乐意提供一只精锐的暗杀军团保证他到不了亚美尼亚。”提利昂笑了一笑,“不过,陛下打算给他安个什么罪名呢?您的堂弟现在可是大功臣,帝国的凯撒……”

    “那也无法抹杀他过去的恶名。他是撒旦之子,是受诅咒的降生者,即使他被冠上了圣徒的称号,他的外衣下仍然藏着一个异教徒的心脏。耶稣基督!上帝知道他干了什么!在他前往高卢后,在他曾经居住的宫殿花园里挖出了十来具尸体,其中还包括他失踪多年的其中一位教父萨尼尔,无一例外都被残忍的放了血!谁能证明这不是他干的,那个地方埋着他的生母,那个妖女厄妮丝,只有他常去!”另一个人压低了声音答道,他的嗓子细细的,听上去像是一位宦官。

    “我们不如劝服您的主教,让他在朝堂上控诉尤里扬斯是个异教徒,身附邪力,让他为尤里扬斯驱魔,我们不就可以像对付加卢斯一样将他软禁起来,再设法将他毒死吗?何必还等到他………”

    “是揭露,不是控诉。注意你的言辞,怎么能用这么下作的法子呢?”君士坦提乌斯打断了提利昂的话语,腔调带着一种冠冕堂皇的虚伪,但即使我不去看也能想象那双剑戟森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阴狠与狡诈。

    “我们要让他接受公正、公开的审判,让他在广场上面对虔诚的上帝子民们的谴责,为他所犯的罪咎付出代价,就像他的哥哥加卢斯一样承受火刑而死。”

    火刑?我不由浑身一震,耳膜嗡嗡作响。尤里扬斯的确有个哥哥,叫加百列尔,和弗拉维兹一样是被火烧死的………

    眼前仿佛又有大火袭来,令我如遭炙烤,颤抖不已。

    弗拉维兹,那就是你的真名吗?你就是加卢斯是不是?那一夜的大火本就蹊跷非常,难道是君士坦提乌斯派人加害了他?

    “陛下英明,是我太鲁莽了,还要多向你学习才是。”提利昂笑起来。

    静静的室内发出一声嘲讽而阴森的喟叹:“即便卑贱如蝼蚁,死前也要让他展展雄风,到底,他是我的亲堂弟………纳尔米德,我有些热了,替我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一串朝窗户接近的脚步惊醒了我。我猫下腰贴紧墙壁,便感到头顶上的窗子被呼啦一下打开了。滚滚水雾弥漫出来,伴随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我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不料就撞上正注视着我的眼睛。

    刹那间我猛地一惊,随即发现那是霍兹米尔王子。他略带惊诧的瞧着我,眼底甚至聚起了一丝怒意,仿佛是在谴责我不该来到这里。我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眨了一下眼皮。霍兹米尔横了我一眼,好像在示意我快些离开。

    心仍在噗噗狂跳,一种恨意与怒火盘亘在胸口,我坚决的摇了摇头。

    他似乎有些无奈,于是背靠着我站在了窗前,这对我起了很好的掩护作用,我打心眼里感谢霍兹米尔。虽然我与他才刚刚相识,却感到了一种他对我这个后辈的关心,那不像是装出来的。尽管,我还并不十分信任他。

    “说来,还有一件事情,纳尔米德,过来。这件事得由你去办。”

    霍兹米尔离开了窗户,按捺不住好奇,我稍稍探头,便看见他走到温泉边,步履很轻,像一只轻盈的猫。他缓缓褪下了自己的衣物,露出一身半透明的内衫。虽然有些尴尬,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背影十分优美,肩宽腰窄,腿长而笔直,既有男子的硬朗,还有一种中性的、近乎女人的柔媚,即使到了这种年纪,仍然保持的很好,可想而知他会是一名出色的舞者。

    只是这舞这美都是为博取敌人的欢心,未免也太痛苦了些。

    “陛下,请您尽管吩咐。”他俯身进入温泉里,依偎到君士坦提乌斯的身边,靠在他的胸膛上。我不禁替他感到屈辱,不忍目睹的挪开了视线。

    水声顿起,我听见一阵*厮磨之声自泉中传来,夹杂着其余几个人的窃笑,纳尔米德压抑的喘息无法阻挡的溢入耳中,使我如坐针毡。

    人类与生俱来的窥探欲驱使我无法自控的朝温泉处望去,一幕不堪入目的景象闯入眼帘。君士坦提乌斯将霍兹米尔压在池壁上,竟不管池中数人在场,从后侵犯着他。那一刻我隐约看见霍兹米尔黑眼睛破碎的尊严,被他柔韧隐忍的外表下藏匿着的经年的恨意,如同满地的玻璃碎渣,每一片都能成为致人死地的凶器。他的呻·吟冲击着我的脑门,使我产生了一种即刻逃走的冲动。

    霍兹米尔是波斯王子,看他被罗马君王侵犯,与我在战场上看见波斯领土被罗马军团蹂躏时一样难受。而除此以外,窥视男人们交合让我更感到害臊。

    就在挪动脚步时,君士坦提乌斯却在这时终于停下了进攻。

    “你最熟悉内宫事务,帮我调查一下那位亚美尼亚的小王子,我有点儿怀疑他是个假冒的。”

    心口瞬间拎紧,我屏息凝神,竖起双耳。

    “怎么了,陛下,您怎么会突然怀疑亚美尼亚他们的人呢?”纳尔米得喘了口气,平复下呼吸,语气又恢复得波澜不惊。

    君士坦提乌斯笑了一下:“我接到一封告密信,里面说亚美尼亚与尤里扬斯暗中勾结,意图联合他们篡夺皇位。提利昂怀疑那个阿尔沙克王子早被偷梁换柱,是尤里扬斯派来的人。”

    “恕我直言,亚美尼亚关系事大,一发动全身,牵涉到整个东方战场的态势,说不定是有人居心叵测,想要挑拨罗马和亚美尼亚间的关系,陛下可不能随便听人撺掇……”霍兹米尔偏头,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提利昂,对方脸色微微一变。

    我心想提利昂心怀鬼胎已久,那告密信八成是他自己捏造的,唯恐天下不乱,也不知道他打的到底什么算盘,也许是为了制造内乱,以求立功高升,更快继承皇位。

    “怎么了,我说的不在理吗,陛下?”

    “当然,亚美尼亚的问题我会谨慎对待,”君士坦提乌斯吻了吻霍兹米尔的脖子,“那儿的局势你比我更了解,当年要不是多亏了你,亚美尼亚国王那个老顽固怎么会这么快臣服于罗马呢?”他眯起眼笑起来,“我只是要你私下安排他为我侍寝,越快越好,我要看看那小王子的身上有没有亚美尼亚王族的特殊纹身。”

    纹身?侍、侍寝?

    我呼吸一紧,冷汗当即冒了出来,知道再不宜久留。可也许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挪脚时,我忽然才发觉自己的腿麻了。紧接着,那遭到蛇咬的地方好似抽筋一般的痉挛起来,脚下一下滑空,猝不及防的,我失去重心向下坠去!

    阿泰尔的利爪抠进我的衣服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鸣。

    刹那间我以为自己就要以这可笑的方式丢了小命,而下一刻我就坠落在一片茂密而柔软的草丛里,接触到地面的脊背袭来一阵不算剧烈的钝痛感。

    “什么人!有刺客!保护皇帝陛下!”

    “就在下面的花园里,派人下去抓!”

    妈的,糟糕了!

    我恼恨地狠狠捶了一拳草地,翻身爬起来,这才察觉到腿部的异样———那条被遭到蛇吻的小腿肚,已然僵硬了半边,有一片呈现出了石质的灰白色,并且有蔓延开来的趋势。不…不,不!

    心顿时如坠谷底,我捏住小腿重重揉了两把,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感,仿佛它已不属于我自己,而真遭到美杜莎诅咒成了一块的顽石。眼前蓦地浮现出面具下阴险的微笑,我一蹬地从地上窜起来,藏进树丛里,朝相反的方向逃去。

    这是一片面积庞大的的花园,有错综复杂的人工水渠,我想起伊什卡德手中那份地图,依稀想起穹顶周围的构造,此时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记忆力十分之好,基本可以做到过目不忘,记得这些水渠是与所有宫殿都相连的,它们连接着每个宫殿花园里的大型的喷泉与人工湖。

    一头扎进水里,我迅速顺着一条水渠向里游去,顾不上它通往哪。这个时候,不被抓住才是最至关紧要的事。

    经过一道小拱桥,不多时我便游进了花园的地下,四周变得一片漆黑。借着日曜之芒散发的微光,我勉强能看清渠道里的景象。它的壁上开凿了一副一副内容奇特的浮雕,里面人物的形态诡异,面目狰狞,简直形同地狱之景,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刻上这些壁雕,又有谁会去观赏它。

    可以推测的是,多年以前这里也许并不是水渠,而是什么密道。

    不知道,这里能不能通道霍兹米尔说的……尤里扬斯的宫殿里,那个藏有战狼军符的暗室呢?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窜跳出来之时,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我发现自己抵达了一个像是地下蓄水库一样的地方,几个圆形的渠道口汩汩涌出的水交汇于此,月光的清辉从我的前方的渠口反射进来,外面显然是一片人工湖,远处水波粼粼,倒映着外头的树影。

    然而,就在我沿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向前方游去时,一幕可怖的景象使我浑身僵硬的停了下来。

    ———就在我的右方,支撑水渠的一根石柱上,盘踞一条黝黑的、巨大的影子,一对蓝紫色的兽瞳正如那冥府中的鬼火,幽幽的窥探着我。

    那是一只巨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