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之内一阵哗然。
大喜之日,敢来大闹喜堂已经是够胆大了,此时这绿衣的姑娘竟还扬言要取靖安王府老夫人的性命,那就不是胆大,而是不要命了。
老夫人看着洛凰直向自己的长剑,却是强作镇定道:“你在嫉妒我儿娶了公主故意来发疯的么?来人,还不快将她拿下,关到柴房里去!”
洛凰直直看向她,道:“你派去的人没能杀了我,你是不是很失望?还想再杀我一次么?”
喜堂之内,众人本就都在关注着突然闯进来的洛凰。此时听见她的话,众人都不由纷纷侧目看向老夫人。朝堂之内,本就非所有人都乐见温叙之娶了周毓后声势渐大,这会儿看向温叙之的目光也不过多了几分深意。
周围的低声私语,异样目光惹得老夫人面皮一僵。
她倒是失策了,没想到从外面找来的所谓“高手”居然没能处理了洛凰,今日,可是靖安王府的大日子,怎可这样就被搅和了。若是一些事情传出去,他们靖安王府岂不是成了永安城里的笑话!
“还不快来人,将她给我抓下去!”老夫人扬声怒道。
一侧温芸箐亦是道:“她定是嫉妒故意来搞乱的,一定抓住了她,好好看押!”
在温芸箐看来,洛凰这个包子未免太没眼色,若是平日里哥哥还会护着她,却偏挑了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
难道她真以为自己拎了一把剑,就能是武林高手么!
然而,出乎温芸箐意料的是,今日的洛凰与往日还真有不同。
旁边的侍卫还没碰到洛凰的衣角,就被她闪过。
洛凰握住冰冷长剑,直往老夫人柳妤安刺过去,若非温芸箐身旁的红珞手快将离得最近的一名小丫鬟推撞在洛凰的剑上,那老夫人必定是躲不开的。
溅起的血液洒落在布满红色绸布的喜堂之上,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满堂权贵,生怕被殃及池鱼,原本热闹的地方顺便噪杂大乱,你推我我推你的,纷纷要退出去。
回过神来的柳妤安,亦是往后退一步,多名侍卫连忙护在她前面。
她亦是没想到,一向不被她看在眼中的洛凰,竟然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不赖!她这才发现,除了知道洛凰乃是洛家后人,是老靖安王为叙之十多年前定下的未娶妻外,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
温叙之亦是很意外,他与洛凰相爱多年,却也丝毫不知她竟会武功。
“阿凰,你住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冷静下。”
可洛凰此时满心只想为洛溪报仇,哪里还听得见他的话。
只见她绿色的身影翩然晃动,剑起之间,气势磅礴,一剑一剑,华丽的喜堂已然被破坏的殆尽。
她一招招直逼柳妤安,柳妤安纵有人保护也避免被划伤一剑。
“老夫人——”
前来观礼的权贵都没想到,今日靖安王府的婚礼竟会如此“热闹”,只怕不消半日,这件事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周毓心中愤愤,期待许久的婚礼,竟成了今日模样,这传出去她还有何颜面。
而最让她不甘的是她身边的温叙之,明明她比那洛凰美丽尊贵,他却从洛凰出现后,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居然将本宫的婚礼破坏成这样,其他人呢?还不快一起将她拿下!”周毓恨声道。
她不在乎今日柳妤安是否会死在洛凰剑下,却无法容忍她在温叙之眼中。
近二十人齐齐围攻着洛凰,既有靖安王府里武功高强的护院,亦有保护周毓的厉害侍卫。
饶是洛凰的武功厉害,在这一方喜堂之间却也施展不开,不消一会身上便挂了彩。
洛凰扫一眼周毓,却不会忘记,老夫人会那样不择手顿害阿溪与她,幕后究竟是谁指使。视线转落回柳妤安身上,洛凰一心向前逼去,丝毫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
柳妤安被洛凰的视线盯得第一次心中发憷,她相信洛凰今日若是没做杀了她定不会甘心的,往外而去,她想要躲开。
而洛凰如何会放走她,长剑一挥,不管一旁刺向自己的剑,就直杀向老夫人。
“阿凰,小心!”温叙之见状,挥掌就要打开要刺向洛凰的一剑。
可他顾得了这边,却顾不了另一边。
温叙之正站在洛凰和老夫人中间的位置,看着洛凰的剑就要自己娘亲时。
噗嗤两声长剑刺入体内的微响。
当先的一声是侍卫刺中了洛凰的后背,第二声则是洛凰的剑刺中了老夫人。
只可惜,她想要一剑刺中老夫人的要害,在最后一刻却偏了,是温叙之在最后一刻徒手握住了她的剑。
“阿凰,你不要这样。与公主成亲的人是我,你要怪就怪我,我娘是无辜的,她……”
看着温叙之血流不停的手,洛凰的视线终于停在他的脸上,幽幽道:“温叙之,退婚书已给你,你娶谁都已与我无关。只是你说她无辜,你可知道阿溪死了!是被她派人杀死的!”
“阿溪死了?”温叙之一惊:“娘怎么会……阿凰,你一定是误会了。娘不会这样做。”
若真想除去洛凰洛溪姐弟,娘亲怎会忍到现在呢。
温叙之一脸的不信,落在洛凰眼中却是莫名的凄切。
她的视线似有若是扫过周毓,幽然道:“那就需你问问,是谁让老夫人这么做的了。”
不管宫廷之内还是世家望族之间的一些手段,温叙之亦是知晓。自己娘亲怎会无故罔顾自己的心意加害洛凰和洛溪呢,莫非真是……他带了几分深思的视线不由落在周毓身上。
周毓心中一跳,故作镇定道:“叙之,你休要听她胡说。她定是心中不甘所以想离间我们……”
洛凰冷冷一笑道:“离间?我并未说老夫人幕后之人是谁,公主这般说可是不打自招?”
“你——”周毓面上一僵。
不止温叙之眸中疑色更浓,就是周围观礼的人也不由纷纷侧目。
周毓袖中手握紧,却是恼怒柳妤安办事竟如此不利落。
望向洛凰,周毓挺直了背脊,声音梗道:“本宫一直身处宫中,此事与本宫怎会有干系!”
听见她的话,老夫人原本就不快的面上更是闪过一抹沉思。她有意瞒十多年前靖安王府与洛家的婚事在前,如今又有洛溪的仇恨。今日温叙之与周毓成亲,靖安王府在邺国的地位将会更加显赫,怎就横生了这般变故……
围观的人群中,早有人注意到周佑的到来,他们自然不敢妄自非议周毓,可这靖安王府和温叙之却……
“都说靖安王府的老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居然也会行凶杀人——”
“老夫人行事着实狠辣了些,只是没想到靖安王竟也罔顾老靖安王定下的婚约……”
“难怪,她刚在靖安王和公主大婚的时候出现……”
听着众人的话,温芸箐早就面色变了又变。
事实是一回事,可被人议论却有是另外一回事,何况,人群中,始终萦绕在她心头上的周佑正隐在其中。若是,太子因此对她也生了什么误会可怎好?!
一想到周佑的疏离,温芸箐不由激动道:“洛凰!你休要冤枉我娘,洛溪他明明是自己病死!”
洛凰看眼剑上留下的血,眸光幽幽看着温芸箐,嗤笑道:“堂堂靖安王府的二小姐,居然睁眼说瞎话。是想要做了不承认么?”
她一步步走近,冰冷道:“二小姐,莫忘了,当日你设计阿溪害得他被刑罚一事,我们还没有算账呢?”
一字一句,低沉的好像有血渗出。
温芸箐慢慢后退,心中明明害怕的紧却还强作傲然道:“洛凰,洛溪不是我害的,你怎敢……”
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模样,沾染了血迹的长剑,一晃只对着温芸箐。
洛凰轻笑道:“你说我敢还是不敢?”
笑声轻盈盈,可听在温芸箐的耳中却满是嗜血的意味。
“阿凰——”温叙之将温芸箐护在身后。
“哥哥,洛凰她疯了,她杀了娘现在要来杀我了。”温芸箐害怕的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看着挡在前面的温叙之,洛凰淡去了笑声道:“我以前跟阿溪保证过一定会保护他的,可却始终都是他在保护我,如今阿溪不在了,伤害过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凰,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我妹妹,我不能让你伤害她。”温叙之亦是说的坚定。
洛凰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可你也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和阿溪的……”
温叙之沉默。
深看他一眼,洛凰挑起掉在地上的另一把剑给温叙之,道:“温芸箐我不会放过,你若不愿不孝不仁,尽可拿剑来杀我。”
“阿凰!”温叙之低叫一声:“你为何要逼我?”
不再看他,洛溪身形一闪,长剑直劈向温芸箐,寒光凌厉,当即让她一声惨叫。
看着瘫坐在地上,洛凰身前一痛,却是温叙之的剑深深刺入了她体内。
轻然无声,温芸箐身上并不痛,可她身上的衣服却是突然敞开,外衣里衣几层竟是层层被斩开,寒冷的空气直袭肌肤,却是让她身体突然□□在众人视线之下。
“啊——”温芸箐慌忙拢着衣服,可寒风入室,吹起她破开的衣衫,依旧难掩些许肌肤。
洛凰她竟然敢当着永安城所有权贵面前这样折辱她,而让温芸箐面色更白的是,她看见人群不远处,太子周佑正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
洛凰低头看着温叙之刺入她体内的剑,不由呵呵一笑:“原来你真的能下得了手……”
她恨温芸箐,可当她看着温叙之坚毅的眼神时到底动摇了,所以在她的剑挥向温芸箐时到底改变了主意。
只是她没想到,她能对温芸箐手下留情了,她始终坚信不会伤自己的温叙之那一剑却毫不手软。
原本因为洛溪的死,她就已经乱了心神,此时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再次一剑,当即吐出一口血,苍白着面色,身子一个踉跄。
“阿凰……”温叙之一惊,手上的剑一松,想要扶住她,却被洛凰一避闪开。
看眼落空的手,温叙之紧紧盯着她,道:“你又何必这样固执?阿凰,只要你能认个错,我定不会让你有任何事。”
多感人,纵然自己将他的婚礼搅成了这样,伤了他的娘亲和妹妹,他却依旧说不会让自己有任何事。
洛凰抬眸凝视着他,凄然一笑间,手上一扬,长剑直直刺入他的肩膀。
鲜红的血色流出,顿时沿着雪白剑身蜿蜒流下。
温叙之不敢置信地看向洛凰,两人凝望,以往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看懂彼此的心意,如今却像是陌生。
“叙之——你、你怎么样了?”周毓心中一紧,紧紧抱住温叙之,气极与周围侍卫道:“你们还不快拿下她!”
受了伤的洛凰,外伤不重,内伤却严重,刚才刺伤了温叙之的一剑,更像是让她陡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围攻之下,到底还是被人拿下。
她只是不看向温叙之始终看着自己的视线,让温叙之只觉得更看不透她的心思。
两人之间,仿若已经隔着千山万水。
危险分子被制住,围观的众人才敢纷纷过来指责。
“这女子实在胆大包天,居然在婚礼之上行刺,其罪当斩!”
“靖安王,这女子如此行凶,定不能轻易放过。”
听见周围的声音,温叙之才是恍然回神,他收回视线,环视众人,面色如常道:“诸位大人,这既是靖安王府的恩怨,带婚礼过后,在下会自行解决。”
而却有人问道:“这女子先是刺杀老夫人,然后又惊了温二小姐,婚礼更是搅乱的一塌糊涂。我等虽然不知道靖安王你与这女子是什么关系,却也要为公主讨个说法,斗胆问靖安王究竟会如何解决呢?”
周毓望眼温叙之沉郁的俊颜,道:“这是爱慕叙之的故人,其中有些事情必然是误会了,依本宫看,还是将洛姑娘放了吧。”
“这怎么可以!”有人连忙出声:“公主仁善,可这女子今日胆敢持剑行凶,定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是放了她,唯恐日后连公主都连累了,靖安王,皇上将公主许配给你,已然是看重你,你可要为大局着想,切莫心软坏事啊。”
温叙之眼眸更沉,他望着洛凰问道:“阿凰,只要你答应我放下那些事情,日后安静度日,我就放了你。”
听见他的话,众人都是微微吃惊,只有周毓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那女人都此了他一剑,叙之竟还想放过她。
洛凰抬眸看他却是摇头:“安静度日,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别说她能不能放下,温叙之能有今日亦非纯良之人,他又如何不知有些人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温叙之一默,面上渐渐显出一丝肃穆。
周毓眸中微闪,道:“来人,先将洛凰带下去关起来。”
“不必。”温叙之制止,他挺直了腰身直直看着洛凰道:“她伤我母亲妹妹,日后若是伤了公主,叙之就万死难辞。今日虽不宜见血,可为我靖安王府上下安宁就例外一次,阿凰,我亲自送你一程吧。”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不之前,温叙之手中的剑,再次无情刺入洛凰体内。
鲜红的血喷薄而出,周毓等人却是突然惊住了。
洛凰心中好似吃惊,却又好似意料中。当他以为自己会杀了温芸箐而刺了她第一剑的时,这因为他担心自己日后会伤害他今日娶的妻子的第二剑,就变得没那么让人能以接受了。
只是,为什么还会觉得痛,直入心扉。
洛凰却忍不住低笑出声,这些年她深爱的男子,最后却成了这样……究竟是这爱情捉弄人,还是她有眼无珠呢……
“温叙之……”
她想问他什么,可好像是再没什么可以与他说的话,又好像是再使不出一丝的力气了。
“不好了——失火了——”
“什么?!”
“王爷和公主的婚房起火了——”
屋外突然有惊慌的声音响起。
当即本就有些变了意味的婚礼,更是乱成了一团。
隆冬寒日,只见有黑色浓烟从今日新婚的院落冒出,而后,很快就见到火光闪烁,映衬着满院红色,更显瑰丽红艳。
嘈杂的一切远离,洛凰自后看见的,只有满目的红色。
曾经她也有想过自己和温叙之成亲时的场景,如今一切幻灭,早已物是人非。
那一刻,洛凰感觉自己的眼角有泪水滑落而后又不断涌出。
此时,她不是为了这被温叙之所弃的自己,也不是为了这满身的深痕而痛。
她哭的是,在这隆冬之日而死去的爱情。
那个让她斩断了过往一切想要厮守一生的男子,带着他对她的爱,和她对他的爱,已经死去了。
“阿凰,阿凰,我是这样的爱你。”
“阿凰,我想要现在就娶你为妻,给你幸福。”
“阿凰,我要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阿凰……”
在洛凰彻底陷入黑暗时,耳边弥留的一句,是曾深爱的男子冰冷的一句:“抬出去扔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