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的诏书颁告天下五日后,萧清淮的‘尸身’终于被运回京城,南姗以为自己得去认回尸,不料,重新临朝的皇帝,看罢呈上来的皇子身份玉牌后,只淡淡道:“五皇子七岁那年,失手摔过一回身份玉牌,那枚玉牌有个角碎了点……”把玩了几下手中完好无损的玉牌,随口道:“这玉牌是假的,将假玉牌砸了,假尸烧了。”
言罢,再无它话,直接退朝。
皇帝的一番言论,自是有人喜有人忧,南姗虽知萧清淮应当无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欣喜万分,萧明昭终于不用再因为‘父王死了’,天天悲伤的逆流成河了。
在萧清淮‘尸身’被寻到的消息大肆传开后,南姗虽命人不许随意提起,萧明昭到底还是知道了,南姗每天都拿真话哄萧明昭,可这娃儿总是持怀疑态度,天天都反问南姗‘那父王什么时候回来’,南姗每回都没准确答案,萧明昭便又继续伤心的哭。
如今,皇帝都说萧清淮没死,萧明昭好歹半信半疑的安生了,但是,依旧抱着南姗的胳膊追问,那他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在南姗每日应对长子的追问时,皇帝的动作很雷厉风行,后宫和朝堂纷纷进行着大清洗,钱皇后被废黜后位,挪到冷宫幽禁残生,太子妃祝氏亦被废去位份,连同其二子一女被幽禁,太子据说被关进了天牢,大理寺和刑部最近业务极其繁忙,隔三差五的抓人或者抄家……
在京城刮起狂风暴雨时,萧清淮终于正大光明的回家。
萧明昭看到数月未见的亲爹后,激动的直掉金豆豆,哇哇大哭道:“父王,呜呜,你没死啊……”
萧清淮掉下一脑门黑线,不悦地敲了敲萧明昭的脑袋瓜:“谁跟你说父王死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哭!先去把脸洗干净!不洗干净,就别来见父王!”
萧明昭只得愉悦又悲伤地去净面,愉悦的是,他最想念的亲爹终于回来了,悲伤的是,亲爹一回来就没给他好脸色。
此时,正当午后,缩在南姗屋里午睡的萧明轩,想是听到了动静,一脸迷糊的跑出屋来,看到还算眼熟的亲爹后,笑嘻嘻地便往萧清淮腿边扑,喜上眉梢的唤道:“爹爹,爹爹,你回来啦!”
萧清淮将抱大腿的次子拎到怀里,捏了捏萧明轩的小鼻子,笑道:“还是豆豆乖,好儿子,再给爹爹笑一个。”
萧明轩眉眼弯弯,立即奉上一个甜美幼稚的笑脸。
可到了晚上,萧明轩就笑不出来了,他愉悦的吃过晚饭,嗨皮的洗完澡后,便熟门熟路地往亲娘床上爬,只是才翻爬了半条腿,已被随后跟着的亲爹拎到怀里搂着,然后被告知,他今天要回自己房里睡。
萧明轩不满的小声抗议:“不嘛,爹爹,我想和爹娘一起睡……”
萧清淮抱着目光幽怨的次子,无视他可怜巴巴的眼神:“你白天在爹娘屋里睡,晚上要和哥哥一起睡,你看哥哥都乖乖回去了,你要不乖么?你乐乐弟弟比你还小,就自己一个人睡,你还不如小弟弟乖么?豆豆要听话,你要是不乖的话,爹娘可就都生气了。”
听了老爹的话,萧明轩紧紧抿住嘴,俩眼珠子里却有泪光打转。
萧清淮心软了下,又道:“这样罢,爹爹也许久没见你和你哥哥了,以前都是你娘陪你们,今晚爹爹陪你们睡如何?”
萧明轩眼睛一亮,却不忘细声追问:“那娘呢?”
萧清淮已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嘴里轻飘飘道:“你娘呀,她自己睡。”
南姗:“……”
夜深人静之际,和父亲说笑够了的萧明昭和萧明轩,终于沉沉进入梦乡,萧清淮亲了亲俩儿子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一回到卧房,便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低叹道:“终于不用在自己家里做贼了。”然后,冲躺在里侧的南姗抛了个眼色,笑道:“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南姗轻轻笑了笑,却不动弹:“王爷不是让我自己睡嘛,我过去做什么。”
萧清淮自己翻了两个圈,主动滚到南姗旁边,然后伸手摸她的脸,轻抚了好一会儿,突然低声问道:“姗姗,你想做皇后么?”
南姗不防萧清淮突然冒出这种问题,不由愣了愣神,萧清淮声若低喃,又道:“说实话。”
南姗眨了眨眼睛,很干脆的答道:“不想。”
“为什么?”萧清淮抱住身体不再丰软温绵的妻子,问道。
南姗静静伏在萧清淮胸口,低声道:“你会很累很忙很烦,我也会,说不定过个十来年,我和王爷还会形同陌路……我只想和你清清静静过日子。”
正是炎热的酷暑夏日,屋里摆了盛着冰块的大海缸,并不觉多闷热,反倒有舒服的凉意徘徊,萧清淮摩挲着南姗的肩膀:“若是真的呢?”
南姗嗓子眼紧了紧:“……不是四哥么?”
萧清淮不答南姗的问题,只口气微讽道:“若不是父皇临时起意,叫我出了趟皇差,只怕我也没几年活头了,也幸好你从不饮那两种茶,不然我们……那倦生虽是慢性之毒,毒性却甚是霸道,一旦中了此毒,便很难根除……父皇都着了道,四哥也没有幸免,若是我留在京城,也不会漏出网外。”
南姗抬眼看向萧清淮,心中惊骇:“难道这毒解不了?!那岂不是很多人都要……”敬奉到皇宫的贡品,颇得圣心的皇亲贵戚,一般都会得到赏赐,一念至此,南姗忍不住问道:“这真的是太子做的?!”
萧清淮搂着南姗静静道:“父皇得知是进贡的茶叶有问题后,便立即传书在外静养的睿皇叔,叫他亲自去暗查,也分别暗中试探了太子和四哥,做贼的人,总会心虚,前阵子,睿皇叔亲自带着人证物证回京,一点没冤枉他……他等不下去了,这一举动,不成功便成仁,他自己也早想过了的,其实他这一招很高,那倦生之毒,真的很难检查出问题,难为他竟能寻到这种毒,父皇叫御医院有名的御医都验过,牛老御医已告老还乡,只有现在的方院正查出了点端倪,若是父皇警惕心弱些,没把那小小的困倦症状当回事,只怕太子真能成功,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略顿了一顿,萧清淮又悄声低语道:“父皇已暗地召了牛老御医回京,与你外曾祖父一同研解那倦生之毒,如今已近两月,还没有结果,御医院那边也是一筹莫展,其实,江湖上有传闻,说那倦生之毒,根本就无药可解……”
南姗有点的木木的:“所以……”
萧清淮揉揉南姗的脑袋:“父皇说,二哥、三哥不堪大用,四哥只怕命不长久,小七年龄尚幼,其余的年岁更小,要将萧朝江山传予我……”又停了一停,萧清淮才继续道:“六年前,在我和你成婚之时,我便向父皇主动请辞,待你我完婚后,求他将福州赐予我做封地,福州是我母妃的老家,父皇以我年龄尚小为由,让我多待几年,我便自己选择去了最清闲的工部……皇帝的宝座的确很诱人,可我不喜欢,我小时候虽不**说话,却懂事的很早,四岁之前,我都住在父皇的勤政殿,就像你说的,若要当一个称职的皇帝,的确很累,很忙,还会很烦,我就挺羡慕睿皇叔的……姗姗,是不是觉着我胸无大志?”
南姗幽幽道:“不会呀,人各有志,有的胸怀大志,就是想建功立业,在青史留下美名,有的就是想当一个富贵闲人,踏遍千山万水,畅意一生……我没嫁给王爷之前的愿望就是,一辈子衣食无忧,再有个能待我一辈子好的人,就足够了。”
萧清淮曲指勾了勾南姗的鼻子,笑道:“怎么和我一样没出息……”
南姗不满的反驳:“不是没出息,是人各有志。”
萧清淮低头亲了亲南姗的额头,又道:“姗姗,我已对父皇发下毒誓,会承继萧朝大统,让萧国国泰民安……我不能带你去福州了,父皇正在清剿太子的余党,不日,父皇会追封我母妃为皇后,同时昭告天下我为新储君。”
这应该属于独家密报吧。
被皇帝留在京城、又允许上朝听政的皇子,就只有太子、皇四子和皇五子这三位,前些天京城风云变幻,太子爷一朝被废,五王爷客死异乡,大家都认为四王爷是妥妥的下一位储君,哪知,被运回来的五王爷,却是人为造的假尸体,如今,大家都还在猜测皇帝属意谁,原来,皇帝已有所决断了么。
南姗静了一会儿,问道:“……那德贵妃和你四哥会善罢甘休么?”
萧清淮没啥表情道:“大概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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