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保大时代,总理走马灯似地换个不停。吴廷琰虽然一干好几年,但并没有实现“政令统一”和“军队国家化”。
和好教军队和高台教军队,仍控制着湄公河三角洲许多农村地区,只不过由之前的大军阀变成了一股股小军阀。连几年前被解除武装的平川派军队都死灰复燃开始活动,其中有一些人已加入北越劳动党南方局领导的地方部队。
再加上从北方撤过来却没得到妥善安置的一股股天主教民兵,内部山头林立的**,以及异军突起的“工投系”武装,西贡及周边形势依然十分混乱。
琰政府之所以能够坚持到今天,除了美国政府支持之外,人民劳动党的秘密警察系统和“特种部队”、“别动军”之类的私人军队功不可没。
从皇帝到元首,从总理到总统,从半封建半殖民制到君主立宪制,再到现在的共和制。法国人、日本人、二战结束时接管南部的英国人,然后又是法国人,再到随处可见的美国人……
你方唱罢我登场,西贡政治舞台令人眼花缭乱,刚刚流产的政变,几乎没影响到市民的正常工作和生活,更不用说对政治漠不关心的农民。
堤岸商业区依然热闹非凡,马路上车水马龙,商场、批发市场和大小商铺依然人头攒动,感受不到哪怕一点紧张气氛。
来堤岸工作几年,张俟文已成为义安中学最受尊敬的老师之一。
不过在秘密战线上的成绩,远不能与当老师所取得的成就相提并论,第一、第五、第六、第八和第十一郡的地下组织迄今仍没能发展起来。
反动华人警察、共和青年团华人密探和被南越伪政府蛊惑的“联防队员”无所不在,别说组织个罢工、罢课或罢市活动,连开个会都提心吊胆,白色恐怖,斗争环境恶劣,他领导的堤岸“华-运”堪称举步维艰。
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即将成立。正准备大干一场,第五郡警察局和第六郡警察局前天夜里又在其它警察分局及平东工业村保安队配合下,来了一次收缴非法武器弹药和清查外来人员的突击行动。
二十多名从北边过来的同志被捕,地下印刷厂被捣毁。三个交通站暴露,六十多个外围学生进了“反省班”,他们的家长正在接受反动警察的约谈。
河内对“华-运”西贡党委尤其堤岸区委的工作很不满,特委派南北分裂时奉命到北越学习的干部吴君会回堤岸,要求立即成立由吴君会、庄士武以及他组成的“华-运重点战略研究三人小组”。共同领导西贡党委今后的工作。
收缴非法武器弹药和清查外来人员的突击行动虽然结束了,但大小路口仍有盘查过往车辆和人员的岗哨,治安联防队的老头老太太比之前多出三倍,像防贼一样盯住所有他们认为较可疑的陌生人。
据说是带薪上岗,每人每月500皮阿斯特,协助警察抓到“罪犯”另有奖励。
钱虽然不多,但他们本来就无所事事。
许多人一边看摊一边帮反动警察当线人,对他们来说相当于多赚一份钱。
吴君会不同于其他同志,他是土生土长的堤岸华侨,在这里念的小学和中学。去河内学习前参与和组织过多次罢工罢市活动。
许多人知道他去了北边,治安警察三天两头往他家跑,对他的家人进行反动宣传,并试图通过亲属打探他的行踪。
风声太紧,张俟文不敢让他来堤岸。
好在今天正好星期日,不用上课,管同事借了一辆自行车,以去乡下踏青的借口,同庄士武一起来到平东工业村西北十二公里处的一个村庄。
村口的杂货铺是一个重要交通站。
胡英同志经常利用送货的机会来此传递情报,护送或迎接往“华-运”和越南劳动党的领导。黎笋同志返回河内就曾经过这里。
非常时期,为确保万无一失,胡英提前一个半小时出来。
她站在杂货铺门口与老板谈笑风生,几个小孩正趁大人不注意翻看三轮车上的编织袋。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他们喜欢的东西。
这是事先约好的暗号,确认没有危险,张俟文二人像不认识她一样,下来推着自行车左拐,沿一条杂草丛生的田埂,往前走了大约五分钟。来到小河边的一个草棚前。
“君会同志,让你久等了。”
吴君会三十多岁,带着一顶草帽,穿着一身黑色的旧衣服,光着脚,裤子卷得老高,皮肤黝黑,看上去与本地农民别无二致。
“不用这么客气,先喝口水。”
三人握了握手,简单寒暄了一番,坐下来直入正题。
“……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先传达一下两个重要指示,上级要求我们尽快组织一百名青年进入解放区,补充第七和第九工厂的力量;另外再组织五十名青年,参与长山走廊的运输工作和古芝地道的军事工作。”
第七和第九工厂是人民军主力师的代号,长山走廊是往南方运送部队和装备的重要通道。
张俟文意识到接下来有大动作,斗争形势会发生巨大变化,既激动又紧张,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说:“君会同志,要是在四天前,别说组织一百五十个青年,就算组织两百人都没问题。反动警察前天搞的突击行动,给我们造成的损失太大。许多同志不幸被捕,外围学生被抓了几十个,搞得人心惶惶,一些立场不坚定的已经打了退堂鼓。”
来前听说堤岸“华-运”工作没搞好,但怎么都没想到严重到连一百五十个青年都组织不起来的程度。
吴君会紧皱起眉头问:“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内部出了叛徒?”
庄士武重重点了下头,一脸凝重地说:“君会同志,你去河内学习这几年,堤岸变化太大。五帮会馆和中华理事会解散了,取而代之的华青会、西堤华人资产管理公司和西堤华人慈善公益基金会,依靠伪警察局和平东工业村的支持,利用其经济上的优势,把包括明乡会馆、三江帮在内的华人帮派和团体,全部整合到了一起。
他们对华人的控制是全方位的,从就学、就医到就业,涉及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接受他们的主张,服从他们的管理,就能过上相对较好的生活。在推行腐朽的资本主义生活方式这一问题上,他们是不遗余力。
小恩小惠,迎合大多人的心理,直接导致斗争环境越来越恶劣,我们的群众基础越来越差。作为西贡党委和堤岸区委的主要负责人,我们又不能不开展工作,所以在发展力量这一问题上关没把好,给组织造成重大损失。”
没什么人响应“华-运”的号召,就意味着发展人员不能挑三拣四,否则工作就不用做了。
吴君会能理解他们的难处,掏出香烟示意二人继续往下说。
“从55年到现在,以韩烁和章伟为首的反动华人警察,每年都要组织一两次突击行动,每次都给我们造成巨大损失,像割韭菜似地,割了一茬又一茬。我和俟文同志不止一次怀疑,我们这些主要领导是不是暴露了,他们是不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于是从前年下半年开始,我们就请从北边过来的同志以及越南劳动党的同志,在暗处观察我们是不是被跟踪监视了,甚至做好牺牲的心理准备,结果表明一切正常,没人跟踪没人监视,连护送黎笋同志去河内的任务都完成的很顺利。”
“那问题出在哪儿?”
“市区有一个地下电台,堤岸没有,并且电台使用的密码本定期更换,同时电报中不会提及一些外围人员,可以确定问题不会出在电台上。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华青会在不断派人伪装成热血青年,试图打入我们内部。
而斗争形势那么严峻,我们没那个能力一个个仔细甄别,外围组织不断被他们渗透,不断被他们破坏,最终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闹革命的大多是穷人,堤岸华人总体生活水平一直高于本地人。
以李为民为首的反动华人资本家成立工投公司,全面铺开工业村计划之后,堤岸华人过得比之前更好,有出路、有事做、有前途、有钱赚,谁愿意提着脑袋闹革命?
想起来前上级说得那些话,吴君会面无表情地说:“内部有没有问题要彻查,外部问题必须尽快解决。接下来我们要集中力量,铲除李为民、刘家昌、吴静晨、马安易、吴常明、韩烁和章伟等反动资本家和伪政府官员。只有把他们这些危害极大的害群之马解决掉,才能达到震慑作用,才能真正打开局面!”
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
这不是怕不怕牺牲的事,张俟文暗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君会同志,李为民行踪不定,根本见不到他人;刘家昌现在出任伪政府经济部长,身边有许多护卫;至于吴静晨和马安易等反动资本家,极少回堤岸,几乎都呆在各工业村。”
“韩烁和章伟呢?”
“韩烁本来就是搞情报的,非常狡猾,我们组织了三次锄奸行动,一次都没成功,章伟也差不多。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堤岸威望极高,不像那些**官僚一样不得人心,动他们会让我们处境更艰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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