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死不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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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菊池大惊失色,却不肯承认,只嘲讽地盯着兰芽:“我怎会为司夜染死?我是想要让他死才对!”

    兰芽摇头:“你不承认也罢,你想死也行——我干脆直接将你交给仇夜雨,或者,交给皇上。到时候紫府和皇上自然有的是法子叫你开口,纵然你宁死不屈,却也难免叫紫府和皇上因你而将大人与倭寇联想到一处去。到时,你说与不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你果然存心要害大人!”菊池闻言怒吼。

    兰芽闻言就笑了,笑得前俯后仰逢。

    菊池自知失言,一改温婉花颜,狠狠瞪住兰芽。

    兰芽笑够了,轻轻掸了掸衣袖:“瞧,你方才那一句话已经泄尽了你的底:菊池,你就是大人的人;且,你是恨我的人。怜”

    兰芽抬头,散淡地瞧着牢房棚顶:“我知道,大人的手下遍及天下,绝非我眼前能识的这些;我还知道,大人手下有许多人早已恨极了我,恨不能将我除了,以免为害大人。菊池,你就是当中之一。”

    菊池负隅顽抗,冷斥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兰芽便嗤声一笑:“菊池,咱们话已然说到这个份儿上,你再装傻,还有意思么?”

    菊池咬牙:“你到底要怎么样?”

    兰芽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菊池是你的姓氏,你还该有名字。”

    菊池冷冷讥笑:“我不会告诉你的。死也不会告诉你!”

    兰芽悠然起身,转了转折扇:“不告诉就不告诉,我回头去问大人好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你以为能要挟得了我?”

    菊池恨恨:“大人不会告诉你的!”

    兰芽便笑了,躬身下来盯着她:“那咱们打赌啊?倘若他告诉我了,便是你输,你便得将你经历之事,原原本本都告诉我。敢不敢赌?”

    “谁与你赌!”菊池满面红紫,双眼怒睁。

    兰芽将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拍:“瞧,你都不敢跟我赌。这便说明纵然你们心下恨我,却也明白我在大人心中的位置,所以并不敢轻举妄动。”

    嘴上用的语气虽则是俏皮话,可是她心下并非毫无唏嘘。

    若不是司夜染将她放在心上,摆在身边……她早已明里暗里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他曾欠下她满门三十多条性命,可是她竟然不敢算,他一共曾救过她多少回……一命抵一命,他们之间的债,算到今日,还剩几多?

    菊池见她说着说着失了神,心下便更是堵塞难言,她便低声冷笑:“兰公子你休得狂妄!大人的大业不是大人一人的,更是我们这千千万万人共襄之举。江山与美人,虽则会叫大人为难,但是却不会叫大人永远为难——他总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兰芽眯紧眼睛,倏然伸手,捏住菊池下颌:“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菊池便扳回一局,得意而笑:“大人既然还从未曾告诉过你,那便证明你在大人心中并没有多么重要!”

    兰芽轻哼:“算了,这句话我早听过了。初时是能刺我心痛,可是听久了便麻木,倒一点都不痛了。”

    菊池眯起眼来瞧兰芽。明明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纵然穿着男装,却仍能瞧出没有半点缚鸡之力……可是她怎么能说得出这样坚强的话来?

    菊池便不甘心,低声喝问:“你究竟是如何瞧出来的?”

    兰芽轻叹一声,对坐下,将酒杯硬塞进菊池手里去,她自己也满了一杯,伸手捏住菊池手腕,强迫着碰了下杯。她自顾仰头喝了,才眯眼瞧着菊池:“……首先,我心下便不觉着是你干的。”

    “什么?”菊池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答案,便怒道:“你既然不觉着是我干的,还捉拿我下了大狱!”

    兰芽歪歪头:“我虽则怀疑,却无实证,若不拿你下狱,一旦我猜错了呢,岂不是枉纵了凶犯去?”

    兰芽说着强迫菊池将酒也喝了,才道:“再说不捉你进来,又如何能叫你称心?你既然笃定了要为大人赴死,不来一回倒对不住你。”

    菊池便冷笑:“如此说来,你倒是信了我的话了?你就不怕,是我唬你?”

    兰芽摇头:“我将十二碗毒都摆在你面前——我可不是诳你的,那是真的毒,是紫府一向用惯了的手段。可是我瞧得出你根本就不怕。倒是我后来故意提到制蛊之法,又提到周灵安家惨死的襁褓幼童,你才拼忍不过,吼将出来。”

    兰芽妙目一转:“可是你彼时,神色却依旧不是恐惧,而是——委屈。”

    菊池便眼中泪光一闪。

    兰芽叹了口气,调开目光:“这世上纵然再心狠手辣的人,却也不忍伤害幼童。人之为人,莫不如此——所以我彼时便确认,你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纵然周灵安可能是你杀的,可是另外的七十一口,还有曾诚尚书,却并非死于你手。”

    tang兰芽眉眼之间神态疏淡,像极空谷幽兰:“我要拿的人,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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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池便忍不住哽咽:“我不怕为大人死,我只是,只是不甘背负这样的指责。却没想到这样被你捉住了把柄,我对不住大人!”

    “谬矣!”兰芽正色对她:“大人有这样的手下,我才替大人欣慰。倘若大人手下都是些杀人如麻、再无半点人性的,我倒要替大人悲哀。”

    菊池掩不住惊讶,望向兰芽,目光一闪。

    兰芽笑笑起身:“行啦,咱们酒也喝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别在这儿拘着了。起来,走吧。”

    菊池一怔:“走?向哪里走?”

    兰芽指着牢门:“出去,出狱啊。”

    菊池登时满面防备:“我不走!我既进来,便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兰芽叹息:“我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我明白你有想要一死来奠定的事,但是那件事也并非只有你一死才能办成——倘若能找见法子,既能玉成那件事,又不必枉费了你的性命,难道不是更好么?”

    兰芽走过来拍拍她肩头:“你这命留着,继续替大人办事,难道还比不上这一死么?”

    菊池方轻叹口气,垂下首去,跟在兰芽后面,走出牢房。

    走廊悠长,阴森可怖,却一个守备都没有。菊池有些担心,便低声提醒:“这间大狱并非只属大人,本身更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治下,更兼有紫府共用。你这般将我直接带出牢去,就不怕落了嫌疑,替大人招了麻烦?”

    兰芽便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鬓边。

    幽暗的牢房内,宛如幽灵一般闪出一个身着金黄飞鱼服的男子。正是卫隐。

    兰芽笑眯眯指着卫隐给菊池瞧:“你说担心锦衣卫,我这里便现成地派了个锦衣卫的替咱们站岗;你说担心紫府——我却要告诉你,此一时非彼一时。从前锦衣卫要听命于紫府,锦衣卫指挥使见了紫府督主都要下跪磕头;可是眼下公孙寒已去,领锦衣卫事的已然换成了国舅爷万通,仇夜雨长几个脑袋还敢受国舅爷的礼?于是这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大狱,紫府已然不敢再作威作福。”

    菊池眼中便又是一闪,深深吸口气:“原来如此。”

    兰芽带菊池出了大狱,倾天彻地的阳光呼啦啦兜头而来,菊池有些晕眩,兰芽便伸手扶住。菊池犹豫了一下,终究朝兰芽福身一礼:“多谢公子。”

    兰芽明白这一礼的珍重,便含笑不语,只点了点头。

    “我已给你安排了住处,你且回去歇息。不几日间我便要去东海赴任,到时你随我同行。到时,还有诸多事情要仰仗于你。”

    菊池闻言一怔:“公子原来早就设计好了?”

    兰芽偏首调皮一笑:“不然那边人生地不熟,你以为我傻么,要自己冒冒失失地闯过去啦?”

    菊池也惊住。眼前这显露出天真烂漫的少女情态的人,与之前那个坚决冷硬,甚至有些阴毒的宦官——还是同一个人么?

    兰芽伸手又拍了拍她:“你放心,你不想说的我也不为难你。我想知道的,我自然还有旁的途径去查。所以你随我东海之行,咱们只谈你能说的、愿意说的。至于你为何想为大人而死,还有那真凶是谁——你不想说,我便保证不问。”

    菊池这才轻舒口气,拜别而去。

    卫隐悄然走上前来:“属下已安排了人盯着她,公子放心。”

    兰芽眯眼一笑:“卫隐,大人既然训斥了你,你干脆也从此离灵济宫远些。灵济宫里藏龙卧虎,不缺你一个;我要你好好回来当你的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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