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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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还是白天,可军帐之中却晦暗难言,宛如深夜提早笼罩了这里。

    一纸皱巴巴的血书铺在乌木大案上。

    ‘嗒,嗒,嗒。”

    案后,燕景帝剑眉紧锁,斜倚在虎皮阔椅上,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椅柄,他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那具面目狰狞的尸体,也是唯一一具尸体。

    这封血书正是从此人身上搜出来的。

    据守在军营中的侍卫说,今早正是这名刺客劫持了太子,最后是襄王殿下出手救下了太子,也击退了这刺客的其他同伙。

    黯淡的光线下,帐内的案台器皿全都泛起一层冽寒的光辉,隐隐透出暗暗的青,正如他铁青一片的脸色。

    “陛下,冷相在外请求面圣。”传话的侍从极其恭谨地禀告。

    燕景帝眉骨不自觉地一动,他阴沉地望了一眼案台上的血书,眸中冷凝一片。

    上面写着:今成败在此一举,吾辈愿为大人许以驰驱,先除庸王,后刺昏君,挟太子以令诸侯,以大人之位,摄政掌权指日可待。天下妖诡横行,若大人真可得志,请务必修复本该有的治世天下。

    那‘昏君‘二字彻底刺痛了燕景帝的眸子。

    岂有此理,朕的天下,谁敢窥觑?

    。。。看来任何人都不可信。

    燕景帝拿起这张血书,凑到火前,缓缓了,烛火兹兹地响着,映得他冷峻的侧脸忽明忽暗,只听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就说朕累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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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的遇劫和襄王的受刺,让众人再无心狩猎,燕景帝便草草地下令回宫。

    慕容颜因为身受内伤加上救东宫有功,故被景帝特许推缓了回封地的日子,暂且留于燕京养伤。

    襄王受伤在身,却偏偏不许王府里的大夫为自己诊治,并下令除了那位来路不明的苏姑娘以外,任何人都不许随意接近自己,就连起居三餐大多也都是在寝殿里卧床服用的。

    不多时,京城里便开始隐隐传出,襄王伤得极重,恐时日不多的风声。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窗外夏风簌簌吹过,蝉声清晰入耳,一片凉意。

    这日深夜,在襄王府内巡逻的两名侍卫在路过漆黑一片的襄王寝殿时,忍不住嚼起了耳根,其中一名稍胖的对着另一人轻声问道,“你说咱们王爷。。。到底还在不在啊?别说是外面人不知王爷生死,就连咱们也都有好几日没见王爷露过面了吧?”

    另一人将那胖侍卫拉至一旁,压低了声音,道,“不瞒你说,我倒是觉得王爷这次不单纯是受伤,倒像是中了妖术。。。”

    “此话怎讲?”那胖侍卫登时起了兴趣。

    另一人挤了挤眉,道,“你想啊,咱们王爷驰骋沙场多年,千军万马都没要了他的性命,这次不过是区区几个小毛贼,怎么可能将王爷伤得这么重?依我看啊。。。定是王爷带回来的那名来路不明的女子对王爷施了什么妖法,才让王爷他。。。”

    话音未落,寝殿的门扉便被拉开,两名侍卫抬眸一看,登时吓得跌跪在地,哀求道,

    “王爷。。王爷,饶命。”

    “滚。”慕容颜冷冷地发令道,“若让本王再抓到你们胡言乱语,定将尔等的舌头全都割下来下酒。”

    “诺。。诺。”

    两人骇得垂首急应,飞快地快步离去。

    慕容颜望了一眼如钩的明月,轻叹了口气,才重新将门扉关紧。

    刚一转身,便对上了苏璃波光流转的美眸。

    “你,你还没睡着吗?”

    “都有人都骂我是妖女了,你说我该不该被气醒?”苏璃咬着下唇,盯着慕容颜,似嗔非嗔道。

    只见慕容颜微微一笑,还不等苏璃惊呼出来,便把她抱了起来,吓得她一把搂紧了自己的脖子。

    “他们说的也不是全错。”

    慕容颜抱着怀中娇软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向床榻。

    “或许。。你真会什么妖法。。”她轻柔地将她放下,欺身伏在她的身上,紧紧盯着她明艳得不可方物的娇羞容颜,有些恍惚地低喃道,“否则,你又怎会。。”

    她顿了顿,终是欲言又止。

    “怎会。。如何?”

    在这样灼热的注视下,苏璃的睫毛如蝶翼般颤抖着,她不自觉地紧了一紧搂住她脖子的手臂,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阵阵地发热,脸颊也滚烫得厉害。

    慕容颜的薄唇张了数下,脸上带着一丝苏璃看不懂的深情,若有所思地深叹道,

    “上天待我,总算不薄。”

    她缓缓抬起手,像似抚摸一件极易破碎的玉器一般,一寸一寸滑过她的肌肤。

    苏璃浑身一僵,还不及有任何反应,而下一瞬,慕容颜炙烈的吻便侵了上来。她微微战栗,闭着眼睛唔了一声,带着鼻音的嘤咛听上去娇腻无比,听得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使得慕容颜的吻更加地深入和狂热,她用力压着苏璃的双手,似要将她的骨头全都生生捏碎一样。

    她的唇齿间有仅属于草原上的清甜,在这一刻,慕容颜觉得自己终于找回了一直在寻觅的珍宝。她的肌肤像雪,像快要融化的雪,她的容貌在黑暗中却愈加熠熠生辉,非常美,美得令自己快成了狂。

    慕容颜眼中的*明显得似熊熊邺火般,令自己彻底沉沦,就好像是本能一般,很快苏璃也开始热烈地回应她,她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用唇舌笨拙的与她相缠,延绵不休。

    至于其他的,好像都已不重要了。

    这个幽长的吻,缠绵到极致,待两人窒息地分开双唇,都似有一瞬间的错觉,不知此身为谁。

    苏璃完全僵住了手脚,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在自己身上重重喘息的她。

    “你爱我吗?”慕容颜一向冷清的声音,染上了情/欲的低哑。

    苏璃一愣,默然无言,泪水却自己爬上了眼眶,好像很久以前也曾有人这般深情地问过自己。

    一时之间,彷徨,喜悦,迷惑,纠困。。。统统袭上心房,她只是流泪,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慕容颜望着苏璃满眼的泪,心中猛地一沉,刹那间仿佛又坠入了无尽的黑渊。

    她,并不爱自己。

    慕容颜撑起了身子,满眸酸涩地望着苏璃。她不明白,既然老天安排她和她再见,却为何不肯许彼此之间多念一份情?

    “对不起,你当我没说过罢。”

    慕容颜双目中炙热的温度渐渐黯淡了下去,神色一片凄暗,唇边带着苦涩。

    苏璃忍着胸口万般难受地望着她,喉间梗着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对她说一句爱。

    自己明明就对她动了心,甚至甘愿为她放下仇恨,留在她的身边,这难道不就是爱吗?

    可为何就是无法亲口告诉她呢?

    到底是什么在自己与她之间作祟,让她不能对她坦诚相待?

    那带着淡淡梨花香的温度逐渐凉了下来,她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盯着她叹息道,“别哭啦,我并不是要逼你。。你别多想,先歇息罢,我出去走走。”

    望着慕容颜单薄离去的背影,苏璃慢慢蜷起了自己的身子,展臂紧紧抱住了她枕过的枕头上,哆嗦地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把剩下的泪统统洒在上面。

    她是明白她临走前的那个眼神的,她亦明白自己今夜拒绝的究竟是什么,今后她们或许还会有肌肤相亲,可她怕是再也不会这般真心地问自己是否爱她了。

    走在自己的王府里,慕容颜只觉得眼睛酸涩,却没有泪水。

    是的,如今的她,已非十六、七岁的她,总不至于再为情爱间的失落而流泪了。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缓步走到鸽笼,打开,抓出了一只灰黑色的飞鸽,她轻抚了数下它的羽翼,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卷纸塞于它脚下环着的信筒里。她又摸了摸它的头顶,启唇轻喃道,“去吧,漠南的风沙大,你可别迷了路。”

    随后,她将它高高举起,用力扬手,鸽子立刻扑哧扑哧地腾身而起,绕天空盘旋一周,展翅向西南方飞去。

    黎明前的夜,墨染一般,漆黑不见五指,连星辰也都躲得一干二净。

    她一跃到了殿顶,独自坐在瓦上,整个王府内外已是一片沉寂,可慕容颜却缓缓地闭上了疲惫的眸,静静地等,等清晨的第一缕金钿明灭的光采。

    她想,只要能熬过这漫长的深夜,定能等到自己心中所期冀的那片光明吧。

    然而,当天际泛出第一缕青白,曦光尽染无余,整座燕京匍匐在自己脚下,远远望去气势恢宏。

    印象中,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般瑰丽的东方日晓,可慕容颜脸上的表情却随着不断升起的绚丽而渐渐下沉。

    这刺眼的光线如利箭般灼痛了她的心,她这才发现,即便真的能迎来所谓的光明,可如果只有自己孤独一人的话,那眼前的美景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金灿灿的骄阳洒满王府中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她从殿顶上跳了下来。

    原来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都是一样的,当你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你还是会感到孤寂。

    可正因为这份孤寂,才能让人近乎残忍的强大起来。

    在这片坚壁清野的孤独中,她决定再赌一回,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身旁能有个人光明正大的陪着自己。

    又过了半月后,朝中传出两则消息,都是喜事。

    其一,楼兰王为结两国之盟,欲献上其女摩耶桐与燕皇和亲。

    其二,昭仪霍氏已怀上龙种。

    梨殿内,慕容颜手里捧着茶盏,静静地听着底下的人向自己禀报,只是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知道了,下去罢。”

    她又静坐了许久,缓缓放下茶盏,默然踱到窗前,推开窗格。

    窗外已是盛夏一片,有畅畅煦风,容容流云,池塘涟漪片片,似被时光打散了,泛着温柔的碎波。

    可慕容颜却指凉如冰,她一动不动,负手而立。

    灼灼的阳光往人衣上跌撞,可慕容颜却觉得自己身上突然尘埃满布。

    她攥紧了冷硬的拳头,指节分明而苍白,正如她苍白而沧桑的面容。

    只愿这一切,能快点结束,快点,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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