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给你出个主意,”好心的火车司机说。“你说你是干洗衣这行当的,那很好。我呢,你瞧,是个火车司机。开火车是个脏活。我穿脏的衬衣一大堆,我太太洗都洗烦了。要是你回家以后,替我洗几件衬衣,洗好给我送来,我就让你搭我的机车。这是违反公司规章的,不过这一带很偏僻,要求不那么严。”
蟾蜍的愁苦一下子变成了狂喜,他急急忙忙爬进驾驶室。自然,他这辈子没洗过一件衬衣,就是想洗也不会,所以,他压根儿就不打算洗。不过他合计,“等我平安回到蟾宫,有了钱,有了盛钱的口袋,我就给司机送钱去,够他洗好些衣裳的,那还不是一样,说不定更好哩。”
信号员挥动了他望眼欲穿的那面小旗,火车司机拉响了欢快的汽笛。火车隆隆驶出了站台。车速越来越快,蟾蜍看到两旁实实在在的田野、树丛、矮篱、牛、马,飞一般地从他身边闪过。他想到,每过一分钟,他就离蟾宫更近,想到同情他的朋友、衣袋里丁当作响的钱币、软软的床、美味的食物,想到人们对他的历险故事和过人的聪明齐声赞叹,想到这切,他禁不住蹦上蹦下,大声喊叫,断断续续地唱起歌来。火车司机大为惊诧,因为洗衣妇他以前偶尔也碰到过,但这样一位洗衣妇,他可是从没见过。
他们已经驶过了许多哩的路程,蟾蜍在考虑到家后吃什么晚餐。这时,他注意到司机把头探出窗外,用心听着什么,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后。司机又爬上煤堆越过车顶向后张望。一回到车里,他对蟾蜍说:“真怪,今晚这条线上,我们是最后一班车,可是我敢保证,我听到后面还有一辆车开过来”
蟾蜍马上收起了他那套轻浮的滑稽动作,变得严肃忧郁起来。脊梁骨下半截一阵隐隐的痛感,一直传到两腿,使他只想坐小来,竭力不去想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这时,月亮照耀得通明,司机设法在煤堆上站稳了,可以看清他们后面长长的路轨。
他立刻喊道:“现在我看清楚了是一辆机车在我们同一条轨道上,飞快地开过来了他们像是在追我们”
倒霉的蟾蜍蹲在煤末里,绞尽脑汁想脱身之计,可硬是一筹莫展。
“他们很快就撵上咱们了”司机说。“机车上满是奇奇怪怪的人有的像古代的卫兵,手里晃着戟;有的是戴钢盔的警察,手里挥着警棍;还有一些是穿得破破烂烂戴高礼帽的人,拿着手枪和手杖,即使隔这么远,也可以断定那是便衣侦探;所有的人都挥着家伙,喊着同一句话:停车,停车,停车”
这时,蟾蜍一下子跪在煤堆里,举起两只合拢的爪子,哀求道:“救救我吧,求求你,亲爱的好心的司机先生,我向你坦白一切我不是那个简单的洗衣妇也没有什么天真的或者淘气的孩子在家等我我是一只蟾蜍是赫赫有名受人爱戴的蟾蜍先生,我是一位地产主。我凭着极大的勇气和智慧,刚刚从一座可憎的地牢里逃了出来。我坐牢,是由于仇人陷害。要是再给那辆机车上的人抓住,我这个可怜、不幸、无辜的蟾蜍,就会再次陷入戴枷锁、吃面包、喝白水、睡草铺的悲惨境地”
火车司机非常严厉地低头望着他,说:“你老实告诉我,坐牢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怜的蟾蜍说,满脸通红。“我只不过在车主吃午饭的时候,借用一下他们的汽车;他们当时用不着它。我并不是有意偷车,真的;可是有些人特别是地方官们竟把这种粗心大意的鲁莽行为看得那么严重。”
火车司机神情非常严肃他说:“恐怕你确实是一只坏蟾蜍,我有权把你交给法律去制裁。不过你现在显然是处在危难中,我不会见死不救。一来,我不喜欢汽车;二来,我在自己的机车上不爱听警察们支使。再说,看到一只动物流眼泪,我于心不忍。所以,打起精神来,蟾蜍我要尽最大的努力搭救你,咱们兴许还能挫败他们”
他们一个劲儿往锅炉里添煤;炉火呼呼地吼,火花四溅,机车上下颠动,左右摇晃,可是追撵的机车还是渐渐逼近了。司机用废棉纱擦了擦额头,叹口气说:“这样怕不行,蟾蜍。你瞧,他们没有负重,跑起来轻快,而且他们的机车更优良。咱们只有一个法子,这是你逃脱的唯一机会,好好听我说。前方不远,有一条很长的隧道,过了隧道,路轨要穿过一座密林。过隧道时,我要加足马力,可后面的人因为怕出事故,会放慢速度。一过隧道,我就关汽,来个急刹车。等车速慢到可以安全跳车时,你就跳下去,在他们钻出隧道、看到你以前,跑进树林里藏起来。然后我再全速行驶,引他们来追我,随他们想追多久就追多远好啦。现在注意,做好准备,我叫你跳车,就跳”
他们又添了些煤,火车像子弹一样射进隧洞,机车轰隆隆狂吼着往前直冲,末了,他们从隧道另一端射出来,又驶进新鲜空气和宁静的月光。只见那座树林横躺在路轨的两侧,显得非常乐意帮忙的样子。司机关上汽门,踩住刹车,蟾蜍站到踏板上,火车速减慢到差不多和步行一样时,他听到司机一声喊:“现在,跳”
蟾蜍跳了下去,一骨碌滚过一段短短的路基,从地上爬起来,居然一点没伤着。他爬进树林,藏了起来。
他从树林里往外窥望,只见他坐的那辆火车又一次加速行进,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接着,从隧道里冲出那辆追车,咆哮着,尖声鸣着笛,车上那帮杂合人群摇晃着各自不同的武器,高喊“停车停车停车”等他们驶了过去时,蟾蜍禁不住哈哈大笑自打入狱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笑得这样痛快。
可是,他很快就笑不起来了,因为他想到,这时已是深夜,又黑又冷,他来到了一座不熟悉的树林,身无分文,吃不上晚饭,仍旧远离朋友和家。火车震耳的隆隆声消逝以后,这里的一切像死一般寂静,怪吓人的。他不敢离
开藏身的树丛,觉得离铁路越远越好,于是深深钻进林子。
在监狱里蹲了这么久,他感到树林特生疏,特不友好,像成心在拿他取笑逗乐似的。夜鸳单调的嘎嘎声,使他觉得林中布满了搜索他的卫兵,从四面八方向他包抄过来。一只猫头鹰,悄没声地猝然向他扑来,翅膀擦着他的肩头,吓得他跳了起来,心惊胆战地想,那准是一只手;接着又像飞蛾一样轻轻掠过、发出一串低沉的“嗬嗬嗬”的笑声,听起来非常下流。有一回,他碰上一只狐狸,那狐狸停下来,讥讽地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喂,洗衣婆这星期少了我一只袜子,一个枕套下次留神别再犯”说罢,窃笑着摇摇摆摆走开了。蟾蜍四处看,想找块石头打他,可就是找不到,更把他气坏了。末了,又冷,又饿,又乏,他找到一个树洞,躲了进去,设法用树枝和枯叶铺了一张将就舒适的床,沉沉睡着了,直睡到天明。
第九章:天涯旅人
河鼠心烦意乱,焦躁不安,也不知究竟因为什么。从表面看,大自然还保持着盛夏欣欣向荣的气象,尽管庄稼地的翠绿已让位给金黄,花楸树变红了,丛林已有多处染上了烈焰般的赤褐,然而光照、气温和色彩依旧没有减退,看不出一年行将逝去的萧瑟迹象。不过,果园里树篱间那弦歌不辍的大合唱已削减,只剩下几个不知疲倦的演唱者,偶尔表演一曲黄昏之歌。知更鸟又开始大出风头。空气里荡漾着一种变迁和别离的意蕴。杜鹃自然早就沉默了,许多别的羽毛界朋友,几个月来一直是这幅熟悉的风景画和那个小小社会的一部分,也逐渐隐没不见,他们的队伍看来正一天天减员。河鼠向来密切关注着所有羽翼界的活动,看到他们正日渐趋向南迁。甚至夜间躺在床上,他也能听出那急于南行的鸟儿们听从造化的指令,扑打着翅膀掠过夜空。
自然界的大饭店,也和其他大饭店一样,有它自己的旺季和淡季。旅客们一个又一个收拾行装,结帐离店,公共餐厅里每开过一顿饭,坐椅就撤去一批,怪凄凉的。一套套房间关闭了,地毯卷起来了,侍者辞退了。而那些长住的客人,则留下等待来年饭店全面开业。他们眼瞅着大批旅伴飞走的飞走,告别的告别,热烈地谈论着下一步的计划、路线和新居,眼瞅着伙伴的人数日渐削减,心情难免不受影响。他会感到心绪不宁,郁郁寡欢,烦躁易怒。你们干吗要变换环境干吗不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安安生生过日子这家饭店在淡季的模样,你没见识过;你哪里知道,我们这些留下来共赏四时美景的动物,享有多少乐趣。可那些打定主意要走的动物总是回答说:当然,这无疑是事实;我非常羡慕你们也许改年我们也留下来不过现在我们有约会公共汽车就停在门口,出发的时刻到啦于是,他点头微笑,走啦,撇下我们苦苦思念他们,心头窝着火。河鼠是一种知足常乐的动物,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不管谁走,他反正不走;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免觉察到空气里有种变化,打骨节里感受到它的影响。
处处都在忙着辞行送别,行色匆匆,在这种时候,要安下心来干点正事,是很难的。河岸边,灯芯草丛已经长得又高又密,河水已经流得缓慢,水位低落了。河鼠离开了河岸,漫无目地的朝田野走去。他走过一两块龟裂的布满尘埃的牧场地,一头钻进一大片麦田。麦子金黄灿灿,麦浪翻滚,沙沙作响,充满了宁静的动作和呢喃细语。河鼠常喜欢在这里漫游,穿行在粗壮的麦秆丛林之间。麦秆在他头上高高地支起一片金色的天空那天空总在不停地婆娑起舞,闪闪发光,细语绵绵,有时被过路的风刮得歪歪斜斜,风一过,它又把头一昂,开怀大笑,恢复故态。在麦田里,河鼠也有许多小友,整个儿一个小社会,过着丰足忙碌的的生活,。可也总能抽出片刻空闲,和来访的客人聊会儿闲天,互换个信息。但今天,不知怎的,野鼠和田鼠尽管挺客气,却似乎心不在焉。有些在忙着挖洞掘壕;另一些则分成小组,在研究一套套小居室的规划和草图,考虑如何才能构造得紧凑适用,而且要建在仓库附近。有的正把积满尘土的箱笼和衣篓拖出来,有的已经在埋头捆扎自己的财物;遍地都是一堆堆一捆捆的小麦、燕麦、大麦、果实、干果,等待运走。
“河鼠兄来啦”他们一见河鼠,便喊了起来。“快过来帮一手,河鼠,别在那儿愣着”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呀”河鼠绷着脸说。“你们该懂得,现在还不是考虑过冬住所的时候,早着呐”
“是啊,这我们懂,”一只田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及早作准备总是好的,对不我们必须赶在那些可怕的机器开始轧轧地翻地之前,把这些家具、行李和储备粮搬走。再说,你也知道,现如今最好的套间很快就给抢光了,要是你晚了一步,你就得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住下;而且,新住所还得先修整拾掇一番,才能搬进去呀。当然,现在是早了点儿,这我们知道;不过我们也只是刚开个头。”
“开什么头,”河鼠说。“天气这么好,跟我一道划划船,或者在树篱边散散步,或者到树林里去野餐,或者干点别的什么不好吗”
“噢,今儿个不去了,谢谢你。”田鼠忙说。“也许改天等我们有空”
河鼠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不想蹴到一只帽盒,摔倒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
“要是人们小心在意些,”一只田鼠尖刻地说,“走路留神看道,人们就不致伤着自己,不致失态了。注意那只大旅行袋,河鼠你最好找个地方坐坐。再过一两个钟头,我们也许就有空闲陪陪你了。”
“你所说的空闲,只怕在圣诞节以前,是不会有的。”河鼠没好气地反唇相讥。他在行李堆中择路走出了麦田。
河鼠灰溜溜地回到了河边。那是他忠实的稳重的老河,它从不收拾行装,从不开溜;也从不搬到别的住宅去过冬。
他看见,岸边的一排杞柳林里,栖着一只燕子。不一会又来了一只,跟着又来了第三只。。燕子们在枝头不停地动弹,热烈地低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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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怎么,这就要走”河鼠踱到他们跟着,问道:“着什么慌呀我说,这简直滑稽可笑。”
“噢,如果你是说要走,我们还不走哩,”第一只燕子回答说。“我们,只是筹划筹划,安排安排。只是谈谈,今年打算走哪条路线;在哪歇脚,诸如此类。这也挺有趣哩。”
“有趣”河鼠说,“我真不理解。要是你们非离开这个愉快的好地方不可,非离开想念你们的朋友和刚刚安顿好的舒适的家不可,到该走的时候,我不怀疑,你们会勇敢地飞走,面对一切艰难险阻、变化莫测的新环境,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可是,还没到非走不可的时候,就谈论起来,哪怕只是想一想,这未免”
“你当然理解不了,”第二只燕子说。“首先,我们内心感到一种骚动,一种甜蜜的不安。然后,往事就像信鸽一样,一桩桩一件件飞了回来。它们夜间在我们梦中遨翔,白天就随我们一道在空中盘旋。当那些早已忘掉的地方,它们的气味、声响和名称一个个飞回来向我们招手时,我们就渴望互相询问,交流信息,好让自己确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今年你们能不能留下不走,就呆一年行不行”河鼠巴巴地向他们建议。“我们要尽力使你们过得舒适惬意。你们走得老远,根本想不到我们这儿过得多么开心。”
“有一年我试着留下来的,”第三只燕子说。“我越来越喜欢这地方,所以到了该走的时候,我就留下了,没跟别的燕子一块儿走。开头几星期,情况还算好,可后来,哎呀呀,黑夜那么长;好无聊啊白天不见阳光,阴凄凄的空气又潮又冷,一亩地里也找不到一只虫子不行,这样可不中;我的勇气垮掉了,于是在一个暴风雨的寒夜,我起飞了。;那天东风刮得紧,我在内陆飞得挺顺利。飞过高山峡谷时,下起了大雪,我努力拼搏一番,才穿过山隘。当我迅速飞到大湖上时,我又一次感到背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尝到第一只肥胖的虫子的美味,那种幸福的感觉真是再也忘不掉过去的时光就像一场恶梦,未来全是快乐的假日。一周又一周,我不停地往南飞,飞得轻松,飞得悠闲,需要逗留多久就多久,只是随时注意倾听南方的呼唤。所以,我不能留下,我有过教训,再也不敢违抗南方的召唤了。”
“是啊,是啊,南方在召唤,南方在召唤”另两只燕子做梦似地呢喃着。“南方的歌。南方的色彩,南方明朗的空气噢,你可记得”他们忘掉了河鼠,只顾沉湎在热情的回忆里。河鼠听得出神,他的心开始烧得火辣辣的。他暗自明白,那根弦,那根一直沉睡着、没被觉察的弦,终于也震颤起来了。光是这几只南飞鸟儿的闲谈,他们那并不生动的第二手叙述,就足以撩拨起这种如醉如狂的新感受,激得他浑身上下躁动不已。如果亲自去体验一下,感受南方太阳热情的抚摩,南方香风轻柔的吹拂,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滋味他闭上双眼,有一刻儿大胆地纵情沉溺在幻梦里,等他再睁眼时,那条河似乎成了铅灰色,冷冰冰的,绿色的田野变得暗淡无光了。这时,他那颗忠贞的心,似乎在大声谴责他那个软弱的自我的背叛。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他猜疑地问燕子。“这片可怜的灰暗的小天地,还有什么可吸引你们的地方”
第一只燕子说:“在适当的季节到来时,你以为我们会感受不到另一种召唤吗那丰茂的草地,湿润的果园,满是虫子的暖水池塘,吃草的牛羊,翻晒的干草,理想的屋檐,房子周围的各种农场设施,不是也在召唤我们吗”
第二只燕子说:“你以为只有你才渴望再一次听到杜鹃的啼声吗”
“到一定的时候,”第三只燕子说,“我们又会患起思乡病;想念着英国溪水上漂着的幽静的睡莲。不过在今天,那些似乎都显得那么苍白,单薄,遥远。这一刻,我们的血液是和着另一种音乐翩翩起舞。”
他们又自顾自地互相唧喳起来。这回他们那兴奋的话题是蔚蓝的海洋、金黄的沙滩,和壁虎爬上爬下的围墙。
河鼠又一次焦躁不安地走开了。他爬上大河北岸那缓缓的斜坡,躺了下来,极目朝南望去。南边那条环形的大丘陵带,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以南更远的地方迄今为止,那就是他的地平线,他的梦幻山脉,他目光的极限,在那以外,就没有什么值得他去看或去了解的东西了。今天,他极目南眺时,由于一种新的渴求在心中翻腾,那绵亘低矮的丘陵上面的晴空,仿佛颤动着希望。今天,看不到的东西成了至关重要的,不了解的东西成了生活中唯一的真实。山这边,是真正的空虚;山那边,展现着一派熙熙攘攘、五彩纷呈的生活全景,他内心的眼睛现在看得很清楚。那边有碧波荡漾、白浪翻滚的海洋有沐浴在阳光下的沙滩,白色的别墅在橄榄林的掩映下闪光有宁静的港湾,停满了气派的船舶,准备开往盛产美酒和香料的紫色岛屿,那些岛屿低低隆起在水波不兴的海面上。
他站了起来,又一次朝河岸走去。随后,他改变主意,转向尘土飞扬的小径那边。他躺了下来,在小径两侧茂密阴凉枝杈交错的矮树篱的掩蔽下,他可以默默观望那条碎石子路,想着它通向的那个奇妙世界,还可以细细观察走在路上的往来行人,想着他们将去寻求或不寻自来的种种好运、奇遇,在那边,在远方
一阵脚步声传到他耳中,一个走乏了的动物的身影映入他眼帘。原来那是只老鼠,一只风尘仆仆的老鼠。那只过路的老鼠走到他跟前时,用一种带点外国味儿的姿态向他致意,迟疑了片刻,然后愉快地微笑着,离开道路,来到阴凉的树篱下,在他身旁坐下。他显得很疲乏,河鼠让他在那儿休息。没有问什么,因为他多少明白老鼠此时的心情,也懂得所有的动物有时遵循的一个信念:当疲乏的身体松弛下来,大脑需要宁静时,无言的相互作伴是最有益处的。
这位过路的老鼠很瘦,尖脸,肩背微躬,爪子细长,眼角布满皱纹,纤巧优美的耳朵上,戴着小小的金耳环。他穿著一件褪了色的蓝针织上衣,裤子底色原是蓝的,打了补
补丁,满是泥污。他随身携带的微薄财物,用一块蓝布手帕包着。
这位陌生老鼠歇了一会,然后叹口气,用鼻子嗅了嗅空气,环视四周。
“那是苜蓿,微风吹来阵阵暖香,”他评论说。“牛在我们背后吃草,吃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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