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人会问,断云山之名如此非比寻常,不知是哪一处神仙福地?这话若是给当地村民听到,只怕会大笑数声,指指村南边那一座高不过数十丈小小土山,那就是断云山了。
江南多绮丽,自古皆平川,便是这个道理。
不过,在这小李村,却有这么一户人家显得有些奇怪,同样是侍弄庄稼的,李大叔平日里看起来病殃殃的身子,干起活来比起几个年轻小伙还要来得有用,几十上百斤的粮食器具拎起就走,年轻人累得直喊,他却好似没事人一般。村里有阅历的老人说,这是练气有成的表现。
而小李更是了得,不单力大无穷,而且时不时爬山入深林,过几天就提着几只山兔、野鸡回来,总免不了送给邻里一些,别人家有什么困难也从不推辞,因而这对父子在小小的村落里倒也算的上是好人缘。
据说李大叔以前也是个行侠仗义的江湖中人,一身本事闯出了赫赫声名,却因为妻子十多年前染病亡故,才带着刚满周岁的小李回到了老家,过起了平静的生活。
小李名为李孤剑,身形高挑,剑眉下目若朗星,英俊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有点活蹦乱跳的性子在村民眼里也是有些讨喜,唯独在面对他爹李飞雪时,才会摆出点正形来。
李孤剑过了年已经十八岁了,除了平日里做些农活之外,与旁人不同的是,他每日还要一个人在院子里练上两个时辰的剑,晚上再打坐练功,如此这般已过去了十余年。
按照李飞雪的说法,李孤剑天生就是一块练剑的材料,这些年经过打磨,剑术勉强跨上了准一流的行列,虽然比起前辈高人还差的远,但是同龄人中倒也算是不错了。至于法力修为,光凭天赋悟性可没用,所以还差得远了。
日上三竿,初夏的太阳也已有些刺眼,天气闷得让人恹恹欲睡,只恨不来一场暴雨浇灭这恼人的火气。
从清晨到此时,李孤剑却已经练完了剑,挑了水回来,又喂完了家里的鸡鸭,这才坐下来歇了一会,至于李飞雪,也做好了饭,而让李孤剑暗暗称奇的是,他爹一年到头滴酒不沾,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兴致,还特意让他去村头的王大伯那打了一壶酒回来。
摆好酒菜,李孤剑这才发现多了一副碗筷,也不知是哪一位客人要来,好奇的问道:“爹,今天有客人?”
李飞雪点点头,道:“是你剑神前辈。”
“原来是剑神前辈要来。”李孤剑一拍脑袋,喊了声“我去迎接”,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李村地势较高,村前屋后都有溪流环绕,出了村子不多远,除了几条蜿蜒的小道之外,几乎被茂盛的树木彻底占据了。
此时正值正午,小道上看不见一个人影,李孤剑稍一提气,脚下轻点数下便踏上了身旁一颗大槐树的树冠,紧接着一连番的纵跃,在这树海之上踏足而过,直到数里外林海的边缘才停了下来,坐在一块突出的石岩上,兴致勃勃地等候着。
剑神只是尊称,其人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李孤剑听他爹说起过,剑神前辈一身剑术修为已臻化境,虽然不曾见过,但是李孤剑平日里练的剑法,除了李飞雪传授的一部分外,大半都是出自剑神留下的一卷剑诀。
即便是如李飞雪这般的人物,在看到这一卷剑诀之时,亦不由大声赞叹,对比起他本身所创的剑诀,更是多了无穷的变化以及绝伦的威力。
李孤剑双指伸展,功力骤然提起,一股温热的气息传到了手指,随后突兀的响起了铮鸣的剑音,在他的双指间出现了一团浅蓝色的气旋。
稍一施力,那浅蓝色气旋便急射出一道剑气,斜斜的穿过了树林,在连续洞穿了十余棵老树后,终于消散殆尽。
李孤剑又骈指为剑,如刻刀一般连续不断的在脚下的巨岩上来回划动,迸溅的碎石四下纷飞,不多时一个偌大的“李”字便出现了。
李孤剑正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若是有武林中人在此,只怕会惊讶地掉了下巴,这样的年纪就已经如此纯熟的掌握了剑气的运用,简直可以说是天才了。
就在此时,气氛似有所变化,闷热的中午突然多了些风声,李孤剑不由地抬头远望,眼睛顿时露出了尊敬而欣喜的神色。
只见半空之上一位身着素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踏剑而来,面目和善,一派仙风道骨之气。
天下诸多洞天福地,修道之人辈出,所修的法术各不相同,而御器飞行亦不是罕见之术,然而唯独蜀山一派的御剑飞行不仅速度极快,更为世人所叹服。
李孤剑虽然也从那册剑诀中记下了御剑飞行的法门,只可惜他的修为太低,并不足以支持他施展此术,实在是他一大遗憾。
不过须臾,老者已到了李孤剑的身旁束剑而立,目光扫过那刻在石头上的剑痕,不由抚须笑道:“孤剑小友,一别数年,不想如今你已可以凝出如此剑气,确实可喜可贺。”
李孤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在剑神前辈面前这般行为实在是有些班门弄斧。
顿了顿,李孤剑道:“剑神前辈,还是先进村吧,我爹平日里滴酒不沾,今天可是特意要与您不醉不归!”
“哈哈哈哈,”剑神大笑了几声,拍了拍手道:“让飞雪老弟喝酒可是难如登天,这酒不可不喝,不可不喝啊。”
说罢,剑
剑神长袖一挥,一股清气挥洒而出,裹住了二人,随后如梦似幻一般,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了李孤剑家的院子里。
心之所想,身之所至。
这是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李孤剑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久久说不出话来。
“修炼一途最为艰难,不过以孤剑小友的天资与福源,未必不能达到这种境界,贵在坚持呐!”剑神敲了敲李孤剑的脑袋,笑着走进了屋里,同时说道:“飞雪老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飞雪亦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此刻听得剑神的话,同样笑道:“老友多年不见,法力更进一步了!”
二人一齐笑了起来,李孤剑随即给他们斟满了酒,便坐在了一旁。
“剑儿,你陪我和你剑神前辈喝上几杯。”李飞雪淡淡的说道。
“是。”面对自己的父亲,李孤剑可没了平时的神气,老老实实地回道。
酒过三巡,李飞雪脸色已有些泛红,他与剑神对视了一眼,便从怀里取出了一封已经拆开的信,递给李孤剑道:“你舅母来信说是想你了,顺便让你去游玩一番。既然如此,明日给你娘坟前磕几个头就出发吧。”
李孤剑接过信看了一下,不禁眉开眼笑,在村里住得久了越发的无趣,若不是李飞雪平日不让他外出,只怕他此刻早就不知道在哪里鬼混了。
“哼,心绪不宁,心不在焉!这些年的静心修炼也改不掉你这惫懒的性子。”李飞雪脸色一冷,训斥道。
意识到情势不妙的李孤剑立刻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地回道:“爹,探望过舅妈之后,我一定早去早回,绝不多停留一刻……”
李飞雪又冷哼一声:“前年你也是如此保证,最后若不是我亲自去杭州城带你回来,你还知道要早去早回?”
听到李飞雪翻起了旧账,李孤剑不由讪讪陪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看李飞雪又要训斥,剑神也露出了笑意,拍拍李飞雪的肩膀,笑道:“老弟勿恼,孤剑小友如今年纪尚轻,被你一味强压着修炼,倒是少去了几分游戏之趣,日后他自然会领悟的,不必介怀……”
一旁的李孤剑深以为然,大有相遇伯乐之意,连连点头赞同。
本已作罢的李飞雪一见如此,正欲呵斥,却不想他叹了口气,不知是自嘲还是如何,又道:“这一次你倒不必急着回来,随你舅舅出去见识一番也好。”
摸不清李飞雪的想法,李孤剑只好附和着应了一声。
剑神似乎早已清楚,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只碧玉雕成的葫芦,约有拇指般大小,递给了李孤剑,解释道:“此物乃是老夫修炼的一件法宝,有驱除邪秽之效,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助长修为,与小友最是相合。”
李飞雪看到这个碧玉葫芦,也是大吃一惊,正欲说话却被剑神用目光制止了。
“本来老夫年前就准备将此物送来,不过这些日子却是有些忙得焦头烂额,拖到今日才得空……那一边似乎又开始不安分了呐。”
听到这话,李飞雪也深深皱起了眉头,半晌才回过神来,声音亦变得干哑起来,开口说道:“这一次难道连老友与掌门也难以应对了么?”
剑神叹了口气道:“即便是十八年前,我们也并未占据如何的优势,最后更是因师弟他牺牲了自己才败退了敖渊,让那一边心存疑虑,加之最后关头敖渊也未曾再度出现,才为我等争取到了这些年的时间。这一次,只怕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
二人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一旁听着的李孤剑不由撇了撇嘴,对于听不懂的话,他向来没有任何兴趣。
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剑神略带愁容的脸舒缓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或许还有可能……”
酒意尽去,夕阳余照。
看着仍在交谈的剑神和李飞雪,李孤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去打了壶酒回来,想到一时半会这两个人的谈话也不会结束,他便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微热的风吹散了树荫下的凉意,李孤剑却浑然未觉,他的手里紧紧握住了那一只碧玉葫芦,就像是魔怔了。
天地虽广,亦不如心之所往。
此时此刻,李孤剑就如同拨开了云雾,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了这个世界,那是如此美妙绝伦而辉煌壮阔的存在。
葫芦被施了法,一篇短短数百字的心法秘诀,在李孤剑的脑中浮现,将他这十多年来的修炼一一串联,体内真气由溪流汇聚成江河,最后一蹴而就形成了大海汪洋。
这一刻李孤剑的修为层层高涨,碧玉葫芦内一股莫名的法力不断地输入了他的体内,不单是数量上的增加,质量的变化尤为显著。
习武之人体内积蓄内力,入化境之后内力转为真气,若是再踏入神魔之境界,那么真气便可再度转变,便是称作法力了。
内力依凭着人身而存在,真气则是由内而外衍化而生,而法力却无依无凭随心所欲,无论是威力还是境界都不是前两者可以比拟的。
而李孤剑,在刚才那一瞬,似乎窥见了法力的门槛,不理解之处如抽丝剥茧般呈现在了他眼前,令他不由得运起了已如浪潮般澎湃而来的真气修为。
法力,因人心念而生,以真气为本,若是练成,便是神仙中人了。
只可惜李孤剑理解尚浅,真气修为在运转片刻之后就再度恢复了原状,但即便如此,他的真气数量之
多,以他的年岁来看,亦足以令人无比动容了。
短短一篇数百字的心法,将修炼的境界化分为九重境界,而且与李孤剑所练的剑法极为契合,此刻合二为一几乎让他在片刻之间达到了第五重,功力增加了何止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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