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排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
南京情报站站长郑敏也迎上前来:“倪局长,多日不见。您怎么来的这么早?”
“郑敏啊,你早。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们几个陪我四处走走。”
三人来到梅花山山顶,走进博爱阁,倪新打量着正面横匾上孙中山手书的的“博爱阁”三字,若有所思。
何其莘说道:“倪局长,今天现场所有的工作人员,就连清洁工在内,也都是南京市警署的人担任的。参与葬礼的人的随员,包括日本人的,不得进入设在山麓下的第二道检查站之内,所有的汽车均不得进入第一道检查站。”
倪新居高临下,看着两处检查站,点头道:“位置选的不错。何时开始清场?”
“昨天下午两点就开始了,三个小时后二次清场,绝对没有人事先可以在警戒范围内藏身。”
“参与葬礼的媒体哪?”
“媒体提前两天把名单报上来,由市警署调查背景,还需提前两个小时到达现场,接受两次检查,整个葬礼期间,每位记者均有一名76号的特工全程陪同。”
“我上山的时候,看见很多和尚道士,怎么回事?”
何其莘答道:“要做水路大(和谐)法会,一共六十四个和尚、六十四个道士,还有三十二个尼姑。本来联合安全办公室的意见是要用市警署的警察临时客串,谁知新上任的陈公博主席知道后,连说‘不像话’!糊弄到神佛头上了,不得已才用的真的和尚道士。”
“安全如何保证?”
“用的都是出家三年以上的,庙宇、道观、庵堂的主持被请到市警署做客,法器也都经过两道检查,检查人员分属不同部门。虽说是内外七坛,七天水陆道场,关键是第一天,其他六天有市警署留下的人陪同巡查,陵寝的工作人员负责,就和我们无关了。”
倪新点头道:“是啊,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葬礼当天的秩序,保护参加葬礼的人的安全,严防军统等反日势力捣乱滋事。”
何其莘说道:“局长,这里备用茶水,你在此休息一会吧。周成斌死于非命,上海分局不足畏。”
倪新在阁中坐下,叹道:“周成斌?也许……你有所不知,我怀疑他逃过了一劫。”
周成斌死于己手,是浅野一键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他抗(和谐)议似的答道:“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的尸体,被孙栋盛抢走!”
倪新品了两口茶,说道:“孙栋盛?第三纵队的队长,周成斌是上海分局的灵魂人物,他死了,孙栋盛最合理的反应是什么?”
何其莘答道:“和置长官与死地的敌人拼了!”
“对啊,何况当时双方枪战,相持不下,我方并不占有绝对优势,是吗?浅野君?”
浅野一键犹豫了,答道:“是的,可枪战现场在日战区,我们的援兵会陆续赶到。孙栋盛等一意孤行,很可能会全军覆灭,别忘了他是个特工,并不是只有匹夫之勇的草莽之辈。”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和影佐将军最初也信了七八分。可十多天过去了,军统局本部并没有派遣人接任,而淞沪地区是情报战的主战场——你们无需追问消息来源。”
何其莘答道:“也许是派来接任的人,不在重庆军统局本部,从其他外勤站点调任,也很正常;也许是没有合适的人选,由刘泽之接任。”
倪新信心缺缺:“但愿吧,我总觉得他还活着,这些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琢磨他,有的时候几乎和他心意相通。罢了,今天不谈这个,葬礼决不能出事,76号参与警戒的所有人员必须全力以赴。”
何其莘等三人异口同声的答道:“是,请倪局长放心。”
八点整,盛大隆重的葬礼准时开始,繁文缛节一样不缺。倪新低调的在中后方找了个不引人瞩目的位置观礼。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张弛被处决那天说过的几句话: 借此一坯土,葬我七尺躯。 今日你送我,他年谁送汝。是啊,这到底是汪精卫的葬礼?还是南京政府的葬礼那?将来为自己送葬的,又是何人?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一幕,也许是南京政府最后的繁华了吧?
倪新叹了口气,极力驱逐心中的不详之感。
十二点,葬礼结束,却还有些人留下来上香祭奠,也有些平日很少见面的人借此机会相聚,用些素斋,议论着世局。一直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接任南京政府主席的陈公博离开后,才渐渐散去。
下午五点半,列在治丧工作人员名单里的谢威才得以抽身来见倪新:“倪局长,您气色不太好,站了大半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没什么,倒是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何其莘也走过来说道:“谢副处长说得对,全部结束要到晚上**点钟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葬礼一切顺利,倪新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不再坚持,说道:“也好,我回国防部招待所了,结束后何处长带队回临时驻地,谢威,你和浅野君过来找我,明天一同返回上海。”
谢威送倪新到了停车场,拉开车门,请倪新上车,目送两辆汽车远去,这才走回享堂。
达官显宦们离开后,就轮到充当职员的市警署的三十来名警察们了,真正的十来名陵寝职员回来了,双方交接。
何其莘说道:“回来了,等交接好了,最后各处巡查一边,我们也可以撤了。”
谢威问道:“哪些人在干什么?”
“好几百个花圈,趁着人多,我让他们都堆到后面那处空地,临走前放火烧了。”
“也对,秋冬季节,天干物燥,不处理了,万一引发火灾,就不好了。”
一名76号的下属跑过来报告:“二位长官,花圈里发现异常情况。”
何其莘问道:“说清楚一点,到底怎么回事?老谢,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一边走,那名下属汇报道:“市警署的人发现有七八个花圈绑花的细铁丝,被换成了黑色的导火索,外表看一模一样,可是燃烧起来,会引发大火,如果消防措施不到位,烧毁了享堂、陵寝,乱子就
大了。”
三人走到位于享堂后一处空地,先赶到的浅野一键说道:“何桑、谢桑,你们看,这些花圈的竹竿里还灌有火药,军统真的无所不用其极!”
何其莘命令下属:“把每个花圈都拆开,别怕麻烦,一点一点查。”
谢威提醒道:“浅野君、何处长,有些大人物送的花圈还要在灵堂里摆三天,你们看用不用也拆了检查?”
何其莘很为难:“我担心这两天还有记者来,再说家属也有可能回来,都拆了,不好吧?要不我们带人去看看,能不拆,就不拆了?”
“也好。”
晚上七点,冬季的南京,天色全黑,混在道士群里的田成暗自发愁:冯根生带人到了吗?本想着趁着发生火灾,混乱之际,里应外合,除掉谢威。可现在花圈的机关被看破,下一步怎么办?再过一个小时,这一班道士们会换班回临时住所休息,自己等三人的身份经不住盘查啊。
谢威等三人走回享堂,又有一名部下过来报告:“几位长官,后山发现情况:有人在挖坑,流动巡逻的警察看见后,上前盘查,谁知挖坑的两个人跑了!”
何其莘奇道:“不是清场了吗?一直到明天上午十点,不允许人进入这一带啊?怎么会有人挖坑?浅野君,我去看看。”
“好,多带几个人,小心点。”
何其莘这一去半个多小时没有回来,谢威说道:“浅野君,这些花圈好像没问题,我带人去看看何处长吧?”
“你去吧,我再检查一遍。唉,原以为周成斌死了,可以松口气了,今天听倪局长这么一说,我又有点不放心了。”
谢威问道:“我刚听何处长说最近军统没有大的行动,也许周成斌真的死了。”
“怎么没有行动?淞沪地区天天有人撒传单、刷标语。”
谢威答道:“是吗?浅野君,有机会再聊,我去了。”
享堂后的后山很大,且很荒凉,又没有路灯,耳边响起数声猫头鹰的叫声,此起彼伏,凄厉哀凉,谢威带着两名下属磕磕绊绊的走了一段,望见远处有点灯光,看样子何其莘也只带了一个手电筒,说道:“你回去找两个手电。”
山路曲折,谢威继续向前走去,那点灯光看着不远,走起来却不近,十几分钟后,谢威有些奇怪,怎么这么远?又见后面有人手持军用电筒走来,驻足等候,周围又响起几声猫头鹰的叫声。
前方的灯光慢慢向这里靠近,谢威问道:“何处长,是我,挖坑的人找到了吗?坑里有什么东西?”
光线变得更加昏暗,看来是电池的电力不足了,且只照向路面,看不清人脸。有人含糊应了一声,三个人渐渐走近。
谢威转头对着后面问道:“快一点,过来照亮。”
本以夜里在荒野里走路的正常速度靠近的三名来人突然加速,刹那间就到了谢威身边,谢威反应很快,一边闪身,一边高喊:“来人——”
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响了!冯根生撂倒谢威!同来的那名下属反应稍慢,已被割断了喉咙!
后面的来人却是田成!冯根生说道:“翻过后山,从小路向西,那里有船接应,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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