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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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在喊什么,也没听出鼹鼠的声音里那种苦苦哀求的尖厉的腔调。而且,他担心要变天,因为他也闻到了某种气味他怀疑可能要下雪了。

    “鼹鼠,咱们现在停不得,真的停不得”他回头喊道。“不管你找到了什么,咱们明天再来瞧。可现在我不敢停下来天已经晚了,马上又要下雪,这条路线我不太熟悉。鼹鼠,我需要依靠你的鼻子,所以,快来吧,好小伙”河鼠不等鼹鼠回答,只顾闷头向前赶路。

    可怜的鼹鼠独自站在路上,他的心都撕裂了。他感到,胸中有一大股伤心泪,正在聚积,胀满,马上就要涌上喉头,迸发出来。不过即便面临这样严峻的考验,他对朋友的忠诚仍毫不动摇,一刻儿也没想过要抛弃朋友。但同时,从他的老家发出的信息在乞求,在低声哺哺,在对他施放魔力,最后竟专横地勒令他绝对服从。他不敢在它的魔力圈内多耽留,猛地挣断了自己的心弦,下狠心把脸朝向前面的路,顺从地追随河鼠的足迹走去。虽然,那若隐若现的气味,仍旧附着在他那逐渐远去的鼻端,责怪他有了新朋友,忘了老朋友。

    他费了好大劲才撵上河鼠。河鼠对他的隐情毫无觉察,只顾高高兴兴地跟他唠叨,讲他们回家后要干些啥。客厅里升起一炉柴火是多么惬意。晚饭要吃些什么。他一点没留心同伴的沉默和忧郁的神情。不过后来,当他们已经走了相当一段路,经过路旁矮树丛边的一些树桩时,他停下脚步,关切地说:“喂,鼹鼠,老伙计,你像是累坏了、一句话不说,你的腿像绑上了铅似的。咱们在这儿坐下歇会儿吧。好在雪到现在还没下,大半路程咱们已经走过了。”

    鼹鼠凄凄惨惨地在一个树桩上坐下,竭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他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了。他一直苦苦挣扎,强压哭泣,可哭泣偏不听话,硬是一点一点往上冒,一声,又一声,跟着是紧锣密鼓的一连串,最后他只得不再挣扎,绝望地放声痛哭起来。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他几乎找到的东西,一切都完了。

    河鼠被鼹鼠那突如其来的大悲恸惊呆了,一时竟不敢开口。末了,他非常安详而同情地说:“到底怎么回事,老伙计把你的苦恼说给咱听听,看我能不能帮点忙。”

    可怜的鼹鼠简直说不出话来,他胸膛剧烈起伏,话到口中又给噎了回去。后来,他终于断断续续哽咽着说:“我知道,我的家是个又穷又脏的小屋,比不上你的住所那么舒适比不上蟾宫那么美丽也比不上獾的屋子那么宽大可它毕竟是我自己的小家我喜欢它我离家以后,就把它忘得干干净净可我忽然又闻到了它的气味就在路上,在我喊你的时候,可你不理会过去的一切像潮水似的涌上我心头我需要它天哪天哪你硬是不肯回头,河鼠我只好丢下它,尽管我一直闻到它的气味我的心都要碎了其实咱们本可以回去瞅它一眼的,鼠儿只瞅一眼就行它就在附近可你偏不肯回头,鼠儿,你不肯回头嘛天哪天哪”

    回忆掀起了他新的悲伤狂涛,一阵猛烈的啜泣,噎得他说不下去了。

    河鼠直楞楞地盯着前面,一声不吭,只是轻轻地拍着鼹鼠的肩。过了一会,他沮丧地喃喃说:“现在我全明白了我真是只猪一只猪就是我不折不扣一只猪地地道道一只猪”

    河鼠等着,等到鼹鼠的哭泣逐渐缓和下来,不再是狂风暴雨,而变得多少有节奏了,等到鼹鼠只管抽鼻子,间或夹杂几声啜泣。这时,河鼠从树桩上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说:“好啦,老伙计,咱们现在动手干起来吧”说着,他就朝他们辛辛苦苦走过来的原路走去。

    “你上嗝哪去嗝,鼠儿”泪流满面的鼹鼠抬头望着他,惊叫道。

    “老伙计,咱们去找你的那个家呀,”河鼠高兴地说,“你最好也一起来,找起来或许要费点劲,需要借助你的鼻子呀。”

    “噢,回来,鼠儿,回来”鼹鼠站起来追赶河鼠。“我跟你说,这没有用太晚了,也太黑了,那地方太远,而且马上又要下雪再说我并不是有意让你知道我对它的那份感情这纯粹是偶然的,是个错误还是想想河岸,想想你的晚饭吧”

    “什么河岸,什么晚饭,见鬼去吧”河鼠诚心诚意地说。“我跟你说,我非去找你的家不可,哪怕在外面呆一整夜也在所不惜。老朋友,打起精神,挽着我的臂,咱们很快就会回到原地的。”

    鼹鼠仍在抽鼻子,恳求,勉勉强强由着朋友把他强拽着往回走。河鼠一路滔滔不绝地给他讲故事,好提起他的情绪,使这段乏味的路程显得短些。后来,河鼠觉得他们似乎已经来到鼹鼠当初给“绊住”的地方,就说,“现在,别说话了,干正事用你的鼻子,用你的心来找。”

    他们默默地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突然,河鼠感到有一股微弱的电颤,通过鼹鼠的全身,从他挽着的胳臂传来。他立即抽出胳臂,往后退一步,全神贯注地等待着。

    有一刻,鼹鼠僵直地站定不动,翘鼻子微微颤动,嗅着空气。

    然后,他向前急跑了几步错了止步又试一次;然后,他慢慢地、坚定地、信心十足地向前走去。

    河鼠特兴奋,亦步亦趋地紧跟在鼹鼠身后。鼹鼠像梦游者似的,在昏暗的星光下,跨过一条干涸的水沟,钻过一道树篱,用鼻子嗅着,横穿一片宽阔的、光秃秃没有路径的田野。

    猛地,没有作出任何警告,他一头钻到了地下。幸亏河鼠高度警觉,他立刻也跟着钻了下去,进到他那灵敏的鼻子嗅出的地道。

    地道很狭窄,憋闷,有股刺鼻的土腥味。河鼠觉得他们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尽头,他才能直起腰来,伸展四肢,抖抖身子。鼹鼠划着一根火柴,借着火光,河鼠看到他们站在一块空地上。地面扫得于干净净,铺了一层沙子,正对他们的是鼹鼠家的小小前门,门旁挂着铃索,门的上方,漆着三个黑体字:“鼹鼠居”。

    鼹

    鼠从墙上摘下一盏灯笼,点亮了,河鼠环顾四周,看到他们是在一个前庭里。门的一侧,摆着一张花园坐椅,另一侧,有个石磙子。这是因为,鼹鼠在家时爱好整洁,不喜欢别的动物把他的地面蹴出一道道足痕,踢成一个个小土堆。墙上,挂着几只金属丝篮子,插着些羊齿植物,花篮之间隔着些托架,上面摆着泥塑像有加里波的,有年幼的萨缪尔,有维多利亚女王,还有其他意大利英雄们。在前庭的下首,有个九柱戏场,周围摆着条凳和小木桌,桌上印着一些圆圈,是摆啤酒杯的标志。庭院中央有个圆圆的小池塘,养着金鱼,四周镶着海扇贝壳砌的边。池塘中央,矗立着一座用海扇贝壳贴面的造型奇特的塔,塔顶是一只很大的银白色玻璃球,反照出来的东西全都走了样,怪滑稽的。

    看到这些亲切的物件,鼹鼠的脸上绽开了愉快的笑意。他把河鼠推进大门,点着了厅里的一盏灯,匆匆扫了一眼他的旧居。他看到,所有的东西都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到长久被他遗忘的屋子的凄凉景象,看到它的开间是那么狭小,室内陈设又是那么简陋陈旧,禁不住又沮丧起来,颓然瘫倒在椅子上,双爪捂住鼻子。“鼠儿啊”他悲悲戚戚地哭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干为什么在这样寒冷的深夜,把你拉到这个穷酸冰冷的小屋里来要不然,你这时已经回到河岸,对着熊熊的炉火烤脚,周边都是你的那些好东西”

    河鼠没有理会他悲哀的自责,只顾跑来跑去奔忙着,把各扇门打开,察看各个房间和食品柜,点着许多盏灯和蜡烛,摆得满屋子都是。“真是一所顶呱呱的小屋”他开心地大声说。“多紧凑啊设计得多巧妙啊什么都不缺,一切都井然有序今晚咱俩会过得很愉快的。头一件事,是升起一炉好火,这我来办找东西,我最拿手。看来,这就是客厅太好了安装在墙上的这些小卧榻,是你自己设计的吗真棒我这就去取木柴和煤,你呢,鼹鼠,去拿一把掸子厨桌抽屉里就有一把把灰尘掸掸干净。动手干起来吧,老伙计”

    同伴热情的激励,使鼹鼠大受鼓舞,他振作起来,认真努力地打扫擦拭。河鼠一趟又一趟抱来柴禾,不多会就升起一炉欢腾的火,火苗呼呼地直窜上烟囱。他招呼鼹鼠过来烤火取暖。可是鼹鼠忽然又忧愁起来,沮丧地跌坐在一张躺椅上,用掸子捂着脸。

    “鼠儿呀,”他呜咽道,“你的晚饭可怎么办你这个又冷又饿又累的可怜的动物,我没有一点吃的招待你连点面包屑都没有”

    “你这个人哪,怎么这样灰溜溜”河鼠责备他说。“你瞧。刚才我还清清楚楚看见橱柜上有把开沙丁鱼罐头的起子,既然有起子,还愁没有罐头打起精神来,跟我一道去找。”

    他们于是翻橱倒柜,满屋子搜寻。结果虽不太令人满意,倒也不太叫人失望,果然找到一听沙丁鱼,差不多满满一盒饼干,一段包在银纸里的德国香肠。

    “够你开宴席的了”河鼠一面摆饭桌,一面说。“我敢说,有些动物今晚要是能和我们一道吃晚饭,简直求之不得啦”

    “没有面包”鼹鼠哭丧着脸呻吟道;“没有黄油,没有”

    “没有鹅肝酱,没有香摈酒”河鼠撇着嘴嘲笑说。“我倒想起来了过道尽头那扇小门里面是什么当然是你的储藏室你家的好东西全都在那儿藏着哪你等着。”

    他走进储藏室,不多会儿又走出来,身上沾了点灰,两只爪子各握着一瓶啤酒,两腋下也各夹着瓶啤酒。“鼹鼠,看来你还是个挺会享受的美食家哩,”他评论说。“凡是好吃的,一样不少哇。这小屋比哪儿都叫人高兴。喂,这些画片,你打哪儿弄来的挂上这些画,这小屋更显得像个家了。给咱说说,你是怎么把它布置成这个样儿”

    在河鼠忙着拿盘碟刀叉,往蛋杯里调芥末时,鼹鼠还因为刚才的感情激动而胸膛起伏,他开始给河鼠讲起来,起先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后来越讲越带劲,无拘无束了。他告诉他,这个是怎样设计的,那个是怎样琢磨出来的,这个是从一位姑妈那儿意外得来的,那个是一项重大发现,买的便宜货,而这件东西是靠省吃俭用,辛苦攒钱买来的。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好了起来,不由得用手去抚弄他的那些财物。他提着一盏灯,向客人详细介绍它们的特点,把他俩都急需的晚饭都给忘到脑后了。河鼠呢,尽管他饿极了,可还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于,认真地点着头,皱起眉头仔细端详,瞅空子就说“了不起”,“太棒了”。

    末了,河鼠终于把他哄回到饭桌旁,正要认真打开沙丁鱼罐头时,庭院里传来一阵声响像是小脚丫儿在沙地上乱跺,还有小嗓门儿七嘴八舌在说话。有些话断断续续传到他们耳中“好,现在大家站成一排托米,把灯笼举高点先清清你们的嗓子我喊一、二、三以后,就不许再咳嗽小比尔在哪快过来,我们都等着呐”

    “出什么事啦”河鼠停下手里的活,问道。

    “准是田鼠们来了,“鼹鼠回答说,露出颇为得意的神色。“每年这个时节,他们照例要上各家串门唱圣诞歌,成了这一带的一种风尚。他们从不漏过我家总是最后来到鼹鼠居。我总要请他们喝点热饮料,要是供得起,还请他们吃顿晚饭。听到他们唱圣诞歌,就像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咱们瞧瞧去”河鼠喊道,他跳起来,向门口跑去。

    他们一下子把门打开,眼前呈现出一幅美丽动人的节日景象。前庭里,在一盏牛角灯笼的幽光照耀下,八只或十只小田鼠排成半圆形站着,每人脖子上围着红色羊毛长围巾,前爪深深插进衣袋,脚丫子轻轻跺着地面保暖。珠子般的亮眼睛,腼腆地互视了一眼,窃笑了一声,抽了抽鼻子,又把衣袖拽了好一阵子。大门打开时,那个提灯笼的年纪大些的田鼠喊了声“预备一、二、三”跟着尖细的小嗓就一齐唱了起来,唱的是一首古老的圣诞歌。这首歌,是他们的祖辈们在冰霜覆盖的休耕地里,或者在大雪封门的炉边创作的,一代又一代传了下来。每逢圣诞节,田鼠们就站在泥泞的街道上,对着灯光明亮的窗子,唱这些

    圣诗。

    圣诞颂歌

    全村父老乡亲们,在这严寒时节,

    大开你们的家门,

    让我们在你炉边稍歇,

    尽管风雪会趁虚而入,

    明朝你们将得欢乐

    我们站在冰霜雨雪里,

    呵着手指,跺着脚跟,

    远道而来为你们祝福

    你们坐在火旁,我们站在街心

    祝愿你们明晨快乐

    因为午夜前的时光,

    一颗星星指引我们前行,

    天降福祉与好运

    明朝赐福,常年得福,

    朝朝欢乐无穷尽

    善人约瑟在雪中跋涉

    遥见马厩上空星一颗;

    玛丽亚无须再前行

    欢迎啊,茅屋,屋顶下的产床

    明晨她将得欢乐

    于是他们听到天使说:

    “首先欢呼圣诞的谁

    是所有的动物,

    因为他们栖身在马厩,

    明晨欢乐将属于他们”

    歌声停止了,歌手们忸怩地微笑着,相互斜睨一眼,然后是一片寂静但只一会儿。接着,由远远的地面上,通过他们来时经过的隧道,隐隐传来嗡嗡的钟声,丁丁当当,奏起了一首欢快的乐曲。

    “唱得太好了,孩子们”河鼠热情地喊道。“都进屋来,烤烤火,暖和暖和,吃点热东西”

    “对,田鼠们,快进来,”鼹鼠忙喊道。“跟过去一个样关上大门。把那条长凳挪到火边。现在,请稍候一下,等我们唉,鼠儿”他绝望地喊,颓然坐在椅子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咱们都干些什么呀咱们没有东西请他们吃”

    “这个,就交给我吧,”主人气派十足的河鼠说。“喂,这位打灯笼的,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告诉我,这个时辰,还有店铺开门吗”

    “当然,先生,”那只田鼠恭恭敬敬地回答。“每年这个季节,我们的店铺昼夜都开门。”

    “那好”河鼠说。“你马上打着灯笼去,给我买”

    接着他俩又低声嘀咕了一阵,鼹鼠只零星听到几句,什么“注意,要新鲜的不,一磅就够了一定要伯金斯的出品,别家的我不要不,只要最好的那家要是没有,试试别家对,当然是要家制的,不要罐头好吧,尽力而为吧”然后,只听得一串丁当声,一把硬币从一只爪子落进另一只爪子,又递给田鼠一只购物的大篮子,于是田鼠提着灯笼,飞快地出去了。

    其余的田鼠,在条凳上坐成一排,小腿儿悬挂着,前后摆动,尽情享受炉火的温暖。他们在火上烤脚上的冻疮,直烤得刺痒痒的。鼹鼠想引着他们无拘无束地谈话,可没成功,就讲起家史来,要他们逐个儿报自己那许多弟弟的名字、看来,他们的弟弟因为年纪还小,今年还不让出门唱圣诞歌,不过也许不久就能获得父母的恩准。

    这时,河鼠在忙着细看啤酒瓶上的商标。“看得出来,这是老伯顿牌的,”他赞许地评论说。“鼹鼠很识货呀是地道货现在我们可以用它来调热甜酒了鼹鼠,准备好家什,我来拔瓶塞。”

    甜酒很快就调好了,于是把盛酒的锡壶深深插进红红的火焰里;不一会,每只田鼠都在啜着,咳着,呛着因为一点点热甜酒劲头就够大的,又擦眼泪,又笑,忘记了他们这辈子曾经挨冻来着。

    “这些小家伙还会演戏哩,”鼹鼠向河鼠介绍说。“戏全是由他们自编自演的。演得还真棒去年,他们给我们演了一出精彩的戏,讲的是一只田鼠,在海上被北非的海盗船俘虏了,被迫在船舱里划桨。后来他逃了出来,回到家乡时,他心爱的姑娘却进了修道院。喂,你你参加过演出的,我记得。站起来,给咱们朗诵一段台词吧。”

    那只被点名的田鼠站起来,害羞地格格笑着,朝四周扫了一眼,却张口结舌,一句也念不出。同伴们给他打气,鼹鼠哄他,鼓励他,河鼠甚至抓住他的肩膀一个劲摇晃,可什么都不管用,他硬是摆脱不了上场昏。他们围着他团团转,就像一帮子水手,按照皇家溺水者营救协会的规则,抢救一个长时间溺水的人那样。这时,门闩卡嗒一声,门开了,打灯笼的田鼠被沉甸甸的篮子压得趔趔趄趄,走了进来。

    等到篮子里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一股脑倾倒在餐桌上时,演戏的事就再也没人提了。在河鼠的调度下,每只动物都动手去干某件事或取某件东西。不消几分钟,晚饭就准备停当。鼹鼠仿佛做梦似的,在餐桌主位坐定,看到刚才还是空荡荡的桌面,现在堆满了美味佳肴,看到他的小朋友们个个喜形于色,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他自己也放开肚皮大嚼那些魔术般变出来的食物。他心想,这次回家,想不到结果竟如此圆满。他们边吃边谈,说些往事。田鼠们告诉他最近的当地新闻,还尽力回答他提出的上百个问题。河鼠很少说话,只关照客人们各得所需,多多享用,好让鼹鼠一切不必操心。

    最后,田鼠们卿卿喳喳,一迭连声地道谢,又祝贺主人节日愉快,告辞离去了,他们的衣兜里都塞满了纪念品,那是带给家里的小弟妹们的。等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大门关上,灯笼的叮咚声渐渐远去时,鼹鼠和河鼠把炉火拨旺,拉过椅子来,给自己热好睡前的最后一杯甜酒,就议论起这长长的一天里发生的事情。

    末了,河鼠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鼹鼠,老朋友,我实在累得要死啦。瞌睡这个词儿远远不够了。你自己的床在那边是吧那我就睡这张床了。这小屋真是妙极了什么都特方便顺手”

    河鼠爬进他的床铺,用毯子把自己紧紧裹住,立刻沉入了梦乡的怀抱,就像一行大麦落进了收割机的怀抱一样。

    倦乏的鼹鼠也巴不得快点睡觉,马上就把脑袋倒在枕头上,觉得非常舒心快意。不过在合眼之前,他还要环视一下自己的房间。在炉火的照耀下,这房间显得十分柔和温煦。火光闪烁,照亮了他所熟悉的友好的物件。这些东西早就不知不觉成了他的一部分,现在都在笑眯眯毫无怨言地欢迎他回来。他现在的心境,正是机敏的河鼠不声不响引他进入的那种状态。他清楚地看到,他的家是多么平凡简陋,多么狭小,可同时也清楚,它们对他有多么重要,在他的一生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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