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刘副局长,戴老板明天来上海,专机已经去武汉接戴老板了。”
“我知道了。”
“刘副局长,下午你走后,我听韩秘书说了,唉,你的心情,我能明白,倪新,确实并非十恶不赦,我和他,也相识一场,唉,可他双手沾满军统特工的鲜血,这总是事实吧?何况当年你落到他手里,他下手可是一点没容情!徐逸轩扈从毛先生出行,那个人,你少惹为妙,好在就这几天,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刘泽之笑笑,答道:“我明白,你是好意,我回办公室了。”
第二天凌晨四点,刘泽之独自驾车外出,来到医院结账,接上鹤子,开车到了码头:“嫂子,这是倪新写给你的。”
鹤子看罢,问道:“他让我走?让我好好生下孩子……可他,刘先生,我知道他对你,有过亏欠,可私下里,他没有说过你一个‘不’字,以前你在76号的时候,他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现在位高权重,我求你……”
“嫂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做不了主……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估计倪新要坐三到五年的牢。你留在上海,也不能见面。我要调回重庆了,以后不能再照顾你,收容所里的条件……唉,对孩子不好。”他寄希望于鹤子去了瑞士后,音讯隔膜,等她得知噩耗,也许身为人母的鹤子会坚强起来。
鹤子泫然欲泣:“好,我听他的,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还有半个小时,六点整,开往瑞士的客轮玛丽女王号就要起航了,这是船票、假证件、你的两个箱笼,还有一点钱,够你们母子用上一年半载的,我就剩这么多了,你别嫌弃。这是一个地址,李主任生前在那里买过一栋房子,还是我经手办理的,如果不出意外,李太太应该住在那里,你可以去找她。这里有一封信,是倪新写给李太太的。”
鹤子接过,艰难的鞠了一躬:“谢谢,刘桑,拜托照顾外子。”
玛丽女王号抵达瑞士的前一天,在船上,鹤子平安诞下一个男婴,此系后话。
八月二十二日上午六点,周成斌来到上海分局,对一同前来的林聪礼说道:“很不错吗,牌子都挂出来了。”
林聪礼笑道:“是啊,您这个一局之长还没有看到,那不是董康吗?”
董康也下了车,惊喜的说道:“周局长,您来了?太好了。老林,你好。”
周成斌一边向内走去,一边问道:“董康,一切都还顺利吧?”
“还好,出了几起小的事件,都平息了。听说市警署那里有些乱,这么大的上海,治安,是一大难题。好在重庆派来接收的警察总署的人已经到了,临时接管的军统的担子,就轻了。”
“你去忙吧。”
周成斌前来觐见,毛人凤已经起身,见到周成斌,说道:“来了?陪我一起用早点吧。”
“是。泽之哪?去了哪里?”以刘泽之的周到,他应该随侍一旁才合情理。
提起刘泽之,毛人凤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刘泽之,越来越不像话!在我身边的时候,从来不敢不打招呼、不留话,就擅自外出。听张占说昨天晚上十点回来了一趟,凌晨四点又走了。”
周成斌陪笑解释:“可能是有急事吧?见您还没有起身,没敢打搅。”
“这还罢了,几天来,和徐逸轩时有龃龉,居然还敢为倪新求情!”
“泽之是您一手调(和谐)教出来的,在您面前,他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毫无隐瞒。唉,他和倪新,这人嘛,总是有感情的,当然,是泽之的错,怎么可以以私害公?徐处长吗,呵呵,职责所在,谁处在他那个位置上,人缘也不会太好,有机会属下也说说泽之。听说泽之找到了正金银行隐藏的很深的那批黄金?”
“能力是有,毛病也不少!”
周成斌扯开了话题:“毛先生说的是。有件事要向您汇报:原汪伪集团南京情报站站长郑敏潜逃后,与昨天晚上九点落网了,是冯根生带队执行的抓捕。”
“干得不错。哼!冯根生?和刘泽之一样:有能力,可也有毛病!今天晚上六点,处决倪新、盛丰栋、甘敏、尤汉波,你也要到场,我已经命乔克、彭寍韡对外宣布了,这是第一批被处置的汉奸,声势要搞得大一点。而后你还是回南京。”
“是,上海有刘泽之在,属下在南京,更妥当一点。”
毛人凤用完早餐,说道:“你还不知道吗?戴老板九点到上海,停留到明天,而后和我一起回重庆。我命你来上海,是戴老板的意思,他要见见你。”
“太好了,属下这就去机场迎候。”
“我和你一起去。”
停车场内,刘泽之恰好也回来了,见到周成斌,先是一喜,后又愣在了那里。
周成斌抢在毛人凤之前沉下脸训道:“去哪里了?也不留个话。戴老板要来上海,你不知道吗?”
“毛先生早,我出去核实点事。老周,您怎么来了?知道,昨天听张占说了。”
周成斌答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提前安排接机?罢了,毛先生,您看是命刘泽之一起去接机?还是命他留在这里安排?”
刘泽之抢着说道:“我还是留在这里安排戴老板的起居吧。”
毛人凤答道:“也好,晚上处决人犯,邀请了方方面面的人物,还有一些记者,我已经交代了彭寍韡、乔克,你催问一下。还有,徐逸轩去了提篮桥提审倪新,我答应过可以让鹤子临刑前和倪新见一面,你去安排吧。”
“是。”
刘泽之亲自上前,拉开车门,毛人凤、周成斌上了车,八名卫兵乘坐一辆吉普开道,韩秘书、傅铁山上了第二辆轿车,张占带着两名侍卫乘坐第三辆轿车,四辆汽车组成的车队向机场驶去。
目送车队走远,刘泽之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叫来万祥良、乔克,匆匆叮嘱了几句,也上了汽车,向提篮桥开去。
审讯室内,徐逸轩还在提审倪新:“倪新,别再抱有幻想了,实话告诉你:刘泽之为你求情,被毛先生驳回了。他那座靠山,是冰山。”
“我从来没有企图逃过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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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知道,可你考虑过你的妻子吗?”
“我了解刘泽之,他不会牵连我的家人的,而且他毕竟是军统上海分局的副局长,他也有这个能力做到。”倪新笑笑,加了一句:“你之所以一直没有对我用刑,非不愿也,是不能也吧?再告诉你一句实话:徐先生,你感兴趣的东西,我没有。我和李士群不一样,从来不是一个贪财的人。”
齐瑞博走进来附耳低声说了两句,徐逸轩看了看手表,只得命令道:“来人,把他押回牢房。”
戴笠的飞机就要到了,徐逸轩要赶在刘泽之前面告上海分局一状。
徐逸轩的汽车刚开走不到五分钟,刘泽之的汽车就到了提篮桥监狱停车场,彭寍韡迎上前来说到:“你怎么来了?没去接机?我正说要给你打电话那。徐逸轩提审倪新……”
刘泽之担心的问道:“没用刑吧?”
“没有,我答应过你如果徐逸轩用刑,会设法阻止的。唉,其实你也太心慈面软了,想当初在76号,倪新审讯你,可是没留情。”
“那是职务行为,何况那个时候,他未必做的了主。”
“泽之,你啊,永远都是曲己成人,你还没回答我:怎么没去接机?”
“周局长到了,他和毛先生去了,我来见见倪新。”
彭寍韡答道:“好,在哪里?审讯室还是牢房?”
“牢房吧,老彭,给我准备点酒菜,还有纸笔。”
“行。”
牢房里,倪新见到刘泽之,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呵呵,挺不愿意见到我?”
“徐逸轩说你替我求情,被拒绝了,有没有这回事?”
“有,有些事,不试一试,我不死心。”
王庚搬进来一张小桌子,彭寍韡送进两盘炒菜、一碟酱牛肉,一盆莼菜汤,一壶黄酒,还有一沓信纸,说道:“倪……局长,你好,一直想来看看你,却没有合适的……”
“无须解释,这几天多蒙你照顾,辛苦了。”
刘泽之不愿意让彭寍韡、王庚牵连进来,说道:“老彭、王庚你忙去吧,我们聊一会。”
“放心吧,我不会让人来打扰。”
刘泽之倒了两杯酒,说道:“来,喝一杯!开往瑞士的玛丽女王号今天六点离开了上海。”
倪新一口喝干,问道:“鹤子在上面?”
“是的,我伪造了一封你写的信,说你只有三五年的牢狱之灾。还有一封是给李太太的,言明了你和李主任的关系,请她照顾鹤子。”
“她相信了?”
刘泽之笑道:“那当然,她心里一直是这么期盼的,我模仿你的笔迹,还有李士群的,除非是职业特工,其他人,哪里看的出来?”
“……泽之,你会不会因为受到牵连?”
“当然会,可不会有性命之忧。”
倪新叹道:“唉,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过不少人,以前多少人趋炎附势……更别提鹤子这个小野家族的大小姐了,最后,还是你,曾经的死敌,伸出了援手。谢谢——这两个字太无谓,可现在的我,还能说什么哪?泽之,我敬你一杯。”
“好,我干了!倪新,给鹤子留下几封信吧,我每隔半年给她寄一封,一两年后,她应该能接受……我再把你前几天写的那封诀别信寄给她。”
倪新大为感动:“谢谢你为我设想的如此周到,泽之,别忘了,我们可是约好来世要做兄弟的……”倪新一口喝干杯中酒,说不下去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刘泽之叹道:“你写信吧,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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