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千仕长的三日比武以后,便到了封将的时间。乞颜昊仪站在高台上,望着校场上立身于战马之上的六人,一时之间,心中万千感慨却不知如何诉说。六人中那个一身白衣的人简直就宛如白子岳的转世,如果不是他时不时对着自己得意的挑衅,乞颜昊仪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冲下高台当面去质问他,去问他……你究竟……是不是那个人,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子岳……只要你点头,只要你点头,哪怕你是骗我,我也……愿意认……
乞颜昊仪缓缓闭上双眼,双手用力的握着身旁的栏杆。
通过三日的比武,白岳泽的本事可见一斑。本来按照营中的规定,千仕长之一肯定非白岳泽莫属,但是他毕竟是乞颜昊仪的皇妃,如果日后此事被居心叵测的人捅出,只怕不好收场。乞颜昊仪犹豫不定,一方面也是因为实在拿不定注意。他本来只是想试探试探白岳泽,看看他到底得了多少白子岳的真传,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一试探竟然试探出了一个项项第一,到头来头疼的还是自己。
众将领见乞颜昊仪迟迟不颁布结果,便明白他在考虑如何给白岳泽安排职务。白岳泽三日中比试的成绩优异,已经超出了一般新兵千仕长的水平。虽然他的来历有些不明,但是梁军中爱惜人才的将领大有人在,而且梁国素来民风豁达,只要有真本事,就能得到众人的尊重。于是一帮老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出来为白岳泽说话了。
鄂律提身为此次新兵招募的执行将军,早已猜到了白岳泽的身份。他知道乞颜昊仪的顾虑,但平心而论,白岳泽这位四皇妃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于是鄂律提心一横,便率先表态了。
鄂律提对着乞颜昊仪行了一个梁国武将的大礼,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知秦王殿下是否在为百仕长们如何封将而忧心……依末将之见,白岳泽是百年难遇的大将之才,有勇有谋,颇有当年的飞骥将军的风采。只封其一个千仕长,恐不能施展其所长……”
众将领见鄂律提如此说,马上就有人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但是一旁的呼延穆一听,竟然直接跳脚,大声叫道:“此人会妖术,不能让他封将。他来路不明,肯定不是我梁国人!一定是吴国或是西夏的派来的奸细!谁都能封将,就是不能让他封将!”
乞颜泰冷笑一声,说道:“呼延参军不可信口开河,这里是三军重地,凡事都要讲究证据!这三日的比武大家的有目共睹的,何来妖术之说?梁国兵营中只看中本事,从来不论出身,又何来奸细一说?”
呼延穆见乞颜泰直接当众驳了他的颜面,也不再有所顾忌,说道,“那个小娘们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如果不是会妖术,巴尔图又怎么会被他就那么容易的杀了他一定是……”
呼延穆还未说完,乞颜泰便单膝跪地,向乞颜昊仪行了一个梁国武将的大礼,郑重说道:“千仕长选拔关系到梁军的未来兴衰,还望秦王三思!切莫被别有用心的人坏了军中法度!”
呼延穆顿时大怒,几乎暴跳如雷:“你说谁是别有用心的人?”
乞颜泰头也不抬,“我说谁,谁心中明白!”
呼延穆身后的亲兵纷纷拔剑,乞颜泰的亲兵也毫不示弱,也将腰间的佩剑抽出,双方立刻剑拔弩张。
“够了!”一直沉默不言乞颜昊仪终于听不下去了,他招来周围的侍卫,厉声说道,“你们带呼延参军下去休息,他前几日脑子才受了风,病还未好透彻,不易再操劳!谁若是妨碍了呼延参军养病,本王定斩不饶!”
侍卫们领命,上来就要将呼延穆带下高台。呼延穆虽不甘心,但敌不过乞颜昊仪人多势众。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是呼延穆虽气得两眼冒烟,还是只得被侍卫们带了下去。
军中的老将革日勒沉思许久,见乞颜昊仪还是没有定论,便也说道,“此次新兵选拔,本就是为了给梁军选拔人才,今日既然有此奇才,我军更应该不拘泥法规,破格提升。否则新兵招募意义何在?”
革日勒说完,昔日与白子岳相识的梁国老将竟也纷纷赞同。乞颜昊仪没想到白岳泽在军中已经如此得人心,一时之间也有些动容。
乞颜昊仪又望了望高台之下的那一身白衣的人,沉思了片刻,最终,乞颜昊仪不再犹豫,高声向三军宣布了此次选拔的结果:白岳泽才智过人,破例直接封为偏将;鄂律仑,合鲁,甘龙封为千仕长。此外,进入最后一轮比试的六人再各赏赐十金、银弯刀一副、烤全羊一只、美酒一坛;全军也休沐一日,今晚军中的禁酒令与宵禁解除,众士兵凡是不用当值的,皆可以尽情庆祝。
白岳泽坐在战马上,对于自己能够直接封将并不意外。不过偏将一职在梁*营中作用可大可小,而可大可小的关键就要看偏将的主将是谁了。白岳泽望着高台一身戎装的梁西军营主帅,心中自然明白了自己这个偏将将来要直接听从谁的指挥。
白岳泽冲着高台上的人微微一笑,然后对着他暗暗的竖起了三个手指,接着又按回两个,只留下一根食指。乞颜昊仪顿时哭笑不得。白岳泽这是在提醒他,当日他们的三个月军营的赌约还在继续,而白岳泽势在必得。一个多月前,乞颜昊仪不了解白岳泽的实力,才会说出如果他在梁西新兵营待不到三月就从四皇子府卷铺盖走人的话。然而今时今日,经过了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操练,又经过了三日的比武,乞颜昊仪对白岳泽早已是刮目相看。其实即使白岳泽的武功一般,大婚之后的一个月时间相处下来,乞颜昊仪早就不像最初那么排斥他了,相反,白岳泽离开之后,乞颜昊仪甚至自觉不自觉的总是能想起他来。下了朝堂后的一杯热奶茶,午后偶尔透过庭院传来的霄儿的嬉笑声,还有深夜之时、醉酒之后,一直在灯下伴着自己的那一抹白色身影……细微琐事一桩桩一件件,虽都看似无足轻重,但是日积月累下来,不知不觉间,乞颜昊仪竟也有些不舍。乞颜昊仪只觉得自己一个人独自缅怀逝者的时间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则是某人那得理便不饶人的笑容……
其实当日两人争吵过后,乞颜昊仪火气一平息下来,也觉得自己的话语重了些,然而话既然已说出口,堂堂的梁国四皇子也拉不下面子赔礼道歉。所以今日见白岳泽旧事重提,乞颜昊仪只觉得哭笑不得。那个人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乞颜昊仪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晚,梁西军营所有的新兵都兴奋的几乎翻天了。不用操练,还可以尽情的饮酒,这在新兵们进军营之后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梁国的汉子一向好武斗好饮酒,虽然军中有禁酒令,但是若想新兵一下控制住酒瘾也不是易事,所以新兵的将领必要的时候也会放开管制,让众人好好的放松。于是在经过了三天三夜紧张的比武之后,新兵们便敞开了肚子痛饮,一时间军中众人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众人自己哄闹当然还不算尽兴,所有百仕长便遭了秧。不知是谁的主意,各家的百仕长皆被自家的新兵一哄而上的灌酒,而进入了最后一轮选拔的六位百仕长则更是被灌的惨烈。篝火上的肥羊还未烤好,不少人就已是东倒西歪摸不着南北。
白岳泽作为此次比武的得胜者,外加此时唯一站着的原百仕长,自然也不会被众人放过。一开始,白岳泽自持也是海量,便放出豪言:来着不拒!结果他话刚说完,酒碗还没到嘴边,胃气就又开始翻涌了,白岳泽心中那个想骂人,恨不能当场掀桌。白岳泽试了又试,万般无奈之下,想趁乱开溜,不过梁国的新兵汉子们自然是不愿意放过他,于是哄笑推搡间大家一起上,固定胳膊的固定胳膊,压腿的压腿,生生逼着白岳泽灌了三大碗梁国的高粱酒,这才松开他。
众人刚刚松开,白岳泽便忍不住冲出帐篷去吐了。白岳泽身后传来一阵哄笑,竟然还有人落井下石,拿着酒碗还在后面追赶。白岳泽吐罢,躲闪不及,又被后面的人追赶上,再次被灌下一大碗,这下白岳泽彻底没脾气了。
众人的哄闹之中,白岳泽只觉得自己的腹中隐隐作痛,脚步都有些站立不稳。他正在强打精神思考怎样才能脱身,手腕就被一个人抓住了。白岳泽扭头一看,乞颜昊仪悄悄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他身后的亲兵拿着酒壶酒碗冲向前,就把白岳泽从人群中不动声色的隔离了出来。白岳泽刚刚从人群中手脚并用的爬出,乞颜昊仪就拉着他一路狂奔。只可惜新兵营中喝醉了的汉子们闹腾的厉害,几乎一个军营的人都在寻找白岳泽要向他灌酒。两人心惊胆战的左躲右闪,最后竟然一路躲到了军营旁的树林里。
白岳泽捂着腹部哭笑不得,看看周围再无旁人,这才放心的喘了口气,断断续续战战兢兢的说道,“竟还有比你喝酒更不要命的,今天我算是见识了,这真是比打游击还要刺激……”
“谁让你酒量不好,我寻思你今日就会被灌的很惨,果不其然……哎,你,你无事吧……”
乞颜昊仪话还没说完就只好赶紧去扶人,因为白岳泽又开始吐的昏天黑地了。
白岳泽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众人灌了几海碗的高粱烈酒,再加上刚刚躲闪颠簸,此时的胃部就像不是自己的,它恨不得从腹中跳出,然后打成个麻花结后再生生的拧几下。白岳泽出了一身的虚汗,胃部抽搐的生疼。腹部内丹此时也跑出来凑热闹,疼的白岳泽几乎稳不住身形。
“无、无事吧……”乞颜昊仪一见白岳泽的脸色,顿时有些慌了神,“到我帐中,那里他们不敢去闹,我给你备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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