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守礼,你可看清了,范曾氏当日所喝鱼汤,用的可是此鱼?”
范守礼没敢起身,听问忙不迭地点头,“那日小人的娘正是喝这用此鱼熬煮的汤后才中毒而亡,王妃,可是这鱼有不妥之处?”
听他又唤了一声王妃,贺楼远微角向一边扯了扯,凌小柔瞪了他一眼,对范守礼道:“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别说!”
范守礼耷拉着脑袋不敢作声。
贺楼远得了便宜心情正好,恨不得范守礼能再多喊几声王妃,可瞧着凌小柔那黑下来的脸色,也怕把她惹毛了,忙问道:“难道说此鱼有毒不成?”
凌小柔瞧他那一脸得瑟,咬着牙道:“表哥所言极是,这鱼名唤河豚,正是奇毒无比,中毒者先是恶心、呕吐、腹泻,甚至便血,之后全身麻木行走困难,呼气困难,最后更会憋闷而死,往往不超过四个时辰。”
贺楼远听的直点头,“既是如此,范家媳妇便是无罪。”
凌小柔点点头,贺楼远让人去捞了条河豚,送去厨下做成汤,又抓了只老鼠喂下,果然没过多久,老鼠便抽抽着死去。
范守礼见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是哭又是笑,娘亲果然不是媳妇毒杀的,虽然娘亲死的惨,可能媳妇是冤枉的,也算是件喜事,当即朝凌小柔磕头道谢,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扔。
这回他也是听出来人家姑娘是宁远王的表妹,根本不是什么王妃,是他叫错了人才会让这位表小姐发怒。
不过,听说自从宁远王在高县的消息传出去后,有多少姑娘家都守在县衙外,就为了与宁远王偶遇一次,到时被宁远王看中带回府去。
怎么这位表小姐看着就不一样呢?
既然那边贺楼远已带着范守礼去断案情了,凌小柔就让人带她去厨房,顺便将水桶也拎上。
虽然河豚有毒,但料理得当却是极美的食材,古人就有不食河豚,焉知鱼味,食了河豚百无味一说,凌小柔酷爱美食,自然也曾吃过河豚,甚至还为此专门学过河豚的处理手法,她很有自信不会被河豚的毒给毒翻。
当贺楼远让人将范守礼的媳妇放出来,看小两口高高兴兴回家了,贺楼远突然觉得有点嫉妒范守礼了,他的大丫何时能像范守礼的媳妇那样全心依赖呢?
回来时没看到凌小柔,手下人向他禀告凌小柔去了厨房,贺楼远就觉得口舌生津,每次凌小柔一去厨房就说明要有好吃的东西吃,只是不知道今日会做什么。
回去继续处理公务,没多大工夫有人慌慌张张地来禀告,“王爷,凌小姐……凌小姐……她……”
贺楼远一惊,“她怎么了?”
“她在做刚刚送来的河豚……”
贺楼远也不等人接下来再说,满脑子只是记起凌小柔说过关于河豚毒发时的症状,将手上公文一扔,抬腿就向厨房跑去,一定要在她吃鱼之前制止她。
刚进到厨房,就看到凌小柔正捧着一只大碗,里面装了两尾刚刚烧好的鱼,上面浇了红红的汁看着就有食欲,可一想到这鱼就是曾经毒死范曾氏的河豚鱼,贺楼远想也不想,上前就一手将碗打翻,倒是吓了凌小柔惊呼一声。
“你发什么疯?”凌小柔瞧着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河豚,还没等尝上一口就被打翻了,气的恨不得扑上去咬贺楼远几口。
贺楼远却松了口气,还好,总算来得及,再看凌小柔时神色里便多了几分内疚,还有那么点点痛彻心扉的感觉,“大丫,我知你心里不痛快,可……也不至于拿性命儿戏?”
凌小柔茫然,她心里怎么就不痛快了?好吧,她此时的心里是不怎么痛快,那也是因为刚刚做好的河豚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你给打翻的缘故吧?
不过,大概也猜出贺楼远是当她吃河豚是想自杀,至于原因……未明!
贺楼远见凌小柔不说话,只当她还在生气,“范守礼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若是心里有气,我让人将他抓回来给你打还不成?”
凌小柔这时也听出贺楼远的意思了,八成是他以为自己被范守礼喊了两声王妃,一时想不开,觉得被亵渎了,才会想要自杀吧。
这误会可真是大了,忙摆手,“我可没那兴趣。”
瞧着地上沾了泥土的两条鱼,显然是不能吃了,就算她此时想做贺楼远多半也不会答应,而且,她也不想跟贺楼远解释河豚处置得当,不但可以吃,还很美味。
她可是一向知道这位宁远王是个十足的大吃货,真哪天想起她说河豚也可以吃的话,再来个拼死吃河豚,从那些没有经验的厨子手里出来的河豚,再把他给毒死了咋办?
摇摇头,“行了,我不生气了还不成?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贺楼远仔细地打量凌小柔的神色,见她果然没有生气的迹象了,却还是不放心,见凌小柔还站在厨房里,又怕他转身一走,她再想不开弄些河豚来吃,干脆就跟凌小柔面对面站着。
凌小柔无奈,心知他是怕自己再去吃有毒的河豚,若是自己在厨房里,想必他也不会离开,只能不依不舍地走出厨房,心里却在盘算着等回蓟城后,偷偷摸摸弄些河豚鱼来吃。
贺楼远跟在身后,松了口气,从没想过大丫性子会这般烈,看来将人娶回去之前还是少占些便宜,要不直接找媒
人上门提亲?
嗯,这事回蓟城就办!
等庆生将地契都重新换上凌小柔的名字拿回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一进到屋子就被屋中诡异的气氛给弄的胆突突的。
怎么一下午过去了,这两人好似半点进展也无?而且,瞧这意思更僵了呢?
将地契恭敬地递给凌小柔,凌小柔拿过来挨张数,越数脸上的笑容越大,虽然觉得这地有点多,可谁还会嫌家资太过丰厚?
宁远王这个表哥也真是够意思,上千顷的良田就这么送给她了。
朝贺楼远绽放一朵最灿烂的笑容,“多谢表哥。”
贺楼远悬了半日的心这才放下,既然都笑得如此灿烂了,估计这心情也很好吧,看来大丫不但是个性子烈的,还是个爱财的。
既然知道她的喜好,倒是知道如何讨好她了。
让人备下轿子,天色已晚也不好让她留宿县衙,还是一同回屈府吧。
凌小柔坐在轿中,手里捧着一只乌木匣子,里面除了装着千顷良田的地契,还有几张丁府下人的卖身契,都是之前丁府打理田地的管事。
地都是种熟的良田,田里今年的庄稼长势良好,原本就有佃户,她也没想换人,只等明日招来丁府原来的管事,看看人如何,若是合用的倒也不怕是丁家原有的下人。
毕竟她还是要回蓟城,离着远了,即使有心也无力操控,还是得派人打理,再说,她的家产只会越来越丰厚,总不能事事都亲为吧?
终于,小轿抬着凌小柔进了屈府,贺楼远却站在原地盯着渐渐消失的小轿久久回不过神。
庆生嘻笑着凑近贺楼远的身边,“王爷,这地契属下可是慢慢的办了,想必王爷也没有空度好光阴吧?”
贺楼远叹口气,一向意气风发的他,突然就颓然了,“庆生,你说大丫是不是相不中我?”
庆生‘啊’了声,“不会吧,以王爷这身份地位、这样貌人品,还有姑娘会相不中王爷?”
贺楼远将下午凌小柔帮着断案的事情说给庆生听,听的庆生连连称奇,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鱼本身有毒,若不是被凌小柔看出来,范守礼那媳妇说不定真要被冤死了。
果然王爷相中的人就是非同一般,可……“这跟凌表小姐看不上王爷有什么关系?”
贺楼远叹道:“那范守礼也是个浑人,口口声声喊大丫王妃……”
庆生笑的无比猥琐,“王爷可是听的心花怒放?”
贺楼远睨了他一眼,倒也没否认,“还真是。”
庆生又笑道:“难道是凌表小姐发怒了?”
贺楼远摇头,“当时瞧着是有些面色不愉,倒也没有发怒。”
“既是没有发怒,可见凌表小姐对王爷怕是也不全是无意。”
贺楼远叹道:“本王当时也是如你一般所想,可谁知她是没有发怒,比发怒还让人毛骨悚然。我不过带范守礼出去审案那片刻工夫,大丫竟想不开地要吃河豚寻死,你说她这性子为何这般烈?若不是我赶去的及时,打翻了鱼碗,恐怕……”
贺楼远不敢再说下去,一想到凌小柔倒在地上,满脸痛苦地对他说:命可丢,名节不可损……
他这心啊,就像被刀子一片片地割,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
庆生也吓的倒吸一口凉气,“王爷,以往瞧着凌表小姐虽是个主意正的,可这性子也还算柔和,除了……”
庆生原想说除了对王爷凶一些,但又觉得这太打击王爷了,赶忙把话生硬地改成“也不像会为了几句话就寻死的人。”
说完,两人同叹口气,陷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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