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之前大营里来了个傻老汉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倒没有人再过来询问他,只是每当看到人就要装出一脸傻相,让屈老汉腮帮子都疼的狠了。
贺楼远早就听卫兵过来禀报了,自然不会对屈老汉来多加询问,虽然他没少在大营里走来走去,屈老汉却哪里敢往前凑?
万一王爷心情不爽,看到他再想什么法子折磨他就惨了,若是把他赶出大营还好,大不了他后半辈子自立更生,手上还有几个银子和卖若仙的十两银子,怎么也能过上一段,卖水辛苦也能养活自己。
可万一王爷不赶他走,而是想出各种损招折腾他,他这一身老骨头还真是啥辄都没有,
如今他要想的就是找到凌小柔,在找到凌小柔之前可不能跟宁远王见面。
打定主意的屈老汉便绕着贺楼远走,贺楼远走到东面,他就往西跑,贺楼远走到西面,他就往南面钻,总之一定不能跟宁远王碰上。
好在虽然没人想着要安置屈老汉,到底没有人会过来为难他,吃饭的时候屈老汉也混了个碗跟在士兵队伍里打了一碗蔬菜肉干汤,又拿了两个馒头。
虽然味儿一般,但屈老汉饿了大半天,吃得倒是香甜,只是暗想:这饭食比凌小柔做得差太多,他也就先对付着吃吃,等凌小柔回来,他就不用受这罪了。
晚上,大营里燃起火堆,将整个营地都照得一片昏黄,屈老汉抱着被子坐在火堆旁,好在他带来的被子多,一床铺一床裹着,还有床在旁边摆着。
只是别人吃过了饭,除了留下巡营的士兵,都回自己的帐篷里睡觉了,他难道就这样抱着被,在火堆旁坐一夜?虽然不至于天寒地冻,潮湿的夜晚,凉风刮在脸上也不舒服。
犹豫到最后,屈老汉决定自己找地儿睡,艰难地搬着被往离的最近的帐篷挪,不管怎样,先把今晚对付过去再说吧。
可刚钻进帐篷门,里面就伸出一只脚,没把他直接从帐篷里踹出来已经算是看在他年纪大对他客气了。
屈老汉讪讪地退出来,再往旁边的帐篷钻,可钻了几个都被人赶出来,最惨的一回是被扇了个耳光推出来的,屈老汉也看出来了,无论是哪个帐篷都不可能让他住进去,毕竟里面也不宽敞,他住进去就会变得更加拥挤。
屈老汉实在没办法,就找了个帐篷,寻了个背风的位置,将被子都挪过去,一床一床地铺好,还别说,铺了三层之后,再盖一层,还算很松软,往被窝里一钻,有帐篷挡住冷风,倒也不是太难熬。
临睡之前,屈老汉还在想,明日早起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凌小柔住在哪里,他还不太相信是凌小柔把他给忘在脑后,只当是送他来的卫兵疏忽了,才让他遭了这许多的罪。
结果,屈老汉睡到一半就听到哗哗的水声,心里暗暗叫苦:这露天席地的下雨,他往哪儿躲?
可不管怎样总是要躲一下才行,结果睁眼一看,就看到在他脚底下站了个黑影,哗哗的水声就是黑影发出的,屈老汉哪里还不明白?当时就气得从被窝里窜出来,揪住那人就打。
实在是太气人了,这么大的营地,这人撒个尿哪里都不去,偏要往他的被子上尿,这让他还怎么睡了?
也不知除了最上面这床被,下面的有没有湿掉。
那人被屈老汉揪住衣领也吓了一跳,只当是奸细进到大营,被他倒霉地遇上了,挥舞了半天手脚也打了屈老汉几下。
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屈老汉虽然年纪大了,可之前在庄子里种地也练了一把子力气,而这士兵年纪虽轻,可怎么瞧着都像眼神不好的,倒是让屈老汉占了上风。
可就是再占上风,拳脚无眼,屈老汉也被打的挺惨,等巡夜的士兵听了声音过来把两人分开时,屈老汉两只眼圈都青了。
而且,明显这两人一个是大营里的士兵,另一个却穿着百姓的衣服,二话不问,又是一顿拳脚把屈老汉打在地上。
等贺楼远得了信让人把抓到的奸细送到他的营帐时,屈老汉已被打得鼻孔流血了,那模样瞧着叫一个惨,贺楼远都有些不忍见了,不管屈老汉再如何混蛋,好歹也是他的姨丈,在这个女子少有和离的时代里,一日是姨丈,终生就是姨丈。
这时候贺楼远忍不住就想到屈老汉的一些好处,在他儿时的记忆中,这个姨丈也不像如今这么混账,那时与屈夫人的感情还算不错,有一段时间娘随着爹上战场,他还被寄养在屈府,整天看着屈老汉吟诗作对,还觉得姨丈其实也很帅气的。
只是后来他做了宁远王,再没时间总去屈府,又因着屈老汉随着年纪越大,越发的不像话,才渐渐疏远了。
可不管怎么疏远,屈老汉都是他的姨丈,就算是恨他欺骗凌小柔,也不可能让他被打的跟猪头似的而不过问。
何况听屈老汉那张嘴‘吧吧吧’的一通说,还别说,在一群拙嘴笨腮的士兵面前,倒真像是占足了理。
可听得贺楼远不由得皱眉,怎么?这里面还有关于军纪的事?
再看那个因把尿撒在屈老汉被子上,而被屈老汉薅打的士兵头都不敢抬,显然是心虚。
当问明了事情经过后,贺楼远沉吟片刻,对那个随处撒尿的士兵道:“你可知本王下过令,不得在营地百米内如厕,你是置本王军令不顾?”
那士兵自从知道与他扭打的不是奸细,而是
下午被带进军营的傻老汉开始就开始心里打鼓,尤其是知道他把人家的被子给尿了,如今更是闹到王爷这里。
王爷下过的令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实在没办法才会违抗军令,若说他是无心之失,自己都说不过去,可若说他是故意而为,他也挺冤的,若是有一点办法他也不会违抗军令。
当被宁远王轻轻淡淡地质问时,他也不敢说出理由,只能垂着头一言不发。
而屈老汉见贺楼远明显是向着他的,顿时就来了精神,看那士兵的眼神也透着得意,若不是顾忌到贺楼远,他真想冲上去教训一下这些不开眼,敢对他动手的兵崽子们。
虽然不能动手,屈老汉嘴上却没闲着,从前或许还会自恃身份,少与人计较,可如今他都从屈老爷变成屈老头了,还有什么不能计较的?
最重要的一点,他这是要告诉贺楼远,他现在还幕天席地的,哪怕给弄顶帐篷也好啊,不然这么大一把年纪,再冻个好歹出来。
可贺楼远眼神淡淡的那么一瞟,屈老汉就好像三九天抱了个冰块,冻得直哆嗦,小时候挺可爱活泼的一孩子,长大了咋就这么吓人?还是小时候让人稀罕。
屈老汉默默地退了两步,嘴也闭得紧紧的,落井下石这种事其实也挺不好做的。
贺楼远不再看屈老汉,对士兵道:“既然违了军纪,就要接受军规处罚,自己下去领二十军棍吧!”
那士兵也不敢反抗,默默地向大帐外走去,走出大帐时那背影看着还是挺立的,可脚下却是踯躅的,贺楼远看的直皱眉。
他在军营里也待了十几年,哪里会看不出来这士兵不对劲?而且他也大概明白原因,八成是这个士兵有很严重的夜盲症。
从前他的兵也有不少都患有夜盲症,这些人一到了晚上或昏暗的时候就看不清,甚至是看不到,也没人说得清原因。
在军营里患有这种病的人不在少数,除了巡夜这种事尽量不让他们来做之外,更没有太有效的方法来治。
若是这个士兵是患有夜盲症的,而且是很严重的什么都看不到的夜盲症,他还真不好惩罚他,毕竟他未必是不想出营地撒尿,很可能是这眼神根本就没办法走出营地。
贺楼远有些头疼,还好没有敌军来犯,若是来了敌军,打起夜袭,这样的士兵看都看不到,不说自身有多危险,真动起手,会不会伤到自己人?
让人将那个士兵领回他住的帐篷,至于因被尿了一被,又挨了打的屈老汉,贺楼远也不可能假装看不到,让人领着住到一个帐篷里,好在被尿的被子只有上面盖的那一床,剩下三床也不影响睡觉。
可屈老汉躺在被窝里怎么都觉得被子透着一股子尿骚味,原本还心心念念的帐篷也不那么有吸引力了,耳边是士兵们此起彼落的呼噜声,屈老汉懊恼地把头藏进被子里,这么吵他哪里睡得着?
果然就不要指望宁远王太过善心,能给他找个帐篷睡觉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若想在军营里住的好,明日还得去找凌小柔,即使是在此时的屈老汉心中,凌小柔还是比贺楼远善良好骗,不是她把他扔下不管,而是因事耽搁没有回来吧!
等他见了凌小柔,只要他哭得惨一些,再把昨晚的经历添油加醋那么一讲,想必凌小柔一定会心软地好好安置他。
他也不指望能睡上贺楼远那样的大帐,只要能自己睡一个帐篷他也就心满意足了。这样一想,又觉得希望无限,倒是忘了好像无处不在的尿骚味,慢慢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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