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玉容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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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外头报“玉容公主驾到”,众人便齐齐仰头朝门前望去。

    话音刚落未见人影便是一股异香随风潜入。等众人嗅到这香,一抹花团锦簇珠光宝气的人影已然入殿而来。

    正堂里红烛高挂,铜镜高悬,照的各处是明晃晃一如白昼。

    这灯光打在来人满头珠翠之上,那红的,绿的,金的,银的,明晃晃,亮灿灿,宝光四溢,令人眼花缭乱。

    这眼一花,人影就翩然而至,到了跟前。

    纤腰一旋,玉足一顿,皓首低垂,红唇轻启,娇滴滴,清琅琅说道。

    “玫儿来迟了!恭祝表舅千岁金安!”

    赫然是先向摄政王行礼。

    等人抬起头来,睫毛一扫,眼珠略挪,才仿佛是看到了坐在旁边的小皇帝,便“呀”的掩口轻呼一声,随即抿嘴一笑,长裙一摆,罗纱轻舞,双手合掌朝末璃轻描淡写的抱拳,笑盈盈道。

    “原来十七皇兄也在呀。皇妹我方才没看到,还望勿怪!”

    说罢,又俏皮的眨了眨眼。

    末璃瞪大眼,张着嘴,整个愣住了。

    这谁啊?您哪位啊?这么自来熟?

    等一下?方才怎么说来着?玉容公主?

    诶诶!玉容公主!不就是宝盒嘴里八卦的那个,被煞星爷爷送给手下人当玩物了的金枝玉叶,就是王美人王惠妃那对龙凤胎之一。哥哥末珏被悖逆太子一剑刺死,妹妹还活着的那个。

    这就是啊?

    想明白了,她又眨了眨眼,定睛瞧。

    怎么跟传说的不一样?

    外面说的这公主多可怜,小小年纪,金枝玉叶,花骨朵似得小人儿落在了草莽粗汉的手里,那罪可遭大了。

    可眼前这一位,那是一点也不憔悴呢!

    不仅不憔悴,反而还是相当的光彩照人,娇艳无比。

    等一下,这玉容公主不是跟她同年生的么?怎么人家就能长这样?

    瞧这脸,这身段,这做派,这举手抬足,这一颦一笑,满满的女人味。

    哎呀呀,她还嫌煞星爷爷貌不如人,跟祁进一比,是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

    如今同样是十三岁,同样的小婵娟,把她跟眼前的玉容公主一比……

    那真是……小毛桃对上了水蜜桃,完败!

    末璃咂了咂嘴,心中五味杂陈。

    这不怪她哈,谁让她是个倒霉蛋呢。人家是娇生惯养的真公主,她是没人爱的假皇子,怎么比。

    好了,人家当皇妹的跟皇兄打招呼了,总得回一声吧。

    她刚想开口说话,却不料方才还对着自己笑盈盈的玉容公主已经头一别,掉脸又朝着摄政王笑道。

    “舅舅,虽说今儿个不是您的整寿,可却是玫儿我头一回做主给您贺寿。我啊,为了给您祝寿送礼,可是费劲了心思。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还真叫我找着了一件宝贝,献给舅舅您。”

    说完,也不待摄政王回应,她就忙不迭的一转身,把手一扬。

    这手一抬,就带起一阵香风,四散开去,叫众人嗅了一鼻子芬芳。

    带着满鼻芬芳,众人又听了一耳朵娇声莺啼。

    “来人,把宝贝抬上来!”

    她这一喊,众人的目光就都随着飘向门口,聚精会神的等着宝贝登场,生怕一个错眼,就少看一眼。

    被当场忽略的末璃灰溜溜坐在上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是个废,却不是蠢。

    玉容公主看似笑盈盈,其实对她这个皇兄是一点也不在乎。

    她也不怪对方!

    在以前对方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娇贵公主。不是她这种冷宫里的杂毛皇子能比。

    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咸鱼翻身当了皇帝,可说穿了就是个傀儡,明眼人也不会把她当回事。

    她原以为玉容公主如今是落架凤凰,凄凄惨惨。可今日见了,凤凰仍旧是凤凰,土鸡就算穿了龙袍也还是土鸡。

    传言还说摄政王亏待公主,却又是假的。你看人家舅舅,舅舅喊得多亲热。

    当然也不排除逢场作戏,毕竟皇宫里的孩子那都是人精。

    可至少玉容公主如今是有这个资本在大庭广众之下光彩夺目,风声笑语。

    这份自在和身段,可比她这个倒霉皇帝高明多了。

    所以,她被人看不起,也是怨不得人。

    本事不如人嘛。

    只是……她心里就是不痛快!

    想来还是要怪摄政王!都是他这一阵对她太好,以至于她飘飘然竟忘了自己的处境。

    心里这么想着,末璃便忍不住偷偷瞥了身旁的煞星爷爷一眼。

    那小眼神,可幽怨了!

    **

    被小萝卜头瞥了一眼,摄政王顿感汗毛直竖,一阵恶寒,扭头一看。

    小家伙一脸被弃小狗似的扁着嘴苦着脸,两只大眼星星闪烁,别提多可怜!

    这是怎么滴了?谁又欺负他?谁敢欺负他?

    摄政王先不问缘由,只为这一眼,就在肚皮里生了一把火。

    然而未来得及开口问,就听见正堂里众人“哗”一声作响,他又皱眉扭转头去。

    原来是两个小太监吭哧吭哧抬了一只错金的青铜花盆进来,花盆要两个人抬,可见这种在盆里的花木也不会小。

    然而定睛一瞧,这花盆里种的却不是一株真花木。乃是一株以珊瑚为枝,青螺为叶,珍珠为花的聚宝花。

    那珊瑚枝,通体火红,底下根部足有小儿手臂般粗细,往上枝杈嶙峋,盘旋似龙,绵延四散。这样一枝珊瑚,非几百年不能生成。又红的这样纯粹,如火似血,实属难得。

    珊瑚虽生于海礁前滩,可这样大的非得是深海恶礁才有。这一枝能采上来,却不知又是付出了采珠人多大的风险。

    青螺片片,枝叶繁茂。每一片俱是桑叶般大小,磨成薄片用金丝辍在珊瑚枝上。这机关做得巧,枝叶竟还能随风摆动,摇颤不止。

    青螺算不得什么贵重

    之物,但这般大小无差,数百片螺钿,却又是一番苦心。

    而碧叶红枝之间,累累琼花,皎洁似月,灿烂夺目。都是手指头一般大小的海珠,或三五成群,或四六成堆,缵在一处,拼成花样。

    这一盆火树银花抬上来,众人只觉得眼前宝气逼人,珠光烁眼,令人不能直视,纷纷咋舌!

    末璃也被方才那声哗然吸引,定眼一瞧这宝贝,都看呆了。

    倒是摄政王展万钧,看到这一盆火树银花,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不露痕迹的抿了一下。

    珠玉珍玩,向来都是京城里贵人们最喜欢的。可贵人们哪里会知道,这一颗颗晶莹雪白的珍珠上,都附着一条条惨死的灵魂。

    每年为了向朝廷进贡海珠,珊瑚,螺钿,砗磲,香螺,多少采珠人冒着生命危险往那未知的深海里潜去。

    或死于乱流漩涡,或死于恶鲨凶鱼,又或是被礁石卡住,被海藻缠住,死在海里的渔民不知多少。

    而南海的官吏们为了应付朝廷的珠贡,也为了谋取私利,是变本加厉的往渔民身上盘剥。朝廷每年要一斗极品海珠,三斗上品海珠,五斗中品海珠,十斗下品海珠。可到了下面,只怕是翻一倍都不止。

    暴敛暴征,逼得南海的渔民屡屡造反,民不聊生。

    他早已经下令,不准南海再征珠贡,连同珊瑚,砗榘,香螺,螺钿等贡也一并取消。

    可想不到,今时今日在他的寿辰上,又端上来这么一盆东西!

    真有点,生生打脸的味道了!

    **

    小太监把这火树银花抬到高台前。

    玉容公主指着这盆假花笑盈盈对摄政王道。

    “舅舅,这是玫儿请江南高手为您栽种的一盆玉树琼花。玫儿祝您繁花似锦!花开富贵!心想事成!”

    说罢,便又是施施然躬身一礼。

    心想事成这一句,触动在场不少人的心思,尤其是王府党,顿时齐齐起身,躬身祝祷。

    “我等也恭祝王爷花团锦簇,心想事成!”

    祝声震天,响彻云霄。

    事情到了这份上,展万钧便是心中有万千不快,也只能压下。挺身而起,他扬手一抬。

    “都起来吧。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

    “谢舅舅。”

    “谢王爷!”

    众人齐声谢过,这才起身回座。

    展万钧朝老仆施了一个眼色,便立刻有太监上来,把这惹眼的玉树琼花抬了下去。

    又有女官上前,为公主引座。

    然而玉容公主却并不急着退场,转眼一瞧,又把目光落在小皇帝脸上。

    末璃心头一跳,警铃大作。

    不知怎么的,她下意识觉得这玉容公主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玉容公主把她从头到尾瞧了瞧,忽而粉面一歪,故作天真的问道。

    “咦,不知皇兄此来,给我舅舅准备了什么好礼?不如也请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此言一出,就得到底下众人呼应,都想开开眼。

    末璃心中呵呵,面色尴尬。

    然而她越尴尬,玉容公主的笑容就越天真无邪,纯善纯良。

    末璃一下就想明白了,不由心中大骂。

    这特么就是暗算她呢!对方先把自己的“壕”礼亮出来,然后又要她亮礼物。她能有什么好礼,就她这个穷皇帝。对方明摆着知道的事,却还来这出,就是等着看她笑话!

    还笑!呵呵!今天她可是开眼了哈,不但亲眼见识了什么叫做土豪,更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心机和绿茶。

    妈蛋!老子是招你惹你了?

    要这样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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