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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炼将慕容颜拉至暗处,直直地盯着她,说道,“七哥,时间不多了,若要避过这一劫,怕是得让七哥你做点无耻之事才行了。”
慕容颜沉默了半晌,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慕容炼盯着她,正色道,“七哥,这些年外面都传你贪图美色,此次狩猎我身旁带了一名妙龄侍女,并无人知晓,可让她扮作被七哥你掳来的民女,七哥不妨再似往常一般演一出纵欲荒诞的戏码给皇上看看。”
慕容颜一愣,眉骨一皱,装作不懂,“九弟,你在开什么玩笑?”
只听慕容炼压低了声线,沉声道,“七哥,皇上因为女色迁怒于你,可如今能救你的,怕却也只有女色了。因为皇上的骄傲和自负,让他不会与一个盗香窃玉的宵小之徒一般计较,这一点想必七哥你心中也早有明了,否则这些年你又何苦费尽心思故引臭名?无非就是想教皇上对七哥你掉以轻心吧。”
慕容颜听了,心中凛然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慕容炼。
她不明白,自己与这个弟弟并非是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况且这些年他在燕京,可自己远在雍北,那么自己所做的这些掩人耳目的伎俩。。。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
这一夜好像特别长,慕容颜再次闯进帐内时,苏璃正怔怔地盯着铜镜中的容颜失神。
她一回头,正对上了她异常焦灼的浅眸。
慕容颜疾步入内,二话不说,便点上了苏璃周身的穴道,她立即瘫软在自己怀中。
苏璃瞪着眸,脸上掠过羞恼,眼神中布满了震怒和困惑。
她又想干什么?!
慕容颜却什么都没有解释,她抱着她,对着帐外说道,“快进来吧。”
苏璃艰难地朝帐门口望去,只见一位极年轻的清俊少年带着一名披散着长发的素衣女子走了进来,他讶异地望着慕容颜怀中的自己,问道,“七哥,这位是。。。?”
慕容炼上下打量着女扮男装的苏璃,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
“九弟,请替我保护好她,别让他人发现她。”
慕容颜抱起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苏璃,将她交予慕容炼,郑重地恳求道,“万一。。如果我今夜真的难逃一死,求你将她尽快送回青州清平村。”
“七哥,你我手足之间,谈什么求字。。。”慕容炼的眼眶顿时有些湿润,哽咽着,“只要七哥你肯忍一时之辱,度过这一关。。。定会安然无恙。。。”
苏璃的脑袋登时轰得一下全都空白了,胸口有疑虑万重的汹涌狂潮漫卷而来。
她这是怎么了?她为什么会死?
她举眸,死死地盯着慕容颜,可她却避开了自己的视线,转过身,僵硬地扬了扬手,“别说了,你快带她走吧。。。”
苏璃努力想张唇质问,却只能发出了一些支离破碎的低咽,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岿然不动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待慕容炼带着苏璃离去之后,很快便听到一阵急促地马靴踏地之声由远到近隐隐传来。
慕容颜转身,心中开始了万箭钻心般的疼痛,她愧疚地对着那名长发披肩的少女说道,“对不起,得委屈姑娘一下了。”
那少女轻轻地摇着头,声音极轻,“九殿下曾对奴婢有恩,既是九殿下的意思,奴婢自是甘愿助襄王殿下一臂之力。”
慕容颜一怔,望着这少女极其黯淡的眸子,突然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影。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只是可惜了这些女孩的牺牲,成全的不过是那些泯灭良知的权术罢了。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慕容颜将少女抱到床榻之上,却迟迟下不了手去解开她的衣裳。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异常燥热无力,那种令人恶心的无力感在她的胸膛中横冲直撞,她打心底地厌恶一再上演这样的戏码,厌恶将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逢场作戏的戏子。
素衣少女睫毛轻轻颤动,终是自己伸指挑开身上的衣带,叹息道,
“殿下,没时间了。。。”
很快,一阵凉风袭入帐内,这些来抓捕慕容颜的众侍卫在冲进襄王营帐后,全都怔在原地,面红耳赤地听着从那床榻帷帐之后传来阵阵含糊不清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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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练,篝火着,烧得枯柴刺啦啦地作响。
明明已到了夏日,可似乎每个人的心中依旧带着说不出寒凉,所以帐内还是着火光。
可火光再亮,也有照不到的地方,比如那些讳莫如深的人心。
帐内诸臣噤若寒蝉,可心里全都暗暗盼着这场只属于皇家的好戏。
不少人都猜到陛下会趁此番狩猎之机发难襄王,只是不知会以什么为理由来兴师问罪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襄王竟色胆包天,竟敢帐内私藏民女,强行那不雅之事。
慕容颜跪在灯火通明的营帐之内,眼睛却怔怔地望着眼前熊熊地火焰,她的身旁还跪着一名衣衫不整嘤嘤啜泣的素衣少女,她形容枯槁,一再声称是被襄王半路掳来,迫于其淫威之下才无奈委身。
火焰后面,是自己皇兄那张阴晴不定的冷酷面容,还有她的那双隐忍难言的眸。
慕容颜不知道,她是否会明白自己并不是那样荒淫无道的人。
但她的皇兄,那个一袭玄黑龙袍,额前佩戴黑色龙纹护额的九五之尊,整个人看起来阴隼而森冷,怕是早已认定她就是一个极为不堪的小人了。
她抬起头,却突然有些认不出这张生疏阋忌的脸,认不出这张自己曾无比崇拜的刚毅面容。
几度枯荣,几度沉浮,她这才意识到时光真的过的太快了,快得让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措手不及去应对这些面目全非。
很久很久以前,她记得那时她曾有一位温良如父的兄长,而自己总是喜欢默默跟在他的后面。
——七弟,今日起我便教你我慕容家的剑法。
——七弟,拿起剑,来战。
——七弟,我要去塞外打仗了,你可不许偷懒,等我回来了,得试试你的剑法有没有长进。
——七弟,记住,四哥永远都是你的后背。
。。。。。。
可如今——他的声音是如此冰冷,寒得深不见底,
“——慕容颜,你可知罪?”
慕容颜缓缓抬起眸,对上了他眸中的六分嘲讽,三分憎讥,还有一分说不出的得意。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曾与自己一同长大,一起腹背杀敌,出生入死的兄长虽然还站在自己的背后,但在他心底早已不信任自己,甚至根本瞧不起自己了。。。如今的他,持着剑,却不是对着敌人,而是抵在自己的背后。
此时此刻,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浑身上下如芒在背的尖利寒意,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些铺天盖地的鄙夷和嘲弄。
她明白,他想在所有人面前羞辱自己,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慕容颜在众人面前垂下了头,就势慢慢将双手从膝头移下,掌心触地,俯身叩首道,“臣,知罪。”
燕景帝冷冷地笑,轻瞟了身旁一脸苍白的冷岚歌一眼,问道,“说说看,你何罪之有?”
“臣不该放纵声色,失德失行,令皇家蒙羞。”慕容颜静静地答道。
“朕听不见,给朕大声点说。”燕景帝面无表情地说道。
慕容颜沉默了片刻,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面,重新答道,“臣,不该放纵声色,失德失行,令皇家蒙羞。”
冷岚歌别开了脸,双手紧紧地揪在了一起,指节发白,隐隐生痛。
燕景帝侧目望了她一眼,轻蔑地冷笑了起来,且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快意。
众臣本见襄王如此狼狈不堪,心中都泛起了轻忽之意,但碍于他的亲王身份,暂且没人敢轻易表露于色。却看圣上笑得如此开怀之后,也都接二连三的跟着讥笑出声来。
不多时,谩笑之声弥漫了整个营帐。
只有丞相冷宥一人没有笑,反倒皱紧了眉头,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他心忖道,陛下虽然戴上了护额,但看起来他更沉醉于侮辱襄王,而不是除去襄王。若真有意杀他,又怎可如此昭然若揭,况且仅以急色为由又怎么足够将其降罪致死?反倒是这个慕容颜,受人之侮,却依旧能不动于色,怕是一切并没有这么简单。。。
念及至此,他敛袍站出,朗声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襄王之罪,绝不止德行有过而已。。。”
话音未落,只见冷岚歌霍然站起,冷宥一愣,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安,额前渗出了层层冷汗,生怕她要开口为慕容颜求情。
冷岚歌与冷宥四目相视,冷宥被她眸中的决然怔得再难开口。
“歌儿,你欲如何?”
燕景帝幽暗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冷岚歌,右手不自觉地移到腰间佩剑之上,只要她敢为慕容颜辩白一句,他绝对立刻亲手宰了这小子。
冷岚歌收回了目光,她欠下身子,垂首对燕景帝说道,“兹事体大,臣妾本不想多言,然襄王所作所为实在有损天家颜面,令人失望。历年来皇室狩猎,是为了光扬我大燕男儿纵横*保家卫国的本领,是为了缅怀这片先辈先祖们曾挥洒过血汗的土地,而不是让襄王躲在帐里做一些春风杏雨的丑事,故此望陛下重罚。”
此话一出,反倒轮到燕景帝与冷宥一时愕然,陷入了沉默。
慕容颜的心颤了下,但她依旧跪伏在地,不曾抬头。
良久,燕景帝盯着她的眸子,缓缓问道,“你说说看,该怎么罚?”
“我大燕素来国法森严,即便宗室有过,也当与庶民同罪,襄王如今在军中犯下重忌,理应杖责重惩之。”冷岚歌平静地说道,但头顶金色凤冠上微微颤动的佩珠泄露了她心底难言的情绪。
她并不是真的要惩责她,但她怕。。她怕如果不这么做,自己的爹爹和丈夫就会要了她的命。
许久,燕景帝握住了冷岚歌手,一边将她扶了起来,一边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此,就按你说的办吧。”
话音刚落,两名黑甲侍卫便走上前,左右架起慕容颜,要将她带出帐外行刑。
“不必了,去取廷杖来,就在此地杖责襄王。”燕景帝扬了扬手,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冷岚歌眸光一颤,启唇又止,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慕容颜再次叩首,声音恭谨,“臣,谢陛下恩,谢皇后娘娘恩。”
待侍卫们手持廷杖,推着暗黑的刑凳入内后,有一侍从托着漆盘要为慕容颜除冠解带,慕容颜侧首一避,低声道,“本王自己来。”
说话间,她便自己抬手将头上佩戴的金冠取下,双手微微一滞,还是伸手解除了腰间玉带,她自行走到刑凳前,难看地暗自苦笑了下,便俯下身去。
一时听得沉沉杖击声起,冷岚歌更是咬牙攒眉,不忍去看,棍棒每落下一击,她的心便碎了一次。
许久许久,只见一人从席间急急地走了出来,跪拜在慕容颜身旁,焦灼地说道,“求陛下开恩,这。。这已有五十杖了吧?”
说话的是长公主慕容晴,她忧心重重,不安地看着这一切,在心中默默计数,待数到五十有余,却仍不闻慕容颜出言求告,也不闻燕景帝松口恩赦,不由得彻底着了慌。
燕景帝用手支着额头,他冷眼望了慕容晴一眼,又侧目望向一直闭着眼睛的冷岚歌,懒洋洋地问道,“皇后觉得朕现在可要赦了襄王?”
冷岚歌睁开眸,望向慕容颜,只见慕容颜原本俊美的面容早已变成青白之色,五官也痛苦地扭曲在一起,下唇已被咬出血来,却依旧一声不吭。
感受到冷岚歌投来的目光,慕容颜却没抬起头。
她沉重地喘息着,闭上了痛楚的眸,却心中不住地狂吼。
别看我!别看我!
求你了!别看这样可悲可怜又可笑的我!
冷岚歌身姿端正,几乎快咬碎了牙关才勉力能保持声线镇定,
“襄王殿下可知错了?”
泪水一下子就冲到了眼眶,她的话比落在身上的那些重棍更伤人,不,是伤心。
慕容颜咬紧牙关,任由冰冷的泪水混着汗水蜿蜒而下,却一言不发。
“颜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慕容晴急得扑到慕容颜身前,她红着眼眶,瞪着燕景帝和冷岚歌,一字一句地说道,“快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你已知道错了!”
冷岚歌痛得心中一缩,这是慕容晴第一次叫自己为‘皇后娘娘’,而不是‘皇嫂’。
慕容颜艰难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冷岚歌。
她嘶哑地低笑了两声,虚弱地强扯着泛白的唇角,极轻地道了一句话。
“我。。我。。”
而众人只看到慕容颜嘴唇张合,却听不清她所言是何。
燕景帝皱了皱眉,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他说了什么?”
“颜哥哥在说,他知道错了,乞求陛下和娘娘宽恕。”慕容晴柔弱的肩头隐隐发颤,她抬起头,泪如雨下。
燕景帝瞥了一眼身旁双唇紧抿的冷岚歌
,又冷眸定在慕容颜身上半晌,才摆了摆手,侍卫见了这才停止行刑。
他顿了片刻,对着慕容颜冷冷威胁道,“罢了,望你往后行己有耻。可别再让朕,让你的皇嫂,让众卿家失望了。”说罢,他便起身,拂袖出帐而去。
众臣全都捂住口鼻,不忍去闻空气中浓郁的血气,跟着燕景帝匆匆离去。
许久,冷岚歌也站起身,含泪望着慕容颜渗着殷殷赤血的白袍,终是别过脸,向帐外走去。
“皇后娘娘。”
慕容晴追出了帐外,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她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不想知道,刚才颜哥哥到底说了什么吗?”
冷岚歌身形一颤,却依旧没有回头。
“她说的是——
我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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