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摄政王带着亲随赶到,他才仓皇爬出车底,带着一身的泥水挥手狂呼。
“上面,陛下在上面!”
于是展万钧杀开一条血路,直接冲了上去。
庙堂之子,不立危墙。以摄政王之尊,提刀而上,若是被柳傲君看见了,必定又要拉长了脸给他讲一通大道理。
可他顾不得了!
当听到末璃遇险的那刻起,他的眼里就没了天下,没了庙堂,什么都没了。
只有她!小小的身影,站在风雨里,等着他去拯救。
红颜祸国!他也不是不懂,不是不知。
可是阿璃是祸国的妖孽吗?从来不是。
相反,她是个仁厚的明君。虽然不能开疆拓土,但足矣抚育万民,润泽天下,以她独有的宽仁和无为。
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此刻她是君,他是臣,那臣子为君王尽忠,也是他的本分。
便是没有君臣这一层,男人难道不应该保护自己的女人?
都来不及调兵遣将,他直接带着十来个亲随就上马飞奔。把整个京城都留给了柳傲君,知人善用,他自认傲君足矣堪当大任。
至于回头会不会被这狗头军师喷一头狗血,已经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不带大军同来,除了时间来不及,还因为拖累。带的人马越多,一路上耽搁的时间也会越多。
他是恨不得插翅飞,一时一刻都不敢耽误。
杀人需要多长时间?手起,刀落,不过一滴水落下,一片叶飞过,转瞬而已。他等不起!
提刀冲上石阶,他眼里只有向上的路,任何挡在前面的都是敌人,统统砍掉。
看到赖沧澜还活着,他颇为欣喜。
这意味着阿璃也肯定活着!赖家忠义无双,名不虚传!
他帮小将军砍掉一个对手,奋力狂奔向上。
“阿璃!”
然而万万没想到,在上面除了陛下,还有祁进和另外一个陌生人。
黑衣,蒙面,狼眼,弯刀!那闪着寒光的刀尖,就在她头顶。
他呼吸都为之停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环扣着一环,何处才是头?
即便是身经百战,踩着尸山血海而来的他,也不由心头发寒,生出一丝厌倦。厌倦这没完没了的杀戮和永远尔虞我诈的阴谋。
权力,如此魅惑!就连神仙也难以逃脱?
可见祁进,并非真仙!
这样的情绪是危险的,会消磨斗志。所以才一显现,就被他扼杀丢弃。越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心里的念头越少越好。
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着杀,杀,杀!
他眼中的杀意陡现,然而对方却把阿璃推了下来。
杀人还是救人?
当然是救人!
他的小白龙天下无双,没了就永远没了。
不是没想过自己这一接,就算接住了,可能不能稳住呢?
但管不了那么多!身体比脑,直接做出了选择。
他是个不信鬼神的人,我命由我不由天,要不然也不敢和“神仙”作对。但在这通往神仙洞府的石阶上,他忽而觉得天意还是有的,而且天不亡他。
他没稳住,但赖沧澜爬上来,推了一把,助他一臂之力。
只可惜,电光火石之间,他没有调整好落地的姿势,还是让怀里的小人磕在了石阶上。
她头破了,流了血,吓得他脸都白了。
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哪怕她因此哀嚎,当他也不肯松手。
叫吧!她能哀嚎,至少说明还好好活着。
有些时候,非得狠狠的痛,才能证明这感情有多真实。
抱住她就等于抱住了全世界,他眼里只剩下她,再也看不见其他。
那手持弯刀的蒙面人如何走的,祁进如何走的,他统统不关心,也看不见。
事后回想不是不害怕的!他从未有过如此痛并快乐的情感,越快乐越痛,越痛越快乐。痛苦和快乐构成一个完整的两面,无论是哪一面都让他难以割舍。
依稀能够明白当年的她为何痛彻心扉也无法忘怀,只因这痛有多深,爱便有多浓。
唯有不爱,才能不痛。
这样的感情,着实可怕!君王不能有爱,有了爱,便是弱点,会被人利用。
他应该避免的,可等想到避免,早已泥足深陷。
来不及了!
而这毒,一经入口,变成深瘾。
戒不掉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内心烈火煎熬,抱着她如同守财奴抱着烧红的金条。
放手,不能,拥抱,煎熬。
爱有多深,痛有多真。
若是无法放手,那就索性紧紧抓住。
爱与痛,她与天下,他都要。
贪心,有何不可呢!
*
摄政王急着赶来,随行只有十骑亲随。幸亏柳傲君及时调兵遣将,命校检崔伦带两千金羽卫,火速增援。
等崔伦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山下的恶战其实已经接近尾声。黑衣人虽猖狂,但毕竟不如御林军人多。不过是撑着一口气硬拼,鱼死网破而已。
摄政王带人赶来,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大势已去,人心一死,拼死的念头也就成了求死。
崔伦带着人一到,便是砍瓜切菜,收拾残局。
展万钧很想留在车里陪末璃,但是分身乏术,只得将她交给温子言,跳下车。
柳傲君善谋术,不会明知战事已末,平白无故还派这么多人过来。必定是认为此事仍未了结,前途还有凶险。
于是他命令留下两百精兵继续护卫圣驾,剩下的全部火速前往行宫,沿途仔细搜查,务必肃清一切隐患。
此行若再有刺客,一律格杀勿论,不必留活口。
崔伦领命带兵离去,他便掉头回到御驾。
还未到车前,就听见御驾里传出一声惨叫,顿时心头一震,拔腿冲上去。
“陛下!”
砰的推开门,就看到末璃趴在锦褥上,湿透的衣衫被人从背后全部剪开,连贴身的马甲一起。那本该晶莹雪白,如冰似玉的后背,整个斑斓紫青,红黑遍布,触目惊心。温子言的手就按在她的暴露的后背上,沿着脊椎一节一节的往下按。每按一下,她都仰头惨叫一声。
听到动静,温子言抬头,就看到他眼睛红红的瞪着自己,好似要吃人。
“王,王爷?”
本来他就满头大汗,此刻被这红通通的怒目一瞪,后背脊就冒出一层冷汗。
王,王爷不会是误会了吧?
心里是怒不可遏,然而展万钧明白,自己是不能向温子言发怒的。温子言沿着脊梁骨摁,是要检查她的脊椎是否有伤。她能喊痛是好事,说明脊椎没有任何折断,全是皮肉筋骨之伤。
可这怒意若不对着温子言发,他又该对谁去发?
是谁把他的阿璃害成这样?
他想了想,双眉深拧。深吸一口气,把涌上心头的怒意硬生生压下,沉着脸跳上车,膝行到末璃身边。
“陛下的伤势如何?”沉沉问道。
温子言连忙退到一边,用衣袖抹了抹额头。
“万幸,脊椎没断。但伤筋动骨一百天,陛下恐怕暂时得好好休息一场了。”
是啊,万幸!比起外面那些缺胳膊断腿肚肠满地淌的,永远起不来的死人,她能活着就是万幸。
他皱起眉,伸手轻轻触碰她的后背。
指尖才刚刚碰到,末璃就嘶的一声,消瘦的肩胛骨如受惊的蝴蝶一般,振翅而飞。
那本该是雪一般晶莹的翅膀,此刻也染上斑斑红黑淤泥,破败而脆弱。
展万钧懊恨的握紧拳头,砰一声砸在车顶上。震得整个御驾为之一震,也把末璃浑身震痛。
真是冤家喂!温子言按了一场,她已经痛的喉咙也喊哑。好容易小太医不按了,这位煞星爷爷又来折腾。
妈蛋!非得活活疼死她是不是。
气若游丝,她睁开眼,不满的瞪他一眼。
见她还能瞪人,倒叫展万钧心头一喜,连忙低头俯身,凑近她。
“阿璃!”只喊了一声就停住。
鼻子酸酸的,喉咙哑哑的,刚开口就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涌上来,自喉咙到眼睛,都湿了。
他不敢再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丢脸。
看到摄政王这幅样子,温子言也是胆战心惊,连忙低下头别开脸,不敢看他失态。
只有末璃幽幽叹了口气,艰难的举起手,轻轻盖在他的双眼上。
他这是想哭吗?真是……好令人难为情啊!
他以前老是瞪着眼拉长脸,吓唬她。现在竟然红着眼,可怜巴巴的看她,叫她都不好意思起来。
她也是贱,就见不得他这样的脸,非得他拧眉毛瞪眼睛,冷着她吼着她,才舒坦。
展万钧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捏住。
他还是在她面前丢脸了!可丢了就丢了,他心里是一点也不生气。
在乎她的这份心,他问心无愧,也乐意表白给她看。
一直认为爱是索取,谁爱他就该任他摆布,任他索求。但此刻他却觉得,为爱付出也挺好。
只要她肯要,他丢脸也无妨。
*
知道小皇帝的“蹊跷”,如今再看到摄政王的“失态”,温子言再傻也知道这两人关系已经非同寻常。
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更是坐如针毡,觉得自己此刻待在这儿纯属多余,恨不得就此隐身,给两位腾地方。好让这两位互诉衷肠,情意绵绵。
可惜,他这大灯泡还没走,外头又添一个灯泡。
李得胜用捧着龙胎凤卵的小心劲,捧着一碗刚烧好的热水,心急火燎的一路小跑而来。
“让开让开,快让开!温太医,热水来啦!”
温子言猛抬头,伸手想要开车门接水,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
展万钧已经把按在自己脸上的手拉下,伸手想要扯点什么给她的后背遮挡一下,却发觉如今是夏天,就连靠枕都全改蒙象牙面的。
他想脱自己的衣服给她盖,可他的衣服也全湿透了,又是血又是泥,脏污不堪。
还是温子言识相,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他一直躲在车底下,没淋着雨,后来跑出来指路,淋了些雨,但衣服没怎么脏,至少比摄政王那一身好多了,能用。
展万钧看着他递过来的衣服,眉头紧皱。
“温太医,温太医,水来了!”李得胜又在外面喊。
没得办法,摄政王只好啧了一声,一把扯过这衣服,抖开了给小皇帝轻轻盖上。
温子言扁了扁嘴,摄政王脸色阴沉沉的,令人头皮发麻。可他也是一片好心而已!哎,伴君如伴虎!
不对!这就是个逆臣!陛下才是他的君!
可如今他的君要和这个逆臣好上了。唉!他怎么觉得好难过!
唉声叹气的开了门,李得胜急忙把手里这碗比金子还贵的热水递进去,担忧的问。
“陛下怎么样?”
如今他的性命可都系在这小主子身上,陛下要是不好,他也就不好咯。
温子言微微一笑。
“陛下真龙降世,自有天意庇佑。一切安好,你等无需担忧。放心吧!”
听到这一句,李得胜是大松了一口气。有心想要偷窥一眼,可刚撩起眼皮就瞄见摄政王的衣角,顿时吓得低下头,再不敢乱看。
温子言端着热水回去,砰的又关上门。
把滚烫的热水端进来,温子言医者父母心,此刻也顾不得摄政王尊贵又恐怖,直接指挥起来。
“王爷,劳驾把杯子拿过来。”
展万钧也不计较,把搁在架子上的套杯都拿过来。
接过杯子,他把手里的热水交给展万钧拿着,自己则低头从药箱里取出瓶瓶罐罐。把药丸药粉都拿出来,挑拣了两丸药,分别放进小杯里。
“王爷,倒点水,小心烫。”
用热水把药丸化开,稍大一杯先递过去。
“烦劳王爷服侍陛下先服了这药。”
“这什么药?”展万钧接过,凑到鼻前闻了闻,扑鼻一股辛辣之气。
“驱寒的。陛下淋了雨,受了惊,寒气入体,得驱驱寒才行。”
倒是在理。展万钧也就不再多说,把末璃稍微扶起,让她侧头枕着自己的腿,小口小口的把药吃了。
药肯定是不好吃,她整张小脸都快皱成一团,好几次都快吐了。然而愣是没吭声,逼着自己把药吃了。
她越是乖巧,他越是心疼。真宁可她像以前那样,又哭又闹,发小孩子脾气。
内服的药吃下,还有外敷的。
温子言不是伤科大夫,身边带的伤药效果也一般。可此刻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能用就用。
帮小皇帝敷了药,剩下最后一点热水,他也全喂给她喝了。
温子言建议他也吃点驱寒的药,正要叫李得胜再送一碗水,结果摄政王直接把药丸扔嘴里,嚼吧嚼吧就咽了。
真不好吃,他皱起眉。又苦又辛,辣得舌头都麻了。
但这份感同身受的苦辣,也叫他有一种与她同甘共苦的甜蜜。
*
雨下了一夜,夜里末璃发了烧,身体热得滚烫,却一滴汗也不出。
温子言连忙下车,一面叫李得胜带人烧水,一面提着灯笼冒雨在山里寻找草药。
找了六七种草药,在雨水里冲洗干净后,摘取根茎,只留下花叶,搁热水里熬成浓汁。用布把药渣滤除,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药汁送到车里。
让摄政王给陛下擦身。
先用药汁擦一遍,待一炷香的时候在拿清水擦一遍。如此往复三遍,末璃终于出了一身热汗。汗一出,整个人虽然仍旧热,但至少不烫了。
半夜里,崔伦派出的报信官快马赶到。
金羽卫在前方五十里处又发现了黑衣人,经过一场厮杀,已将所有刺客斩杀殆尽。催大人留下一百兵丁原地镇守,顺便打扫清理。剩余的兵力则全部带走,继续前行。
三更天,第二路报信官又到。
崔大人已到行宫,马上开始全面搜查,排除一切隐患,务必保证圣驾安全。
崔伦这个人,展万钧是知道的。当年他和自己是同科出身,也写得一笔妙。但此人个性阴郁,不善专营,所以官途不畅。
还是自己上位之后,把他提拔到大理寺为官,用的是他为人清正,办事谨慎。
然而崔伦在大理寺混的并不好,因为办事太能干,以致得罪上峰。也因为性格问题,被同僚疏远。
大理寺有他在的时候,破案率不错。凡事他参与的案子,多半都能有个结果。便知此人心思缜密,体查入微。而且看人很准,但凡作奸犯科,心怀不轨之辈,都难逃他法眼。
正因为对方这个本事,所以他又把崔伦从大理寺调到金羽卫任校检。从官到武将,崔伦是不乐意的,校检只有六品,在京官里太不起眼。
但摄政王许他监察京师,可以任意调取档案的权力。但凡京师的各种疑案悬案,他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去查。只要记得顺便帮忙查一查京师里想要捣鬼的暗手。
崔伦最喜欢查案,最乐衷解密。别人想要隐瞒的,遮掩的,隐藏的一切,他都乐于去发现,破解,大白于天下。甚至不大白于天下也行,只要能让他瞧个明白就好。
所以柳傲君派他来给摄政王排除行宫的暗雷,也是物尽其用。
雨下了一夜,到天亮时分才停。雨刚停,第三路报信官到达。
崔大人表示行宫内外已大致查了一遍,发现不少问题。目前肯定有鬼的宫人太监已经全数捉拿关押,但肯定尚有遗漏。他只能保证陛下寝宫范围以内,安全无虞。剩下的地方还要再继续排查一遍。
这就够了!展万钧一点头,有一块安全的地方就够,先让阿璃养伤。
京城里也乱成一团,她还不便回去,免得受到骚扰!
车队一直等到太阳出来,把泥泞了一晚的道路稍微晒干一些,才收拾收拾准备上路。
自天黑从京城快马赶来的展麟和末暧也到了,随行还有一辆马车,载着刘嬷嬷和女医华妱连同宝盒一起。
听闻小主子遇刺,宝盒差点直接昏过去。又听要她连夜赶去随驾伺候,连忙一掐大腿醒过来。然后便在清心殿里像只无头苍蝇似得乱飞,恨不得把所有能带的东西都带上,好给末璃用。
她装了满满一车的家伙什,临行之时被华妱扔下去大半,腾出地方装药!
宝盒自认自己在宫里算是头一份的女官,此刻被一个小小的女医驳了面子,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然而对方是摄政王请来的,她又发作不得。看在对方这些药都是用在小主子身上的缘故,她才勉强按捺怒意,跟对方同车而坐。
下雨路滑泥泞,偏偏又赶得及,好这一路震得,宝盒不晕车的也要吐了。
得亏华妱准备了药,含服在舌下,这才平安到达。
既然女医到了,摄政王自然毫不客气把温子言一脚踢开,换华妱到御驾内伺候。
结果华妱到车内给末璃号了脉,相了面,又问了用药之后,冷哼一声道。
“哪个庸医,药全错了!”
说罢,不由分说把自己带的药箱搬来,重新给小皇帝配药。
听说温子言用错了药,摄政王差点想砍了这个庸医。温子言没想到祸从天降,华妱一句话就差点要他的命。
他就不服了,自己哪儿用错了药?明明都是对症的药!她血口喷人!
结果人家连面都不给见,直接甩出一句话。
“开虎狼之药给贵人,你不是庸医谁是庸医?”
温子言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只顾着给小陛下驱寒退热,完全忘了她是一个女孩子。药下的猛了!
陡然失了工作,又被摄政王嫌弃,温太医心情十分低落。好在赖小将军一干将士们受得住他的“虎狼之药”,总算聊以安慰!
见陛下身边照顾护卫的人都全了,展万钧这才略感安心。虽不情愿,但他也该回去了。
唉,京城里的乱,还不知道还如何收场呢!
又特地留下两队御林军,在长生观山门下等候。
等玉容公主进香事毕,“护送”公主回京!
临行之时,他抬头仰望。
长生观的石阶高耸入云,云端是金碧辉煌,器宇轩昂的殿室楼阁。
晴空一洗如碧,蓝到发亮。那神仙楼阁就宛如嵌在一整块青金石里,蓝哇哇,金闪闪。遥不可及,又牢不可破。
然而没有什么是牢不可破,正如这世间本就没有长生!
长生观的长生天,也该到头了!
他冷冷一挑嘴角,目光冷而坚毅,轻轻一勒手里的缰绳,策马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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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闹了大乌龙,连累大家陪本座一起折腾!真是抱歉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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