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璃的双眼一下就亮了。
她蹭的站起来。
“我去!这就去!”
说着,她就跟无头苍蝇似得,嗡嗡要飞。
身后,展万钧轻轻拉了她一把。她立刻又坐回去,转身握紧他的手。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展万钧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柳傲君。
柳傲君膝行上前。
“王爷放心,在下会安排好一切,一定万无一失。”
展万钧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掉头看着小皇帝,深深凝视。
末璃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用衣袖抹脸。一定是她哭得满脸花,叫他笑话了。
柳傲君起身,低头看了一眼小皇帝,又看了一眼摄政王,抿了抿嘴,悄然退下。临走时,还拉了拉庞瑶的胳膊。
庞瑶有点不解,伸手指了指床榻上躺着的展万钧。柳傲君摇了摇头,硬是把他一起拽了出来。
到殿外,寒风一激,两人都打了个喷嚏,引得站在外面守门的赖沧澜哈哈一笑。
被一个毛头小子笑话了,庞瑶有点不乐意,瞪眼喝道。
“赖家小子你笑谁呢?”
赖沧澜眼皮一翻。
“谁应笑谁!”
见对方如此傲慢,身为一等上国柱大将军的庞瑶顿时恼了,拔拳要上前理论。
柳傲君一把拦住他,抢先一步上前,拱手给赖沧澜施了一礼。
赖沧澜也知道他是柳傲君,对方突然上前施礼,叫这孩子不由侧身一躲,警惕瞪眼。
柳傲君微微一笑。
“小将军不要见怪。上将军不是故意和你置气的,只是心里不痛快。”
赖沧澜一听这话,把手里的钢枪往地上一插,哼了一声。
“他不痛快就找我麻烦,那我要是不痛快,我找谁去撒气?”
庞瑶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从一处来,柳傲君忙拦他,定定看着赖沧澜。
“今日陛下多亏有小将军护卫,才能转危为安,将军当居首功。”
一听这话,赖沧澜斜眼看了柳傲君一眼,又是一哼。
“首功?我赖家忠君护国,可不是为了什么首功。倒是你们,不好好看着摄政王,来我这儿耍什么嘴皮子!”
这话一出,庞瑶和柳傲君都变了脸色。
柳傲君没想到对方赖沧澜已经知道摄政王情况不好,顿时心惊不已。然而现在也不是和赖沧澜计较这些的时候,知道了也好,正好拿来一用。
于是他再次上前逼近一步。
“既然小将军都知道了,那柳某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说什么?”赖沧澜瞪眼,面露警惕。
“明日陛下要去长生观还愿,还望小将军再护陛下一程!”柳傲君道。
赖沧澜一挑眉。
“这个时候陛下要去长生观还愿?做什么?”
柳傲君只是笑,却不答。
他不说,赖沧澜自己想也能想明白。但没想到摄政王竟是这样凶险,必须到长生观去求祁进才能救?而摄政王要去长生观,为什么还非得带上小皇帝?
摄政王就这么不相信小皇帝?非得栓在身边才安心?
可小皇帝,有这么重要吗?
京城里无人知道小皇帝背后就是长生观。摄政王带着小皇帝去长生观,他就不怕自己有去无回?
那小皇帝本人,又是个什么想法呢?
为什么这样一趟差事,摄政王府的金羽卫不去做,偏要他一个外人来做?
处处透着蹊跷!叫人满腹狐疑!
知道对方满腹狐疑,可柳傲君也实在不能解释清楚,只好抱拳一握。
“小将军,赖家世代忠义,柳某只求你保护陛下圣安。其余,一概可以不管!”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叫赖沧澜也无可推辞。
于是小将军也一抱拳。
“保护陛下乃是我的职责所在。若陛下确实要前往长生观还愿,我自当一路护卫,保护圣驾!”
“好,有小将军这句话,柳某就安心了。我摄政王府上下,谢过小将军!”
他低头欲拜,被赖沧澜一把拦住。
“我只护卫陛下,不管其他!”
柳傲君一把重重握住他的手。
“这就够了!”
**
清晨,天光微亮,单调的轱辘声就从宣和门传出。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由四队御林军护卫着,在前头一匹白马的带领下,缓缓驶出宣和门,进入京城主干道。
白马上坐着的银盔红缨小将军,自然就是赖沧澜。
马车里前一辆坐的是赵晓乐和小乖,毕竟对外宣称乃是小皇帝去长生观烧香还愿,答谢观主祁进送自己万寿节贺礼。
后一辆明黄御驾里坐的自然就是小皇帝,因为万全已经死了,所以跟在马车旁的是一个脸生的太监,眉清目秀,眼角一颗美人痣。
美人痣乃是王宝宝推荐的,毫无意外属于摄政王一党。宝盒虽然愤怒,却也无奈,只能每天拉长脸挑三拣四。然而美人痣却是个面团似得性子,导致她的攻击都打在棉花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末璃如今心思都放在展万钧身上,也懒得搭理这两人的官司。
坐在车里,她抱着沉甸甸的煞星爷爷,心也被压的沉沉的。
往日里,天没亮京城的主干道上就有老百姓支了早点摊做生意。然而此刻,天光已经微亮,主干道上却仍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但街道上没有人,就是整个京城也静悄悄的,仿佛除了这一队马车,整个城里就再没有其他活人。
赖沧澜在马上皱了皱眉,随即暗骂一句。
想不到摄政王府的手段这么厉害!一夜之间,竟能控制整个京城。摄政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柳傲君要在京城里全面戒严。
一定是相当了不得的大事。
天下动荡,就在眼前,叫他是一阵心慌,一阵心驰。
心慌是天下大乱,生灵必然涂炭。心驰则是乱世出英雄,正是他一显身手的好时候。
车队出了城,也是一路平平安安,只有黄泥地里来不及掩盖的新鲜血迹昭示着那些可能发生却未曾发生的不安隐患。
柳傲君骑着一匹黑马一人一骑在路边相送,遥遥望着。
赖沧澜皱了皱眉,对他抱拳,并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柄软剑,剑锋还在滴血。
这不免让小将军有些懊恼,这路上的刺客都让他们杀光了,还要他做什么?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末璃坐在车里微微撩起车帘一角,看到了路边的柳傲君,呀的叫了一声。怀里闭目养神的展万钧睫毛动了动。
她连忙放下帘子,低头在他耳边说。
“是柳卿家,在路边望着。”
展万钧哼了一声。
这些人终归还是不放心!唉,也是为了他。
末璃端详他黑气沉沉的脸,伸手在他紧皱的眉心揉了揉。
展万钧沉沉的睁开眼,略带疲惫的看了看她。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跟他闹。
末璃看着他埋怨的眼,伸手把他往怀里抱了抱。
他肩宽,她身窄,跟猴子抱狗熊似的,实在不怎么好看。然而她就是想抱着他,唯有抱着他,她心里才稍微安宁一些。
展万钧察觉到她的不安和惶恐,然而他以为小皇帝是担心自己的伤。这让他心里有些得意,认定这孩子把自己放在心里。
但其实末璃只是很单纯的怕他死了,他死了就意味着天下大乱,群众逐鹿。那可就太恐怖了!天下,还是太平一些的好。
她已经习惯了由他撑开天地,挡风遮雨。也习惯了他偶尔的体贴,偶尔的温柔。对方也刚刚明确表态,护她周全。
她的未来,曙光乍现,俨然一片光明。怎么能戛然而止!
战战兢兢一路,马车终于停下。赖沧澜翻身下马,小跑到车前。
“陛下,长生观到了。”
末璃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恐惧道。
“我们,上山!”
“是!”赖沧澜答应一声,随即伸手一挥。
立刻有一队将士上前,噼里啪啦的拆车辕车轮,把车厢卸下来,扛着走。
柳傲君嘱咐过,除非见到祁进,否则不许让陛下下车,以防万一。
车厢被人扛着,末璃只觉得自己跟坐了电梯似得,摇摇晃晃就上去了。
车厢一路摇摇晃晃到山门,玄灵子出来相迎。
“无量天尊,车里可是陛下?”
“是我。还请道长带话,我要求见观主。”隔着车帘,末璃小声道。
玄灵子看了车帘一眼,手里的拂尘一挥。
“贫道明了。陛下圣驾亲临,乃是我仙门之福。只是观主吩咐了,只见陛下一人。可否请陛下下车,随贫道入内。”
只见她一个?末璃心就急了,连忙起身。
“我,我不能下车。道长,你跟观主再说一声,求求他。他是救苦救难的神仙,请他救救我吧。”
她说得可怜,说着说着就又哭起来。呜呜咽咽,叫人听了心头发酸。
玄灵子面有难色,然而犹豫片刻,还是把拂尘一挥,悄然退下,再次入内去见祁进。
赖沧澜这还是头一次来长生观,早就听说这地方的道士都挺牛气,排场特别大,就连天皇老子都敢不甩。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皇帝亲自上门,都敢叫他下车自己走进去。小皇帝还可怜巴巴的求,求什么,把摄政王扔车里,自己赶紧的进去啊。
进去了,往祁进脚下一跪,求他帮自己夺回江山。
回头再把摄政王弄死,在把京城里摄政王府那派人统统干掉。小皇帝就能坐稳江山,当真皇帝。
那多有意思!可小皇帝偏偏死心眼,叫人扼腕长叹。换是他,早改天换地,改朝换代了。
赖沧澜看着紧闭的车门,浮想联翩。
玄灵子很快又回来了,对着车厢稽首一礼道。
“陛下,观主让我问你,这样做,你不悔?”
这话让末璃一愣,随即便道。
“不悔!我不悔!”
展万钧听了一把就握住小皇帝的手,闭着眼心绪涌动。
外面赖沧澜听了就想扶额,哎哟喂,这死心眼的家伙。
听小皇帝说不悔,玄灵子便把拂尘一挥。身后就闪出四个年轻的道士,鱼贯两列而出,抬起车厢。
“那陛下就随我来吧。”
说罢,玄灵子打头,四个道士抬着车厢,就进了山门。
赖沧澜想跟着进去,立刻就被别的道士拦住。
“施主请留步。”
知道这长生观牛气,小将军只好磨了磨后槽牙,悻悻站在山门外等候。
**
御驾被抬进了后山,一路向上,末璃偶尔撩开车帘,只看到外面峰峦叠起,云雾缭绕,自己仿佛是在天上飞一般。
着实有点吓人的说!等整个车厢落了地,她腿都软的站不起来。
外面玄灵子又道。
“陛下,到了,请出来吧。”
末璃深吸一口气,伸手插在展万钧肋下,用力把他往外拖。
得亏车厢被整个拆下来,放在地上没台阶。她从里面钻出来,咬着牙把展万钧也拖出来。头顶上天光乍现,她扭头一看,原来是又到了丹房。
方才还听见玄灵子在说话,可此刻抬头一看,却四下无人了。
长生观的道士都仙气飘飘,神仙嘛,来无踪去无影,也是正常。
她无暇理会这些,只咬着牙把展万钧往丹房里拖。拖了一截,摄政王恍恍惚惚清醒过来,就挣扎着想站起来,自己走进去。
一则是减轻小家伙的负担,二则也比较有面子些。
末璃也是万分希望他能站起来,但现实残酷,他别说站起来,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不敢让他再折腾,小皇帝咬着牙硬拖。
长征二万五千里,革命烈士靠着双脚也走过来了。就这么一百米不到的路,她就不信自己走不来。
生拉硬拽,咬牙切齿,费九牛二虎之力。也得亏摄政王穿的厚,不然后背都能叫石板地磨穿,反正衣服都是磨破了。
末璃拽着展万钧跟蜗牛似得一步一步挪到丹房,她半路很想歇一歇,喘口气,可又怕就这一口气的功夫,就耽误了他。
等到了丹室里,她是头也晕了,眼也黑了,脸也花了,发也乱了,整个人摇摇晃晃,手脚发颤,满头是汗。
一开口,连说话都打颤。
“观主!神仙!在不在?救命!”
银光闪耀,祁进又飘飘然现身。
末璃只觉得眼前是光芒万丈,光里一团白影飘来飘去。她用力眨眼,结果汗水淌进眼睛里,辣的她越发睁不开眼。
她一手护着展万钧,一手揉眼睛,揉的双眼通红,跟兔子似得。
等再抬头,祁进的白发白眉就近在眼前,眉心的花钿殷红似火,烧得他双眼里火光一蹿一蹿的。
男神乍然现身,一现身就离自己这么近,大眼瞪小眼,末璃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呀的叫了一声。
然而祁进就这么贴着她,逼近。
末璃心登登直跳,对方眼中有火在烧,可逼近而来却是一股寒气,这忽冷忽热,怪吓人的。
“观,观主!救命!”她想起正事,连忙把这古怪的心思压下,用力扶起展万钧。
祁进扭头看了展万钧一眼,冷冷一笑,随后又扭头盯着她。
“救命?救谁的命?他的?还是你的?”
末璃愣一下。
“当,当然是摄政王的!观主,你快救他,我求你了!”
“求我?”祁进忽而扭头大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这态度让末璃觉得很尴尬,又很惶恐。怎么男神跟说好的不一样了?上次,他还对她很亲切的呀。怎么这次就……
哦,是不是因为这次她是来给他添麻烦的缘故。
末璃连忙扶展万钧躺下,跪地合掌朝祁进拜了拜。
“神仙,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求你,救救摄政王吧。我需要他,鎏玥的黎民百姓也需要他。”
祁进笑了一会,嘎然停住,仙气飘飘的站着,含笑低头看她。
“你需要他?他可是要杀你的人。”
末璃连忙摇头。
“不会。他不会!他答应过我,不会杀我的。”
“你信?”祁进微微一挑眉,双眼一眯。
末璃用力点头。
“我信,我当然信!”
祁进哼哼一笑,忽而拔地而起,凌空一旋,翩然就落在丹炉前。
末璃看着他,自然也看到他身边的丹炉,发现这丹炉变了样。炉中的火光越发盛,而且发蓝,那是一种纯粹的靛蓝。自黝黑的炉壁透出,光芒耀眼。
她学过化学,知道这意味着丹炉里的温度那是相当高,起码上两千度。
这里面到底在炼什么仙丹,竟然要这么高的温度。
哦,对了,不是仙丹,是仙器。祁进跟她说过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祁进也扭头看丹炉,伸手在炉壁上轻轻一抚。
末璃登时叫了一声。
“小心,很烫的!”
祁进的手抚过,炉壁上立刻烧起串串火苗,火苗在他的手上烧,但他的手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叫末璃瞪大眼,看傻了。
炉内两千度以上,炉壁也不会低,都起火了喂。可你看他一点事都没有!神仙就是神仙,果然牛x啊!
这么牛的神仙,一定能救摄政王的。
她越发信心十足,看着祁进的眼神也越灼热。
也许是这灼热的眼神讨好了这位神仙,祁进双足一顿,又翩然到她跟前,伏身看着她的双眼,伸手一指旁边的展万钧道。
“你不用怕他。”
末璃愣一下。
“我,我不怕呀。”
“好!等他死了,我自会帮你。这天下,就是你的了!你就是这鎏玥名正言顺的皇帝。”他说。
末璃呆住,随后连忙摇头。
“不不不,我不要他死。我不要当皇帝!”
祁进双眼一眯。
“你不要他死?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问。末璃蹭的跳起,握紧拳头。
“他死了,我也活不成。这天下,那么多人想当皇帝,哪一个容得下我?好不容易,他能容我。他不会杀我,他答应我的。我不要当皇帝,我不要!”
祁进微微一笑。
“好,不当皇帝。你放心,他死了,我也不会叫别人害你。我护着你!”
这话让末璃一怔。
男神也答应护着她,这是个好消息啊。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男神话里话外,都想摄政王去死,不想救他。
想通了这点,末璃就急了,上前噗通就给祁进跪下。
“不要!我不要他死,我不要!”
祁进皱眉。
“我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害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末璃用力摇头,眼泪噗噗往下掉。
“我不要!我不要他死,我要他活着!”
“为什么?”祁进喝道。
为什么?末璃愣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要为什么?她就是不想他死嘛!
莫名其妙穿到这鬼地方,莫名其妙当了个假皇子,又莫名其妙成了皇帝。她身
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
崔昭仪死了,万全也死了,现在就剩下宝盒。
她不要!她好害怕!身边对她好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
所以哪怕是展万钧这样一个偶尔对她好,时常对她坏的人,她也不想再失去。
末璃噼里啪啦的掉眼泪,这一招对摄政王很管用,只要她一哭,他就会摆出一张恶形恶状的脸却对她好。
一想到他恶形恶状的好,她的心就又酸又痛,被看不见的手揪住似得。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对神仙有没有用,可她现在除了眼泪,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武器打动对方了。
祁进的脸是越来越难看,几乎快要扭曲。
末璃没想到神仙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叫她一时哽住,有点哭不出来了。
对方伸手,末璃后退,对方更逼近,末璃就不退了,鼓着勇气坚持。
祁进的手就停在离她脸颊一寸的距离,最终没有再进一步。
他皱着眉,抿着嘴,眼中有火烧,却透出寒意,看着她仿佛是看着地狱的恶鬼,又像是看着不可触及的圣物。但最终,他的手,他的眼,他的寒意,都渐渐褪去。
他直起身,闭上眼,拢住双袖,转身而去。
末璃膝行上前。
“观主……”
祁进脚步不听,渐行渐远。
“观主!求你了!”末璃哭着喊。
“就依你吧。”祁进的声音随风飘来。
末璃双眼一亮,双手双脚爬行几步,朝着他越行越远的背影大喊一声。
“谢谢你!”
说罢,她又连滚带爬的回来,一把抱紧展万钧。
“他答应了,你听见没有,他答应救你了!太好了!”
她又是哭又是笑,眼泪啪啪的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展万钧的头上,脸上。
然而展万钧已经昏过去,对此浑然不知。
**
祁进如何救治展万钧,末璃是不得而知。这属于长生观核心技术,对外保密。总之脸黑如锅底,一脸死气的摄政王抬进去。再还给她的时候,展万钧脸上的黑气着实是散了不少,连气息都稳了。
所以男神就是男神,即便偶尔可能变男神经病,但终归还是很神!
摄政王大难不死,然而也是气血两亏。一时半会,他是没办法再主持朝政。故而破天荒的,小皇帝得到了一个亲政的机会!
这可把保皇党们给高兴坏了!
原以为摄政王这面大旗是万年不倒,小皇帝永无出头之日。却原来老天爷开眼,让这煞星妖孽吃了大苦头,虽然没死成,可也脱了一层皮。
而小皇帝则阴差阳错,要亲政了。也是奇怪,摄政王竟然舍得还政于小皇帝。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阴谋第二天就真相大白,小皇帝高坐于御座之上,旁边多了哼哈二将。
左边乃是前摄政王心腹现五品祭酒大人柳傲君,右边乃是前朝乱党之后现御林军教尉赖沧澜,这一一武,一老一少,被小皇帝“保驾护航”。
群臣大跌眼镜,朝廷也是讲究排辈分的好么,这怎么排也轮不到这二位登场呀!
可是谁敢反对?
站出来一个臣,柳傲君一招手,摄政王府的党羽就上前挽袖子抻胳膊,翦了双臂就拉出去。
站出来一个皇亲,赖沧澜一伸手,手里的尚方宝剑就招呼上去。上打昏君,下斩逆臣,威风的不要不要的。
这所谓的尚方宝剑,乃是先帝末熙御赐佑王殿下,摄政王瞧着这玩意是老不开心的,平时就丢仓库里蒙尘生锈。此刻拿出来交给赖沧澜,拿着先皇的大棒去教训那帮保皇党,才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两手太辣,登时就把朝廷上下所有的刺头收拾的不要不要的。半天功夫,这乱哄哄的朝堂就安静下来,大家伙终于可以半点正事。
一说正事,末璃就一个头两个大。
鎏玥朝廷里这班武大臣,皇亲国戚,那都不是省油的灯。拉帮结派,互相倾匝,是分分钟就能撕巴起来。
丝毫不顾及他们国家公务员的身份!也一点不给她这个小皇帝,甚至连摄政王他们都敢跳起来打脸。
相当彪悍呢!
然而说来也奇怪,如今镇在这朝堂上的换成了柳傲君和赖沧澜,这帮子武大臣不知怎么的,就一个两个都斯起来了。
大家有事说事,便是意见不合,也是只动口,不动手。
奇了怪了!难道柳傲君和赖沧澜,比摄政王还可怕?
并不是!只是世人心里都有一种想法,认为“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摄政王就是那黑面阎王,武百官虽然背地里对他是怨念重重,但也知道他是个有事说事的主。
但柳傲君一贯是躲在后面的狗头军师,他的品性,朝堂上可无人能知。
万一哪里说得不对,就把人得罪了,给你记上黑账。到时候人在暗处是绊子,哪儿说理去!
而赖小将军,就是个武夫。前朝赖家可吃了不少苦头,现如今朝廷里好多官员都在欠着赖家血账呢。此刻这武夫手持尚方宝剑,谁吃饱了撑着往他手里送?这不是自找罪受!
所以啊,惹摄政王也不惹这二位。大臣们心里的算盘,可灵清了。
小皇帝末璃表示,呵呵,就不怕我是吧!唉,谁叫她没用呢!
所以虽说是亲政了,但她依旧是坐在龙椅上当吉祥物。
下了朝,这一天积累下的奏折就全搬到清心殿去,交由摄政王亲自过目。柳傲君不敢让他劳累,能处理的庶务,都在御正殿处置了。
他是胸有丘壑的有志青年,立志要辅佐明君,施展才华。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学了一辈子忠孝礼义,有些红线是绝对越不过去的。
此刻在他眼前的君,就只有小皇帝了。
虽然小,虽然废,但好歹也能用。他也不求小皇帝能有多少智慧,但求能听人话,能做人事吧。
于是,柳傲君就嘶着牙害疼似得,把末璃当一个真正的皇帝,跟她讨论庶政,寻求她的意见。
末璃没想到还有自己发表意见的时候,一时有点愣住。
赖沧澜也没想到摄政王府的人还能真把小皇帝当皇帝,顿时高看柳傲君一眼。觉得对方算得上是摄政王逆党一派之中,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莲花,虽然下手还是挺黑!
见对方是诚心诚意相问,末璃就不好意思再装傻,认认
真真的思考了一番。
柳傲君问的是春耕的事情!
正月立春已过,此时正是谷雨时分。马上惊蛰到来,春雷震醒四方,就是全国上下春耕的日子了。冻了一冬的田被一一犁开,等春分一到,田里蓄满了水和肥,就可以播种。
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春耕春种倘若出了事,那一年的收成就算全完。
在皇宫里,惊蛰这一天皇帝陛下也是要亲自下田犁地。而到了春分这一天,则由皇后娘娘下田播种。皇家夫妇二人,以此为天下之表率!
小皇帝还没娶亲,这春耕春种怎么弄,就是个问题。
末璃表示没问题,我一个人包办,妥妥哒!倒是老百姓种田的种子,都发放下去了吗?
柳傲君没想到这养在深宫里的孩子还懂这个,真叫人意外。
不过陛下既然问了,他自然是要答。
立春之前,这稻种就已经全部发放下去,着令各部各省各州各县,务必交到每户农家手里,以保不误春耕春种的大事。
虽然他保证万无一失,但末璃却并不放心。
鎏玥的官她是真信不过!看朝廷里这些大官就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还是天子脚下呢,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可就越发不服管咯。
就算是太平盛世,中央政府的号令到了下面也能叫人改了。何况此等乱世!
所以小皇帝睁着大眼语重心长的请求柳傲君,再查一查。顶好设置一个班子,下放到地方,好好查一查。
她这个皇帝,管不了什么军国大事。但在流民巷,她是拍着胸脯保证要让老百姓吃饱饭。那她就管管这吃饭的事吧,能管一点是一点。
和小皇帝谈了半天庶政,柳傲君对这孩子是印象大改。
摄政王那晚跟他说这孩子是个聪明的,他只道小皇帝识时务。如今他方才明白王爷所指的聪明不仅仅是识时务,而是胸有丘壑。
这样一个深宫妇人之手养大的孩子,有点脑子已经难得。但要有智慧,尤其是心系天下的大智慧,那就太难得了。
小皇帝是真关心老百姓能不能拿到货真价实质量牢靠的种子,以保证春耕春种。
她竟然还知道种子能作假!
她还知道田里要蓄水要施肥,而肥料足不足,雨水够不够,又关乎收成好不好。
她竟然都懂!
这才叫柳傲君刮目相看!
末璃表示这有何难,中国人都有一颗种田的心!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可是热爱农业频道的好孩子!最爱种菜种地了好么!当然也爱偷菜!
**
柳傲君把和小皇帝处理庶务的事情当个话佐料告诉展万钧,摄政王一听就笑了,表示这孩子令人惊喜的地方多着呢。越相处下去,就越知道她有多好!
说这话的时候,摄政王一脸“我家孩子棒棒棒”的慈父表情。叫柳傲君是接不下话去,心想您把那孩子当自己人,可人家领不领您老人家这份情,还不一定呢!
小皇帝这样聪明能干,将来还能服您老管?您老人家是真龙降世,可那小家伙也是一条小白龙。只要有人扶着,有朝一日也是能成龙化雨!
想到有人扶着,他就有点心虚。因为一贯认定自家王爷才是真龙,如今忽而又发现了一条好龙,叫这一心想要辅佐真龙的书生不免生出惜才之心。
然而怜惜了小白龙,则仿佛就是背叛了大黑龙。一心想要从一而终的柳傲君不免觉得自己成了水性杨花的浪荡子,是见一个爱一个。
展万钧并不知道自家这位狗头军师心里有了见异思迁的念头,得知小皇帝要一人包办春耕春种两项大活,这慈父之心就又骚动起来,免不了要婆婆妈妈的替小家伙打算。
若是换做平常,他肯定是一马当先,把这小家伙护在羽翼之下。别说是耕田播种,就是上战场厮杀也一肩挑了。
可如今他成了个病秧子,这保护小皇帝的重要任务只好落在别人头上。
选来选去,他决定让庞瑶出马。
不是不相信赖沧澜,而是这小子年纪就比小皇帝大一丢丢,就是个热血毛孩子。上阵杀敌是把好手,可种田犁地就别指望了。
庞瑶出身贫寒,小时候还帮家里种过地,干这事妥妥哒!
庞瑶还道自家王爷要委托什么大任,巴巴的叫他入宫面见。结果就是帮小皇帝种田,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可自家王爷是看不见他的歪鼻子,一脸溺爱孩子的慈父样,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托付,要他务必“保护圣驾,不得有误”。
呵呵,当他是看孩子的保姆了是吧!
庞瑶窝了一肚皮的火,要不是看在摄政王如今大病初愈的份上,他非得跳脚吵一架。
气呼呼到殿外,又被柳傲君叫住。狗头军师知道他不服气,所以也来加一把料,要他收一收牛脾气,好好保护小皇帝。
庞瑶不怕展万钧,可对柳傲君是有一点怕的。武夫都怕这类肚皮里做章的书生,何况这书生还能使一手软剑,堪称武双全,叫人不得不服。
柳先生都出马了,他还能说什么?真想不到,这小皇帝是何德何能,竟然叫这两人看重。
待到惊蛰之日,果然是庞瑶扶着小皇帝下田,在礼官们的见证下,赶着春牛犁了一绺地。
这田经过一冬还冻着,小皇帝光脚下地,一下去就是一哆嗦,差点没把手里的木犁扔出去。
早在下地之前末璃就后悔了。艾玛,真冷啊!光脚踩泥地,还是冻上的,要死要死!
可都已经答应了,哪还有反悔的余地。何况,她是天子,要给天下人做表率呢。
上吧,挽胳膊卷裤脚,豁出去了!
庞瑶就看着这还没木犁高的小东西哆哆嗦嗦下地,好那小胳膊小腿,小白手小白脚丫子,跟黑黝黝的土地,对比鲜明。
难怪柳先生说这是一条小白龙,可真够白的,都娘们都白!
小白龙冻得哆哆嗦嗦,然而愣是没喊冷也没喊苦,咬着牙犁了一绺地,就跳着蹦着钻回车里。皇帝陛下犁地就是做个样子,剩下的别人完成就行了。
庞瑶张飞绣花似得护着她犁完一绺地,小皇帝撒手不管了,是她解脱,他也解脱。
哎呀,带孩子可比耕地还累人。
没了累赘的小白龙,庞瑶是甩开膀子欢快的干起来。
多少年没种地了?他还以为自己忘了呢。结果一下地,感觉就又回来了。等哪天不打仗了,他就回去种地。
车里宝盒等着末璃,一进来就把人往怀里搂,见她冻红的脚丫和小手,就气得在肚子里骂摄政王。
让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孩子光脚丫下地干活,也亏得这帮子武夫干得出来!
小主子是种地的人?
摄政王一党,都是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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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一过,春雷响彻四方。因这是昭示春雨的雷声,虽隆隆的震耳欲聋,倒也并不叫人心生害怕。
反倒是希望它打得猛些,下几场酣畅的春雨,为今年的丰收带来一个好兆头。
展万钧已经能下地,然而双腿还是觉得沉,走路不大方便。
祁进说了,这毒积在身体里不是一时一刻就能拔清,等稍待时日,按时吃药,才能渐愈。
他从来都不相信这装神弄鬼的妖道,故而从长生观得来的药都要郭胜义仔细检查过,才能拿下去熬成药汁。一来一去就耽误时辰,更阻碍他身体的康复。
但不管怎么说,身体也还是一天天好起来。
他赖在清心殿不走,美其名曰是看护小皇帝。可末璃真是越见他越烦!
她是个身上有“西洋镜”的人,以前有宝盒万全两个帮着护着,还怕露了马脚。如今左膀右臂失了一个,只剩下宝盒一人是独木难支。
屋漏偏逢连夜雨,又多出一个摄政王,真是要了命!
他在清心殿里处理政务,这摄政王府的人进进出出,把这里当成办公的地方,全然不顾小皇帝的私人*。
她连解个手都提心吊胆,就更别提换衣服洗漱。这日子,没法过了,步步惊心啊!
怨在心头,可她又不敢跟煞星爷爷抱怨。呵呵,人家一个“不体谅病人”的大帽子压下来,她就玩完。
可问题是,她也是病人喂!
想到自己的病,急需一点人关怀的小皇帝只好把温太医找来。借着请平安脉的由头,找温大人吐吐苦水,解解闷。
温子言耳朵里听着小皇帝“娘们似的唠叨”,心里却想着自己的小九九。
如今满朝上下都知道摄政王住进了小皇帝的清心殿,赖在里面养伤。
他是无缘得见摄政王是如何一个“伤了”,但只见名扬四海的神医郭胜义在清心殿进进出出,也能想到对方是真“伤了”。
他和赖沧澜是一个心思,摄政王没“因伤而殁”,真是小皇帝的大损失。而得知是小皇帝拖着人到长生观求祁进,才把人救回来,更是扼腕长叹。
想到这茬就让人想瞧小皇帝脑袋,敲开来好好看看,这孩子脑袋里是不是装了豆渣。这大好的机会,怎么就白白放过。
末璃表示你们怎么都这样啊!当皇帝就这么好?呵呵!也是了,他们都是男人,自然都觉得当皇帝好。可她是女人,实在瞧不出当皇帝有什么好!
末璃还问起那药丸的事,温子言表示他查过了师傅留下的笔记药方,约莫找到一点线索。
这药似乎并非师傅开的方子,乃是外来的。有几位药引子非同寻常,十分难求,俱是海外御贡之物。然而,师傅却并未从内务府拿过任何东西。就不知这些稀罕物,他是从何而来。
另外,这海外的方子,似乎来自长生观。
长生观和她吃的药有关联,末璃真是一点也不意外。祁进既然能解毒,开个方子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没想到男神和自己这么有渊源,倒叫她心生怀疑。
以前她只觉得男神和自己有缘,但现在前前后后这么一想,就不是个滋味了。
如果她吃的药来自长生观,那说明祁进是一早就知道她的底细。明知道她的底细,他还站出来给她撑腰。煞星爷爷中毒,他还许下重诺,要扶她上位。
这哪里是神仙的做派,这简直就是篡国夺权的乱臣逆贼,跟展万钧是一路货嘛。
不对,比摄政王还糟糕。
毕竟摄政王这乱臣逆贼当得明白,当得磊落。祁进这可是又当又立,生生一个绿茶心机样!
啊,男神,你肿么能这样呢!
一想到自己身边都是这样的玩意,末璃表示心好累,不想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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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璃有心想多留温子言在清心殿陪自己一会,然而时辰一到,眉清目秀的美人痣就来传达摄政王的旨意,表示陛下该用膳了。
这便是逐客了,叫温子言可以滚蛋。
温子言施礼告退,小皇帝又被美人痣毕恭毕敬的请到内殿,去和摄政王一起用餐。
这又让末璃感到压力山大,心累不爱。
她是真心烦了展万钧,黏的太紧了有木有!
心里明白对方把自己当成一个救命符,唯有时时刻刻抓在手里才能安心。可有必要吃饭睡觉都在一块?她连龙床都让给他了喂!求放过!
她现在真心有点理解某些恋爱中男女“强烈要求私人空间”的想法了,黏太紧真的会另对方倍感束缚。
然而摄政王是丝毫不怜惜小皇帝的痛苦,饶有兴致的等在桌前,和小皇帝一起用膳。
因为那个破胃,小皇帝长年累月吃粥。这么个小孩一天五顿着吃,也吃不了一碗米,故而清心殿自己就能把御膳做了,平常用不到御膳房!
御膳房里的大小太监,大小厨子,那真是空有一身武艺而无用武之处,十分寂寞如雪。
如今清心殿里多了个摄政王,要御膳房供膳。好家伙,可把大伙的积极性给调动出来。
给摄政王做饭,那可比给小皇帝做饭还露脸!
小皇帝在大家眼里就是个过去式,摄政王是现在时,更是将来时,这才是大家必须好好伺候的正主。
好这个煎炒烹炸,焖熘炖熬,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一大桌子菜,精彩纷呈!恨不得让摄政王一顿就吃出所有好来!
御膳房是爽快了,可真是害苦了小皇帝。和摄政王一起用膳已经够让人心情郁闷,偏偏还要她捧着一碗淡啦吧唧的白粥,看着满座的珍馐美味下饭,这真是没活路了!
以前瞧不见,心不烦,她还能把粥喝下去。此刻看着这一桌的好菜,前世的记忆全冒出来,哎哟喂,这肉的滋味,她可想死了。
人类历经千辛万苦爬到食物链顶端,可不就是为了吃点肉嘛!
想着肉的美味,她怎么还喝得下粥!
手捧着白粥,她是泪在心里流。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啊!
她面带凄苦,眼含精光,欲语还休的盯着桌上的肉菜。展万钧看了一会,心里有点不忍。于是筷子一指,问道。
“想吃?”
末璃咂了咂嘴,摇了摇头。
想,但不能。吃肉一时爽,回头上吐下泻可就受不了。
这里又不是现代,又吐又泄可是能要人命的。
还是老老实实喝粥吧!末璃闭了眼,端起粥碗往嘴里道。淡拉呱唧,跟喝水似的。来点咸菜也好啊,可她偏偏连咸菜都没得吃。
她如此之乖,更叫展万钧看了越发不舍。皱着眉一扫桌上的菜,用筷子夹了一点肉沫,伸到小皇帝面前。
“陛下尝尝!”
末璃含了一嘴白粥,鼓着腮帮子,跟只委屈的小仓鼠似的看看筷子上的肉沫,又看看他。
“尝尝吧!你这身子再不吃点油水,可怎么长大。”摄政王慈父一般劝道。
长大?她还是不要长大的好,长大了,秘密就越发保不住!
心里是很明白的,可是肉沫的香气在鼻尖萦绕,顺着喉咙钻进胃里,那吃不得好却又极骄纵的胃就惊天动地的叫起来。
要吃肉,要吃肉!
她咽了咽口水,顺便咽下嘴里的粥。
不要粥,要肉!胃又叫起来。
只能吃一点点哦!吃多了会出事的!她眨巴眨巴眼睛,大眼睛对着展万钧说话。
展万钧越发摆出慈善和蔼的脸,把筷子递近。
“尝尝,不好吃就吐出来好了。”
怎么可能不好吃!肉诶!末璃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张嘴迎上去。
乌木镶牙的银筷子缓缓的伸到她嘴里,她一抿,立刻眯起眼。
嗯!咸的!好鲜!好香!
“怎么样?”展万钧看着她皱鼻子抿嘴,问道。
末璃立刻点点头,跟吃糖似得含着这点肉沫,抿了又抿。回味了好一会,才意犹未尽的嚼着咽下。
咽了这一口,她就停住。
展万钧也不吃了,就等着。
两个人全副心思都放在她的腰上,等着那娇气的胃发作。
然而没有发作!叫人喜出望外!
末璃双眼一亮,兴冲冲的看着他。
展万钧也很高兴,看来那个温子言还是有点用处,到底是把小萝卜头养壮了一些。想到自家孩子壮实了,他的满腔慈父之心就抑制不住,想要给娃吃点喝点。
宝盒端了蜜罐上来的时候,就看到摄政王举着乌木筷子,跟喂小孩似得往小主子嘴里塞吃的。
等看清那筷子上夹的是肉,小宫女眼珠子一瞪,惊叫一声。
“陛下!”
末璃正欢欢喜喜的咬着筷子,扭头一看,顿时心虚。
宝盒气的浑身发抖,也顾不上怕了,跟小豹子似得冲上去,先恶狠狠的瞪了那美人痣一眼,然后又怒冲冲的瞪着末璃。
她就知道,外人是靠不住的!王宝宝派来的人,能有好?
这些下贱胚子,就知道讨好摄政王,哪里会体恤小主子。明知道小主子身子弱,不能吃油腻荤腥。不敢拦摄政王,也就罢了。怎么还由着小主子胡来!
小主子也是,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非得让人作践了,才叫好?
这都吃了多少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昭仪娘娘九泉之下,岂能安心!
宝盒越想越气,眼圈都红了,眼看要掉眼泪。
末璃也跟闯了大祸似得,手足无措。
始作俑者的展万钧心里很不得劲。小宫女坏事,他很懊恼。尤其是看到小皇帝耷拉着脑袋,他就生气。
他的孩子,轮得到别人使脸子?
可宝盒的心,他也是懂的。小家伙身边这两人,都是忠心的好奴婢。万全为了他,都死了。剩下这个小宫女,是小皇帝身边仅剩的人了。
爱屋及乌,他也不好对宝盒大声小气,只好悻悻然放下筷子。
这气焰从来都是此消彼长,摄政王破天荒的落了气势,宝盒就腾的抖起来。把手里的蜜罐子啪的砸的桌上,她不由分说一把拽起自家主子,气呼呼的把末璃给裹走了。
到了偏殿,她是恨不得用筷子捅末璃的喉咙,好让她把吃进去的肉都吐出来。
可那样也实在太折腾人,而且大不敬。她的勇气在方才都用完了,这气一旦泄了,就再提不出来。而想到摄政王的厉害,小宫女又不由后怕。
万一,摄政王秋后算账,她受罪也就罢了。落在小主子头上,可怎么办?
如今小主子身边只剩下自己了,她却还这样冒冒失失,也是不该!
唉,活在别人的淫威之下,怎么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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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清心殿的大小奴婢都觉得压力山大。
小皇帝吃了肉,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也许上吐下泻,就翘了辫子,那可就出大事了。
而始作俑者的摄政王也是脸黑如锅底,竟然被一个小宫女甩了脸子,可谓威风扫地。
宝盒姑姑不怕死的作风一时在皇宫内成了传奇,叫人高看一眼。
众人战战兢兢从晌午熬到下午,然而小皇帝的胃竟然撑住了,即没吐,也没泄,稳稳当当!
温子言又被请来瞧脉,得知末璃吃了肉,也是大惊失色。不过估量这么久没出事,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但是他又恐怕她会积食,抑或此刻不发作,等一阵再发作也是有的。
故而他留了两个不同的方子,以备不需。并嘱咐小皇帝晚膳只能喝薄薄的清粥,理清肠胃之后再做打算。
得知自己晚上只能喝薄粥了,末璃真是悲从中来。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不吃肉呢。
不过,肉,真的很好吃啊!此刻她回味这肉味,肚子那是更加的饿了。
然而尝过了咸的,荤的,晚膳再叫她吃甜腻腻的点心,淡叽叽的白粥,她是越发的吃不下了。
最后还是摄政王可怜她,硬是把宝盒支开了,往她粥碗里倒了一点菜汤。
好歹就着就着这点菜汤,让小皇帝把薄粥喝下去了。
咂巴着嘴里淡淡的菜汤味,末璃真是为自己鞠一把热泪。
她说什么来着,当皇帝有什么好!啊!瞧她这皇帝当得,只能喝菜汤,还是偷喝。
憋屈死了,有木有!
晚上她早早就睡了,如今这天也是奇怪。天一黑就打雷,隆隆的震耳欲聋。她倒是不怕,只觉得老天爷都替自己抱不平呢。
龙床让给摄政王了,她就在罗汉床上将就。不好支帐子,小太监们就抬了四扇屏风把罗汉床围起来。隔着屏风,她是瞧不见外面怎么一个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只听着隆隆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打了一个哈欠。下雨天适合睡觉!翻身往里一躺,她闭上眼安睡!
迷迷糊糊正睡着,忽而就听见有人喊。
“陛下,陛下!”
谁啊?怎么在清心殿里大呼小叫的,这还有没有规矩了?吵着她也就罢了,万一吵着摄政王,那小命可就玩完。
想着对方可能小命玩完,末璃蹭的就睁开眼,一个翻身坐起。
“谁?谁在喊?”
“陛下,是我!晓乐!陛下!陛下你快醒醒!”
晓乐?这小家伙不陪着小乖,来她这儿大呼小叫做什么?难道是小乖出事了?
末璃腾的跳下床,把衣服一披,冲出屏风。
屏风外,宝盒正拦着赵晓乐,伸手要捂他的嘴。然而小家伙人小力气大,涨红了脸又蹿又跳,要往她这儿跑。
见到她出来,更是伸手乱摆。
“陛下,陛……”
“你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子吃错药了,疯了!还喊!让人听见了,把你拉出去打死!这是你乱喊乱叫的地方?”宝盒气的骂人。
一想到摄政王也在这儿,末璃连忙上前,也跟着捂住晓乐的嘴。
“不要喊了,我醒了,有话你好好说!”
晓乐点点头。
她和宝盒这才放开手,手一放,这孩子就腾的扑进末璃的怀里,哇的一声哭起来。
“陛下,陛下你快去长生观,去救救观主!”
啊?末璃愣住。
不是小乖出事?等一下?去长生观?救祁进?
有没有搞错?祁进还要她救?祁进救她还差不多!
小皇帝一脸不信,宝盒也在旁边搭腔。
“你胡说什么!长生子是神仙,怎么要小主子去救。外面下那么大雨,你让小主子去长生观做什么。等天亮了,雨停了再去,也来得及。”
“天亮了就来不及了!”赵晓乐哭着拉住末璃的手,腾的跳起来,拽着她往外走。
“陛下,陛下你去看看吧,你去看看吧!”
去看什么?末璃全糊涂了。
见小家伙拉着小主子往外面去,外面大风大雨的,那可不行!宝盒一把拉住末璃,往后拖。
“不能去!着凉了怎么办!”
两人跟拔河似得,把小皇帝拉扯。
末璃气得跺脚,诶一声把两个都甩开,伸手紧了紧裹着的衣袍。
“别吵了。我出去看看。”说着,一马当先就往外跑。
这里的动静早已经把展万钧惊醒,换做平常他早就起来看看,但中毒之后身重乏力,费了好一点功夫才起来。他裹上衣服,皱着眉,慢腾腾的挪到外面,就看见末璃薄薄的身影嗖一下就蹿出去。
啧了一声,他只好又挪动沉重的脚步,跟着出去。
两个一前一后出了清心殿,一到廊下都愣住。
尤其是末璃,整个瞪大眼张大嘴,呆了。
有没有搞错,她才睡了一会功夫,怎么外面就变成这样一副末日玄幻风了!
这天怎么黑成这样?跟打翻了一盒墨汁似得,乌黑一片。
这雷鸣闪电又是怎么回事?春雷?有这么可怕的春雷?
我擦,那闪电,怎么搞的,利剑一样撕开苍穹。
放眼望去,那闪烁不断的雷电都集中在一处,而那一处正是长生观所在的方向。
阿勒?祁进是要渡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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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多磨,让大家久等了。肥肥的章节奉上,请痛宰!
再次感谢所有支持本座一路走来的美人们!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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